越轻辞带着姜遗墨跑到海边。
姜遗墨的身体仍然有点烫。
“你还能跑吗？”
“能。”姜遗墨喘着气道。
此刻的他，眼睛含着生理性的水雾，收敛了往日的锋利，病态的模样，有种受难的美感。
“待会跑不出去，我就只能带你跳海了。”越轻辞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水。
姜遗墨身体一僵，瞪了他一眼，道：“快走吧。”
越轻辞一边带他走一边问：“你其实之前离开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回来？”
姜遗墨：“烧糊涂了。”
话一出口，旁边就不出所料地传来一阵低笑。
“好啊，我原本还给你买了退烧药的呢。”
姜遗墨见不得他这样笑，问道：“你真的告诉一个人乾坤流云图的下落？”
越轻辞眯着眼睛看他：“真的。”
“你跟那个弟子有仇？”
无怪乎姜遗墨这么问，知道乾坤流云图的下落并不是什么好事，会有很多人想对付他。
“没有。”
“他会死。”
越轻辞笑了：“你错了，他不会。此人家世不凡，春来山不会得罪。”
“他若是说出去……”
越轻辞打断他的话：“你又错了，他不敢说出去。”
说着他伸手探了探姜遗墨的额头。
是烫的。
“你这人发着烧也要来探我的话，虽然知道你们的目的都是乾坤流云图，但是我还是有点伤心啊。”
说着伤心的人脸上满是笑意。
姜遗墨咳嗽了几声，病恹恹地道：“越轻辞，你最好不要是笑死的。”
越轻辞的确是特别笑，他摇了摇头：“你别逗我了，我真的忍不住。”
姜遗墨一脸莫名，冷冷看着他。
不过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上乌云密布，很快又要下雨了。潮湿的空气让人并不舒服，等到落了雨，姜遗墨可能会烧的更厉害。
“运气真糟糕。”越轻辞想了想，“我怎么记得，这片海里有吃人的怪物呢？”
他这张嘴要么乱说话，要么就是现在这样，乌鸦嘴。
海水忽然涨起潮来，他们连连后退，海上的波涛翻滚，汹涌异常。
姜遗墨攥起拳头，不住颤抖，神色沉郁，他看向越轻辞，实在很难不迁怒于他。
要知道，他从前自己一人时，虽也狼狈，却并未像现在这样，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
“别急，我们绕着岸。”
然而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姜遗墨对这种杀气非常灵敏，他转过头，就看见了追来的魔修还有春来山和白帝城的长老。
“越轻辞，我真的想杀了你。”
越轻辞也看见了，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眼前的海浪卷起巨大的浪潮，直直向他们扑过来。
海水的腥味让姜遗墨连连后退。
“没办法了，小四，你还是跳进去吧，我陪着你呢。”
这两个噩耗接连袭来，姜遗墨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跳海已经让他难受了，越轻辞这个祸害，还得继续跟着他。
越轻辞笑眯眯地拽着他，拽进了海里。
姜遗墨睁大了眼睛，落水的那一瞬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海水彻底淹没他们的身体，甚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彻底被海包裹的时候，人会获得片刻的安宁。
然而对有些人来说却不是这样。
越轻辞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身边的人挣扎非常的剧烈。
他有些疑惑，仔细看去，才发现姜遗墨好像是……溺水了。
溺水了……
等等，就算他鲛人血脉没有彻底觉醒，那也应该天生会泅水吧。
你见过哪条鱼生下来不会游泳的吗？
越轻辞实在是哭笑不得，差点张开嘴，吸入海水。
不过再这样下去，姜遗墨真的可能会因为溺水死掉。
但是他也不能带着他上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给他画一道避水符。
要是让其他画符咒的见了，定会觉得惊奇，因为直接在海水中画符的相当少见，不是顶级符师不能成功。
好不容易成功了，越轻辞仔细盯着他看。
他垂着头，没有丝毫缓解，看起来真的要憋死了。
“……”越轻辞终于严肃了起来，他认真观察了一下。
很显然，姜遗墨是自己不敢呼吸，快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这件事槽点太多，越轻辞都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是怎么做到的？一条鱼在海里不敢呼吸？
不过……人命关天。
越轻辞捧住他的脸，闭上眼睛，快速贴近他的唇，逼着他张开嘴给他渡了口气。
全程他根本不敢睁眼看。姜遗墨长发飘在水中，昏暗的海里，漂亮得像不像真人，他睁开眼睛，眼睛好像更蓝了一些。
越轻辞感觉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后脑勺，还以为他终于醒了，正想退开一步，突然脑后的手猛的把他按了回去。
他贪婪地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气息疯狂地侵占他的每一寸口腔。
越轻辞连忙睁开眼睛，皱起眉，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盯着他，用那一双，蓝色的，冰凉的，却蛊惑人心的眼睛。
不对劲……
越轻辞赶紧推开了他，给自己也画了一道避水符。
然而对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停地缠上来。他脸上突然扬起诡异绮丽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盯上了非常心仪的猎物，脸上隐隐写着势在必得。
就跟传说中蛊惑渔夫自投罗网的鲛人一样……
可惜他穿得过于保守。
越轻辞在他重新缠上来的时候，打晕了他。
发生这种变化的个中原因，他倒是能猜到一些。想来是许久没有入海，姜遗墨重新进去的时候，身上的血脉压制不住。
不过好在没有变出尾巴，勾人的功力还差了一点。
海中非常安静，原本应该有水怪出没的地方，现在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倒也正常，鲛人在海中的凶残程度甚至比得过蛟龙，如果海里真有觊觎他们的妖孽，在姜遗墨血脉气息泄露的时候也应该识相消失了。
但是这片海中本不该有妖孽作祟，究竟不远处就是鲛人族的地盘。
在前往鲛人族之前，越轻辞决定先把姜遗墨重新叫醒。
避水符应该会帮他把刚刚溺水咽进去的水也一并排出来才对。
他晃了晃姜遗墨的身体。
姜遗墨睡得很浅，很快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和方才一比，黑得如同墨水一样。
“走了。”有了避水符，完全不用担心说话问题，越轻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前，等他在后面跟上。
在海底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
越轻辞转头看，发现他站在原地，垂着脑袋，海底有点黑，看不清具体表情。
他回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我就知道你应该退烧了才对。”
刚刚的血脉之力涌出来的时候对他本人应该有一些反馈。
“……越轻辞……”他猛然抓住他的手。
“嗯？”
姜遗墨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海里，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惊讶。
“可以说话了，你不至于这么怕海吧。”越轻辞看得好笑。
姜遗墨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算了，你离我远点。”
说着他甩开他的手，主动往前去。
越轻辞摸着下巴想了想，猜到他大概是害羞了。
“没事，都是道侣，不用害羞。”
姜遗墨背影一僵：“你想多了。”
“哦~”
“你做了什么，让我在海里呼吸的？”姜遗墨主动换了话题。
越轻辞跟上他，笑道：“之前积攒在空间的符咒，对了，你怎么做到的，竟然会在海里溺水？”
姜遗墨没有回答，他走得更快了一些：“与你无关。”
“喂，你现在在海里走得这么快，之前嚷着不要下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越轻辞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只大虫子究竟怎么回事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姜遗墨终于开口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这样我会伤心，我要是伤心了，说不定会当众强吻你，你信不信。”
前面的人身形一顿，停下脚步。
越轻辞以为他终于想开了，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结果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扣住了他的脑袋。
越轻辞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凌厉，随后被惊讶与慌张替代。
姜遗墨冷笑一声：“同样的话送给你，你要是再多话，我不介意当众强吻你。”
“……”
原来一个人抛弃脸皮，可以活得这么轻松。
看着越轻辞一副震惊到麻木的样子，姜遗墨笑容真实了几分。
就这样往一个方向走了一阵，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越轻辞，去哪？”
“我凭什么告诉你。”
姜遗墨转头看他。
越轻辞抱着胸，做出漠不关心的模样。
“是不是去鲛人族？”
“与你无关。”
“……”
姜遗墨脸色微变，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我不去。”
“关我什么事，你爱去不去咯。”越轻辞挑了挑眉。
他径直往前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就此别过也行，对了，避水符的时效只有六个时辰。”
“祝你在水下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