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不胜枚举,让他们即兴赋出脍炙人口的文章简直轻而易举,行酒令堪堪走过一轮就已经出了好几首令人拍案叫绝的好诗句。
最让浅漓佩服的是尽管云屏峰起令句是花草树木等稀松平常的事物,到最后这些人都能有本事扯到她跟夜长玦头上。
借物喻人的手法用得惟妙惟俏,用极其华丽的词藻给她和夜长玦各种歌功颂德,更有甚者吹捧得快夸张到旷古绝今的地步,反而让她很不喜欢。
她思忖片刻,直接将仙侍抄写呈给她的诗句全驳回,语气略有些严肃对众人说道:“诸位对我并不了解,甚至很多人今日才与我初次见面,却因我神君夫人的身份如此违心吹捧,倒显得虚伪。”
“因而尽管诸位满腹才情,也实在令我难以说出夸赞的话来。”
她说得如此直白,让作出这些诗句的人顿时觉得羞赧尴尬,暗道马屁拍马腿上了。
但此刻若是出言替自己辩解,反而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溜须拍马,干脆装鸵鸟默不作声。
浅漓进退有度,将纸页不轻不重地扔回仙侍端着的方盘中,“还请诸位另起诗意重作,切记遵从本心,若得好句,云屏峰定当加倍行赏。”
她余光瞥向夜长玦,忽然有了主意,又道:“莫非是因为神君在场,诸位觉得拘束不敢尽兴肆意。”
“那不如请在场对行酒令无甚兴趣的人跟随我们的神君、道祖以及天帝移步出幻云境,去外边欣赏一会云屏峰的夜景再回来。”
夜长玦看热闹看得正起兴突然被她赶去看什么夜景,还要带一堆人,他颇为不情愿。
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他岂能当众拂她面子,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施法将天幕幻化成锦绣山水画面,说道:“莫非是场景不对,让诸位没甚灵感写不出好句。”
“现如今看着这锦绣河山,想必在场所有人都能才思泉涌诗兴大发,在两个时辰内赋诗一首。”
他缓缓站起来看向道祖与天帝,淡声道:“为避免诸位拘束施展不开,道祖天帝不妨随我暂且回避,两个时辰后再回来。”
他这话让并未参与行酒令,跟他一样在看热闹,还以为可以跟着他出幻云境能有机会和他拉拢关系的那些人顿时垮下脸来。
好家伙,拒绝让他们拉拢也就罢了,还因为吹捧而生气布置起课业来了。
看来宴会刚开始时觉得此次宴会能白吃白喝还大赚特赚的想法实在天真。
可惜无人敢反驳他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道祖天帝离开幻云境,然后纷纷认命掏出纸墨来即兴赋诗。
浅漓看着整个宴会厅都在三五成群吟诗作对互相切磋,觉得十分好笑,心情越发愉悦。
她见没人过多注意自己,便提着裙摆起身去找凤卿,两人挑了处视眼开阔的角落坐着闲聊打发时间。
她此刻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闲适,不免笑容满面,跟凤卿感慨道:“姐姐,我今天很开心。”
不得不承认,今日夜长玦打破了她对生辰的厌恶恐惧,往后的岁月,每当生辰日到来时,她想必不会再总回想起满千岁那年的崩溃无助,而是今天的欢喜轻松。
凤卿也很高兴,大多是因为浅漓的开心而欣慰,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也笑起来,“阿漓以后也得这么开心。”
浅漓微微点头,看向她手中的酒盏,有些嘴馋,可想起上次她饮酒惹得夜长玦发怒,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破坏今日的气氛,只好作罢。
凤卿察觉她对美酒留恋不舍的目光,便问道:“可知濯尘为何不允许你饮酒?”
这个问题浅漓还真不明白,她离开北溟后唯一饮酒就是上次仙家朝会时,按理说夜长玦不可能知道她饮酒就会失去法力的小秘密。
对此只能解释成应该只是上次她喝酒后失去法力还是被他察觉,所以他才会生气。
但这又让浅漓更不理解,即便他知道这个秘密又如何,只是失去法力六个时辰而已,在她看来根本无关紧要,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前段时间的夜长玦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什么事都有他能生气的,性子恶劣极了。
思及此浅漓也不再多想,颇有些无奈地撇嘴,“不知道,我以前做什么他都不顺眼,怕是故意找茬。”
这话让凤卿不禁也想起上次夜长玦因为浅漓喝酒而将她禁足,不允许她们见面的恶劣行径,又莫名恼火又觉得不该多嘴问。
她担心浅漓回忆过去而破坏此刻的好心情,赶忙岔开话题,闲聊其他。
不多时浅漓看向她身后突然变得兴奋,眸子都明亮许多,语调也满是笑意,“姐姐快看,找茬的人来了。”
凤卿回头去看,只见花榆正缓步向她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堆人约摸快有十五个,仙域外界的都有,个个不苟言笑,架势倒的确像来找茬的,让她顷刻警惕起来,心想花榆真敢惹事的话,她绝不会轻饶。
然而花榆此刻心情糟糕透顶,压根没有找茬的心思,若是早知道浅漓会突然出席,她宁愿找借口自己不出席,也不愿意来亲眼目睹浅漓跟夜长玦琴瑟和鸣的场面。
可既然来了,她突然提前离席,势必会越发让人看她笑话,她只好强忍着酸涩情绪坐在席间。
眼下好不容易等到夜长玦跟天帝道祖离开,让她也有借口能逃离此刻,但不跟浅漓寒暄几句再走也不好,这才会来找浅漓告辞。
至于身后跟着的这群人,实在不是她主动邀请,她们看见她要来找浅漓就瞬间跟在她身后,她又如何好得失态呵斥她们退下。
她快速调整好心态,走到浅漓面前站定,笑容亲切而热络,“浅漓妹妹,今朝生辰,姐姐祝你永远开心。”
朴实无华的祝福让她身后跟着的数人反而觉得她跟浅漓关系亲密才会不拘泥于礼节,便也纷纷学她向浅漓送上简单的祝福。
浅漓微笑起身,“看起来各位有话要与我说,此地简陋,不如换个地方。”
她说完施法将此刻所待的角落幻化成小型接待厅,让眼前来找她的所有人都能坐下。
等众人都落座后她才看向花榆问道:“不知花神找我何事?”
花榆面不改色,仍旧挂着热情笑意,“浅漓妹妹这话可是见外了,我不过是想跟你说几句祝福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事。”
她目光看向其他人,“倒是她们跟着我过来,想必是有事要跟你说。”
她一句话就把自己跟其他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浅漓暂且不跟她计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十余人,笑道:“大家不必拘礼。”
她随和的态度让众人自在许多,一位打扮得妖艳的红衣女子端起酒盏来向她敬酒,“小妖是妖族三公主涂山嫣然,特意想向夫人单独祝贺生辰,所以前来找您。”
浅漓觉得为难,她倒是想喝酒可委实不敢。
她本想以茶代酒,余光瞥见神态自若的花榆,立刻又改变主意,满含歉意地道:“三公主稍等。”
她快速掏出琉璃镜给夜长玦传音,“夫君,我要饮酒。”
那端很快回音,声如甘泉清冽,“不可以,先回来主峰,有事跟你说。”
她收好琉璃镜,端起茶杯敬涂山嫣然,“实在抱歉,因我近些年服药,我夫君从不许我饮酒,我以茶代酒还望三公主别介意。”
涂山嫣然只感觉挺害羞,她觉得浅漓直接拒绝她就好,何必担心她认为她在找借口还特意给夜长玦传音询问,以此证明自己真的不喝酒。
她赶紧说道:“夫人言重了,是小妖冒昧,不知夫人从不饮酒。”
她将杯中酒喝完后笑看着浅漓,越发觉得神君夫人是她见过最貌美的女子,好一会才回神又问:“敢问夫人身体何处不爽快需要服药?”
浅漓笑道:“头疼的毛病,总也不见好,须得吃药克制才行。”
她快速重新倒杯茶端在手中向其余人示意,“欢迎你们来出席我的生辰宴,在云屏峰这一个月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她岔开话题,别人也不好得再问,纷纷端起酒盏回敬她,见她态度越发随和,胆子也大起来,都试探着向她问出心中好奇的事情,她也不避讳,用风趣的话语一一作答,一时间倒是欢声笑语不断。
一旁被冷落的花榆看着她如众星捧月,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趁着众人都短暂沉默的空隙赶紧起身辞行,声称有事要先行一步。
浅漓也不留她,只是等她走远后仍旧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离她最近的涂山嫣然因为高兴一连喝了好几盅酒,瞧见她盯着花榆离去的方向出神,便大胆问道:“夫人,您的生辰宴持续一月时间,是不准备再单独庆祝您跟神君大婚满三千年吗?”
浅漓回神看她,笑着摇头,“其实我并不喜欢举办宴会,也从没打算要庆祝任何时日。”
“这次生辰宴也是如我刚才在众人面前所说,主要是为了跟大家分享我夫君悟道成果,我才会同意举办。”
涂山嫣然闻言不动声色地跟邻座的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前不久花榆亲自去邀请她们出席宴会时可不是这般说辞。
尽管当时花榆跟她们说得很委婉,但她们还是听出来她所谓的奉命行事是在把事情都推到浅漓身上。
那会儿她们已经知道夜长玦要举办生辰宴,当时她们就觉得花榆的话好像太假,但碍于云屏峰的警告又不敢当面询问。
如今再经浅漓否认,她们立刻认定一切都是花榆自作主张,想让别人认为浅漓持宠而娇奢靡无度。
但目前来看,浅漓跟花榆关系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她们也不好得在浅漓面前说花榆的不是,便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言,打算事后再问问其他人,打探其中实情。
涂山嫣然真诚感慨道:“夫人跟神君的感情真好。”其余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浅漓只是笑笑不再多言,她刚才一直凝神观察涂山嫣然,自然没错过她跟别人对视的小动作。
见她们不打算提花榆,她也不会主动再说,她已经把自己的态度摆明,相信不出三日,前来参加她生辰宴的人都会认为她压根没有跟花榆提过要办庆祝成婚日的宴会,并对此开始猜测议论。
她看得出来今日花榆笑容勉强,想必心里十分不好受,可这点难受跟她曾经受到的骚扰打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决定姑且先让花榆以为事情至此就算翻篇,等一个月生辰宴结束时她再跟她突然算账,杀她个措手不及,让她痛苦翻倍。
到时候就算其它事她能念及旧情不计较,对夜长玦有多余心思这件事,她势必要让花榆想都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