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屏峰自上古时期在天地间就是名列前茅的灵泽福地,被夜长玦选做居住地后更是声名大噪。
可惜云屏峰规矩颇多,连仙域天帝都不可无视禁制直接进去,更遑论他人。
除却各界统治者们,其余有幸受邀进过云屏峰的人大多把这段经历当做谈资吹嘘。
到如今传闻已经夸张到在云屏峰里边呼吸一口空气都能益寿延年的地步。
传闻给云屏峰增加一层神秘色彩,让更多的人对它心驰神往,盼着有生之年可以进入其中。
若是能得夜长玦这位修为快成圣的神君指点迷津更是殊荣一桩。
因而此次云屏峰要为神君夫人举办生辰宴这事,尽管夜长玦要求在生辰宴当日之前不准有人私下议论声张。
但外界距离仙域路程较远者怕赶不上开宴吉时,多有提前两三日便出门的。
如此难免走漏风声,一时间此事不受控地被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一张邀请函可携带三人出席的小道消息传开后,无数人更是费尽心思手段示好收到邀请函的人,好得以沾光进云屏峰参加生辰宴。
生辰宴当日未时三刻,云屏峰的禁制刚解除,提前赶来赴宴的人就已多达千数。
好在云屏峰占地极广,除却主峰外的春夏秋冬四季侧峰都分别可住几千人,即便到最后赴宴者超过万数也能全部接纳。
仙侍们在惊蛰调配下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个个恨不得全程都飞着走。
唯独负责给浅漓梳妆的几个仙侍从清晨开始就闲得发慌,面面相觑猜测浅漓究竟会不会出关。
等到午时末尾终于等到浅漓回卧房,仙侍中为首的霜降立刻激动迎上前,“夫人,您终于出关了。”
霜降尚年幼,个头只到浅漓心口处,浅漓随手轻揉揉她的发顶,笑道:“你们都去外边候着,不必管我。”
突然的亲昵举止让霜降受宠若惊,胆儿也大了些,示意其他三四个侍女出屋,自个跟在浅漓身后候命。
浅漓正好有事安排她,坐到妆镜前照照镜子后吩咐道:“你差人去悄悄打听花神今日穿什么颜色,佩饰又用什么。”
这话被跟着进卧房的夜长玦听见,顿时觉得无语,合着刚才他的话等于全部白说。
他当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满脸不悦,无声表达不满。
偏巧浅漓这会儿心情很好,故意无视他的冷脸,等霜降出去后走到衣橱前挑选衣裙。
尽管每一件都很精美,她来回挑选许久还是觉得都不满意,这才去拿起她闭关前被夜长玦生气扔到椅子上,声称十位仙娥花十年时间才织就的衣裙。
衣裙是渐青对襟襦裙样式,面料很丝滑柔软,拿在手中仿佛掬着一捧盈盈春水,轻若无物。
点缀于裙面的银白星辰,随着光线明暗而若隐若现,想必在晚间穿着时极为吸睛耀眼。
之前夜长玦刚把它拿出来时浅漓因为生气根本没细看,这会儿本也只是打算略看几眼,倒没想到衣裙会合她心意到让她颇有些爱不释手。
一旁独自生闷气的夜长玦见她抱着衣裙满脸纠结,最终好似决定放弃,这才忍不住出声,“你若是不穿它,我立刻让花榆连出席生辰宴的资格都没有。”
浅漓觉得他听到她派人去打听花榆穿什么,肯定以为她要跟花榆争芳斗艳。
所以他说这话是在给她台阶下,免得她因为之前吵架的事情拉不下脸来穿这件所有衣裙中最耀眼夺目的衣裳。
她也不死要命子,接下他的台阶,抬眸睨他一眼,“故意说反话怕我把她比下去是吗?休想我上你的当,我就要穿。”
她小心翼翼将衣裙放好,转回妆镜前先把乌发上原有的发簪珠钗全部取下,准备待会让仙侍给她重新梳好看的发髻。
夜长玦跟着走到她身后,对着镜子将她的两侧脸颊捏得嘟起,语气无奈,“小气包,惹你一次要记仇千年。”
浅漓张嘴虚咬他的手,佯装凶狠,“我要是真记仇早把你休了,少惹我。”
有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夜长玦本就有些担忧怀疑她跟凤卿会伙同天帝在生辰宴上搞事,眼下听她这么说,瞬间警惕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真是怕极了浅漓说什么和离的话。
尽管他曾经庆幸过因为她提和离,让他很快就意识到从前自己的恶劣行径并去努力改正,但不代表他愿意经常听见这种话。
不管她们有没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他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猜测,得想个办法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才行。
他很快便想到对策,收回在浅漓脸上作乱的手,透过镜子盯着她的双眸认真道:“阿漓想不想看当初胆敢来你面前指手画脚的那些人受到惩罚。”
“什么?”浅漓往后仰头去看他,语调带着些玩笑意味,“你要罚花榆去翠微宫清扫庭院,不好吧?”
夜长玦被她逗笑,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要是真有本事让她去清扫庭院,我把花神的位子给能者居上。”
浅漓怒哼,“那今晚你可别拦着我,我看谁不顺眼我就收拾谁。”
夜长玦笑意加深,眸底多了些宠溺,“那你打算怎么收拾?”
这个问题浅漓倒是没细想过,因为道祖的道令,连花榆最近都不来她面前找存在感,更别说其身后那群尾巴。
今晚的生辰宴可是云屏峰举办,邀请函也是夜长玦亲笔,总不会还有哪个不长眼的真敢在宴会上给她找不痛快。
她想着刚才夜长玦说的那句想不想看当初胆敢来她面前指手画脚的那些人受到惩罚,便反问道:“是你自己想借生辰宴收拾人吧?
她装出害怕的表情,“道祖已经给我拉很多仇恨了,你别再给我惹事。”
要不是她眸子亮晶晶写满期待,夜长玦怕是还真就信了她的谎话连篇。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嘱咐道:“按照上面说的做,明日我带你去云游四海。”
他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来拥入怀中,轻拍拍她纤薄的后背,“成婚至今还没带你出过远门,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散散心,免得你终日胡思乱想郁郁寡欢。”
大概是因为此刻浅漓耳朵离他胸腔太近,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越发低沉迷人,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者更多是因为他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凡间逗留的十年,那时候她不止一次期盼过能是他陪在她身边一起看凡间四季更替,岁月轮转。
她没打算向他提及这个愿望,也从不指望会有一天能实现。
可就是这么突然,她的愿望突然能变成现实,还是他主动提及,并非是她开口求来的。
她心想他绝不可能察觉到她有这个愿望,她此刻也不想怀疑任何,想认定他只是单纯因为发现她最近郁郁寡欢所以想带她出远门散心而已。
这让她心底涌上欢喜愉悦,低头往他怀里躲了躲,好快速把扬起的唇角往下压,藏好自己的期待才装作不在意的问:“去哪儿?凡间么?”
夜长玦轻嗯一声,“你想去凡间,那就去凡间。”
“谁说我想去了,我在问你。”浅漓推开他,坐回镜前想打开锦囊。
夜长玦觉得她现在又多了个口是心非的小毛病,但总好过闭口不言,让他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也随她开心。
他伸手阻止她打开锦囊,再次嘱咐,“宴会快开始时再拆,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让人侍候你梳妆。”
浅漓虽然好奇锦囊里有什么,但也听他的话不再打开锦囊。
他离开不久,霜降便进屋来复命,对浅漓说道:“夫人,花神今日衣着首饰同为清雅杏色,并不似往日张扬。”
浅漓闻言将刚拿起来的胭脂换成更深的颜色,吩咐道:“去将给神君准备佩戴的饰品拿来我看看。”
其实浅漓根本不认为凭外在花榆能把她给比下去,她关心花榆穿什么颜色佩戴什么首饰,只是因为她今日跟夜长玦说完花榆曾经的所作所为,突然意识到花榆对夜长玦有不轨心思,所以曾经才会那么对她。
依据她对花榆的了解,她可能不会关心她如何打扮,但一定会关注夜长玦如何穿着,再用尽小心机跟他找相同又不会惹人生疑之处。
她绝不允许今日的夜长玦身上出现任何一个跟花榆的样式相近的配饰。
霜降将夜长玦的发冠玉佩等物品端到浅漓面前后,她特意挑选出跟她衣裳颜色相适配的,再吩咐霜降把挑剩下的有意让外人知道是夜长玦所选。
等霜降再次复命说暗中打探得知花榆果然选了跟剩下的饰品相配的首饰,她这才坐到妆镜前开始梳妆。
趁着仙侍给她梳发髻的间隙,她还是拿起夜长玦给她的锦囊打开。
锦囊里边放着一把晶莹剔透,约摸两三百粒数量的小珠子,外加一页纸,纸上简短写着:将此珠撒进雾莲湖。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浅漓很不理解其中深意,只好等着夜长玦回来再问他。
然而直到黄昏时分也没见夜长玦,也不回传音,眼看宴会只差半个时辰就要开始,让浅漓不禁心烦意乱。
不多时凤卿来找她,见她已经梳妆妥当才觉得放心,笑道:“我还以为你仍旧不愿出席宴会。”
浅漓却是笑不出来,语气有些着急,“姐姐,用神识帮我看看尊上在何处,宴会马上就开始了,他莫非是不想出席么?”
凤卿这才意识到没看见夜长玦,脸上笑容消散,赶紧宽慰道:“别多想,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岂会突然不出席,我立刻找他。”
她散出神识在云屏峰范围内搜寻一圈却不见夜长玦身影,立刻传音给天帝询问,“可有看见濯尘?”
天帝那边立刻回音,语调委屈而幽怨,“卿卿,这个祸害不仅冤枉我,还逼我替他做坏事,刚从我这离开呢,你找他做什么?”
凤卿没想到天帝会突然抽风跟她如此语调说话,因有浅漓在旁边,她顿时两眼抹黑,尴尬到拳头紧握。
她急忙收起琉璃镜,看向浅漓干笑一声,假装无事发生,“他在天帝那儿,应该马上就回来。”
对比她的手足无措,浅漓倒是不觉得意外,在她的认知中天帝在凤卿面前这样子说话好像一点也不违和。
但以免凤卿日后想起这件事就更加尴尬,她并不配合她装作没听见,反而笑道:“想不到天帝还有这一面。”
凤卿没好气地睨她一眼,“阿漓如今也学坏了,故意给我找难堪。”
浅漓笑弯眉眼,“姐姐别装没听见饶过他,你应该直接问他跟哪个好妹妹学的调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凤卿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即拿出琉璃镜,冷着音色严肃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又是你的哪位好师妹?”
那端很快回音,声音恢复往日的温和正经,“休要胡言乱语,你在哪儿?”
凤卿不再理他,对浅漓笑道:“他以后再敢这么说话,我当场一剑给他劈成两半。”
浅漓捂嘴佯装惊讶,“太凶残了,劈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得躲远点。”
她这么一打岔,凤卿的尴尬感已经消失殆尽,见她笑得开怀心里也高兴,把准备好的劝慰说辞又咽转回腹中。
随着浅漓笑容变多,等夜长玦从外边回来,凤卿看他也觉得顺眼许多,难得语气平静问他去找天帝做什么。
夜长玦略带防备地审视她一眼,“你自己问他去。”言罢直接走向卧房。
凤卿不跟他一般见识,叮嘱浅漓几句便离开云屏峰先去找天帝。
她走后浅漓走进卧房,也同样问夜长玦去找天帝做什么。
“以后你便知道。”夜长玦却卖起关子不说,换好衣袍后向她伸出手,准备带她出席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