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 突然传来世子昏迷不醒的消息,随即传出是中毒了。
一时府内哗然,之后便都在猜测是谁给世子下了毒。
之前温慈怀了男孩儿的传言一直就未平息过, 又因她如今在府里‘只手遮天’, 联想此次世子被下毒, 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她身上。
温慈也并未如何辩解,依旧我行我素, 似乎丝毫不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众人见此不免悄声议论, 都觉得王妃太过嚣张了些。
就在南越被查出中毒的第二日, 信王身边的周鸣突然带人到春熙苑要带走宝湘。
温慈自然不允, 当着众人的面厉声质问周鸣想做什么, 周鸣只说是奉王爷之令, 有人证明宝湘前些日子去看望世子时曾翻检过世子的衣物, 而此番经太医查证, 那毒正是在世子所穿的衣裳中搜查出来的。
温慈大怒, 只说不可能,是有人陷害。但周鸣历来铁面无私,只听信王一人之令,便是温慈以肚子里孩子威胁,他也不为所动,叫人看好了温慈, 将宝湘抓走了。
温慈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腹丫头被带走,当下就脸色惨白, 却毫无办法。
春熙苑顿时大乱,几乎片刻这个消息就传遍了王府,大家都知道春熙苑只怕是要变天了。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春熙苑上下一片愁云惨淡。若当真是宝湘下毒害了世子, 那么她一个下人哪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指使她的除了温慈不做第二人选,只要等宝湘招出温慈,那温慈便彻底完了。
一时府内人心浮动,此前受了温慈压制的好些仆从管事已经蠢蠢欲动,周王二姨娘处不时就有人悄摸摸地去打探说话,便是柳侧妃处,也有了人迹。
温慈却似是大受打击,根本不管不顾,整日里关在春熙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信王也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踏足春熙苑,不过几日,府内风向变动,蔡嬷嬷再去厨房领吃食汤药时就已经受到了冷待,可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据府内侍卫队里传来的消息,那宝湘竟十分顽固,一直不承认自己下毒,更别说指认温慈指使她去下毒,这事好似就这么僵持住了。
又过了几日,世子的身体渐渐好转,已经能起身在屋内走一段路了,宝湘那里依旧没有松口,倒叫人佩服她的胆气。若是长此下去,只怕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对温慈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过是伤了点皮肉罢了。
因前日下了雪,这两日化雪天气便格外的冷。各处用了晚饭后都早早检查过,打算收拾睡觉了。春熙苑因王爷好久不曾回来因而愈发清冷,正房的门早就关了,各处的丫头婆子们也早早睡了,有那值夜的也都躲在屋里不愿出来,唯有门上的婆子依旧尽职尽责,缩着肩拢着手来回走动,时不时瞧一眼早就关了灯的正房。一片寂静。
整个信王府被笼罩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
那婆子来回走了小半个时辰,耳边只听到她脚下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她快蹦出胸腔的心跳。她抹了把脸,又瞧了眼正房,还是无声无息,咬了咬牙,回房不知拿了一个手臂长的什么,脚下无声的摸了进去,在正房前左边的那棵合欢树下停住脚步。
树上的花叶早就掉光了,淡淡的月光洒下,那细密的枝丫将地上划得一片零碎。
婆子就在那零碎的阴影里蹲下,先四周看了眼,见没有一个人影,这才趁着月色,拿出手里的锄头,轻轻地在树根旁挖了一个洞。
她不敢用力,边挖边提心吊胆的四处看,便是寒冷的冬日里她脸上也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子。
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挖好了,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将它放进坑里,又细细的掩埋了。
做好了一切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正要起身,却听身后有个声音问:“埋好了吗?”
她下意识点头:“埋好……”转瞬僵住,脸上浮现惊恐之色,她缓缓转身,就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背着月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方才的声音她却听清楚了,顿时结巴道:“蔡、蔡、嬷嬷……”
正房突然就亮了灯,大门大开,温慈去了妆发,披着雪白的狐狸毛的大氅双手塞进袖笼里,从屋内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婆子瞬间瘫软在地,面若死灰。
得知世子中毒,寿安侯和夫人一大早便上门探望。
见南越好了许多,但脸色依然雪白一片,寿安侯夫妻心疼的只叫心肝,尤其寿安侯夫人拉着他的手大哭了一场。哭完了便问信王下毒的人可找到了不曾。
信王摇头,把当前的情况说了,寿安候夫妻对视一眼,寿安候道:“王爷,按理说这是您的家室,我们只是亲戚,不好太过干预,可南越毕竟是我们夫妻嫡亲的外孙子,他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又遭了这番磨难,便是我们都心疼得不行,就不信您一点不心疼?”
信王道:“本王自然是心疼的。”
“既如此,您为何不将给南越下毒的凶手抓起来?这都过去多久了,您就任由她逍遥法外?难道就不怕南越心寒、府里其他人心寒吗?”
信王脸色不怎么好看:“本王自然是要抓的,可如今哪里有凶手?便是王妃那里,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寿安侯夫人不由冷笑:“依老身看您不是找不到证据,您是舍不得吧。”
信王不由皱眉:“您这是什么话,若她当真对南越不轨,本王怎会舍不得。”
“哼,那温氏年轻貌美,如今又怀着您的孩子,您如何舍得?”说着便拉着南越的手掉眼泪:“可怜我们南越,眼看着就要成年了,偏偏摊上这么个身体,也是你娘不争气,没能给你生个好身子,叫你自小便受病痛折磨不说,如今被人下了毒了,竟还不能手刃凶手,若是你娘在泉下有知,还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女儿啊……”
寿安侯夫人说着便痛哭起来,伤心不已的模样,南越也不由低下了头。
信王脸色更是难看,又犹疑不定。
寿安候见了,神色一冷,腾地站了起来,冷哼道:“好好好,都这样了王爷依然不愿找她对峙,也不去她院子里搜查,既您不能给南越一个交代,那老夫来!老夫这就去宫里向陛下请一道搜查的旨意,老夫就不信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孙子被人害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信王脸色铁青,终于开口道:“好了,不过府内家务事,闹到宫里去有什么意思。本王叫人去搜就是了。”
听他终于应下,寿安侯夫人也不哭了,抹了把泪起身道:“老身也去!老身要去亲眼看着,免得她温氏在这府里一手遮天,那搜查的人只怕也不敢仔细了,到时应付了事又有什么意义!且叫老身带来的人一起去搜。”
信王已经答应,便也不在乎这点,嘱咐人仔细照看南越,他带着寿安候夫妻要走。
南越却叫住几人,他面色苍白,眼神沉静,看了寿安候夫妻片刻,道:“外祖父外祖母,孙儿已经好了,此事……不如就算了吧。”
寿安候皱眉:“南越,你就是太心善了,此等蛇蝎妇人若不除去,今日中毒明日还不知会如何,你且安心养病,自有我们为你做主。”
寿安侯夫人连连点头,催促着信王快走,因而两人都未看见南越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
一行人到了春熙苑,就见温慈就坐在大门口,双手插在袖笼里,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有些不济。
她见了信王忙起身见礼,站起来眼睛就红了:“王爷,您终于舍得来看妾身了……”
信王不由转开了头,寿安侯夫人冷哼一声上前道:“温氏,少在这里可怜兮兮的,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若是这会儿交代了,咱们还能给你留个脸面,否则……”她阴冷的目光看向温慈高高隆起的肚子,冷声道:“到时可别怪我们心狠!”
温慈下意识抱住肚子,惊疑道:“你们要做什么?”说着忙去看信王:“王爷,他们要做什么,您说话呀,妾身可什么都未做过,您要还妾身的清白呀!”
信王却低下头去,温慈面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王爷,您……也不愿相信妾身?”
寿安侯夫妻见此对了个眼色,寿安候大手一挥道:“来呀,给本候搜!这院子里里外外都要给我搜的干干净净,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温氏藏匿的证据!”
温慈颓然坐倒下去,蔡嬷嬷等仆从忙护着她,却再也无力阻挡其他人各处搜查,果然也有人拿着锄头等物在院子里到处挖,温慈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毫无反抗之心。
寿安侯夫妻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底渐渐露出喜色。
却有人看着这一切,等众人不曾注意的时候出了春熙苑,快步到周王二姨娘处通知了此事,之后又到柳侧妃的院子里通报了,末了道:“侧妃娘娘,此番王妃已是难以翻身了,侯爷和夫人都在,您不如趁此机会告王妃陷害,以此翻身?”
柳侧妃到底谨慎:“可是真的?万一她有所准备呢?”
那人道:“王妃手段的确了得,可她就如那花样百出的孙猴子,只要王爷这尊如来佛愿意相信她,那她就能翻天,可如今世子出事,王爷也对她生了疑,她便再也翻不出花样来了。”
柳侧妃不由微微点头:“你说的是,她所有的依仗不过是王爷的宠信。既然王爷都默认父亲母亲搜查她的院子,只怕她在王爷心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地位了。”
她站起身,环顾了一番她住了近两年的逼仄小院,淡淡道:“风水轮流转,温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