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几个大婶的热情似乎更浓烈了,忙不迭地搬着板凳往前挪了挪,眼冒绿光地盯着前方,围成一圈把她堵在锅灶前,一边麻利地摘菜干活,一边七嘴八舌地抬头问道:
“沈家娘子,这你与你家夫君夜几次?长几时?夜间生活可和谐否?”
“哎,隔壁婶子,你问得太露骨了!我来问,孩子,这过程半柱香时辰够否?还是勉强不够?”
“婶子这里有许多行房经验,大多有助于怀孕,孩子你也别死要面子活受罪,多与婶子们说说其中具体情形细节,也好早日诞下一儿半女,不教你那婆母到处说闲话才好!”
……
瞧着几个大婶说的是唾沫横飞,眉眼五官都错了位,这一通连环炮如同逼问一般,耳边嗡嗡作响脑袋直疼,许婉毫无招架应对之力,缩在锅台边低垂着脑袋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唇,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婶子问了半天,瞧着这沈家娘子脸红手抽筋,半低着脑袋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细嫩的脸庞透红,几乎滴出血来,寻思这娘子再凶悍,毕竟也是个女人家,终归还是不好意思脸,皮儿薄了那么几分。
几人面面相觑尴尬的一瞬,突然斜眼瞥见角落里正捧着个油纸碟子,安静地端坐着吃花生米的沈辞玉。
几个婶子眼冒红光,瞪着眼珠子对视两眼,会心一笑继而一拍大腿,单手拿菜,右手搬着小木头板凳,只一瞬便挪到了角落里,刷啦啦围上来,顿时把沈辞玉围了个水泄不通。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沈辞玉起初并未在意,只捻起一颗红里透粉的熟花生米,摸索着放入口中轻轻咬下半颗,嚼得是既慢又从容。
他吃东西的样子极其雅致,几个婶子瞧着他俊美的小模样,忍不住啧了几声,都说这样出挑的样貌这样秀挺的身子骨,直觉得这眼睛瞎了,实在是过于可惜了。
对于农家人来说,这瞎了眼睛身子病弱干不了重活儿,没了生活来源,光有张漂亮脸蛋,便是等同于个废物,是无法维持生活的。
哎,也不知这眼睛能不能好?想到此处,几个婶子又忍不住轻叹了几声。
“婶子们,我家夫君眼睛会好的,放心罢!”瞧见几人盯着沈辞玉异样的目光,许婉立在一旁替他解围道,“即便好不了,夫君一样能替我收账做吃食,且不知道有多能干呢!”
几个婶子听闻纷纷抬头,早便听说这沈家娘子身边跟着个瞎子,的确还算是个头脑聪明的。
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几个婶子是越瞧越喜欢,两眼放光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不厌其烦地把刚才问过许婉的话儿,原地照搬地,又问了沈辞玉一遍。
沈辞玉正在吃花生米,耳边冷不丁听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问话,嘎嘣一下不小心咬到了牙,绷着张脸身子不易察觉地晃动一瞬,险些栽了下去。
几个婶子寻思女人家脸皮薄正常,这大男人的脸皮子通常厚些,这三郎怎的说也是个正常男人,所以几人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又是一番狂轰滥炸下来,许婉远远地瞧见,连平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沈辞玉,也渐渐满脸通红,仿若那秋日里熟透的红石榴,可怜兮兮地坐在婶子堆里,眼睛瞎了连往哪里逃也看不见,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知怎的,许婉竟然因为他的解围,心中忍不住窃喜一阵,还没笑出声来,只听得沈辞玉终于招架不住,连连几次起身,皆被几个婶子牢牢按在人堆里,惊慌失措地呼喊她的名字:
“婉娘,婉娘!”
许婉可不想再经受一次,被婶子们逼问的可怖问话儿,只能牺牲沈辞玉了!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装作关切的语气,不咸不淡道:“三郎,你好好听着婶子们的教导,那都是难得的好意,你好好听着,日后也好教娘早日避开那些闲话儿!”
挣扎中的沈辞玉听闻愣了一瞬,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其中一个婶子按回凳子上,非要传授他些非人的经验,他缩在凳子上闷着一张脸,只听得一愣一愣的。
锅里的红烧鸡煮的差不多了,许婉捞出来的间隙,鼻尖泛起阵阵诱人的香气,瞧着油光红亮的烧鸡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因为陷沈辞玉于婶子们逼问的不义,还是因他是自家夫君存了特别的私心,她捡了只最大最肥的鸡腿撕下来,偷偷包起来全部留着给沈辞玉补身子。
接下来该红烧炖鱼了,她便亲自去往院中,搬了一大盆洗好的鲤鱼,进了屋还未放下,抬头冷不丁瞧见,沈辞玉竟然不似最初那般抗拒,还时不时仰头答话儿,主动与几个婶子聊起了天。
她皱着眉头趔趄一下,手里的大盆晃动一瞬,惊得险些把鱼摔在地上,接着漫不经心地放下大盆,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几人的对话,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由于离得远还未听清,她便被院中的人喊了出去,没听到一点消息的她气得剁了下脚,一脸不甘心地走出屋门,抬脚往院中去了。
刚一出门,便撞在了一花红柳绿的女人身上,只见她还未开口道歉,女人便出口骂了句脏话:“看不看路啊你,真他妈晦气!”
许婉只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抬头一瞧,这不正是集市上那个,要摸她家夫君手占便宜的骚浪货吗?
原来此人也是来这里做菜的,这她还觉得晦气呢!在她许婉的手底下做事还敢如此嚣张,她直接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单手叉腰指着女人的鼻子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闲的没事在这里骂人是不是?要不要我告诉管事的婶子,直接把你做活儿的工钱全部扣掉!去,把剩下的这两盆鱼全部搬进屋里!”
一听到扣工钱,女人瞬间怂了,不情不愿地搬起大盆里的鱼,一晃一晃地正要进屋。
许婉此时瞧见那副丑恶的嘴脸,可不打算惯着她,望着那摇摆的背影出声讽刺道:“连个大盆都不会端,还来给张家做饭,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大盆本来便重,脚下不稳只听得哐当一声,连人带盆翻在了地上,女人气急败坏地弯腰捡起刮了鳞片滑溜溜的鲤鱼,抱着盆去往了屋内。
这时,沈辞玉正端坐在凳子上,耳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落在院中,接着是许婉与做杀鱼之人交谈说话儿的声音,模模糊糊淡在耳际。
他忽然抬起头,覆缠在白绸下的眸子看不清情绪,轻启薄唇又闭了回去,接着再次张开嘴又合上,几次三番下来,他终于鼓足勇气问道:“能劳烦各位婶子,告诉我一下,你们眼里看到的,我家娘子的模样吗?”
听见这句话,几人纷纷愣了一瞬,忽又抿嘴嗤嗤地笑,眉眼处的皱纹因着笑意挤作一团,何沈辞玉聊得多了,也不顾忌那些个荤话儿:“怎么,小郎君同房时,没摸摸你家娘子的脸蛋儿,到底是甚么模样?”
沈辞玉泛白的指尖,紧紧捏着白袍的衣角,想到吃荷花酥那日,在她睡梦之中曾抚摸过她的脸,还因着内心的仇恨,差点殃及无辜将她掐死,低下眼睫颇为羞涩地回道:“摸,是摸过……,只是,我想知道用眼睛看到的她,到底是何模样?”
几个婶子活了大半辈子,也见过些世面,早已瞧出了此郎君,心中对他家娘子压抑不住的爱慕之情,只觉得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稀里糊涂过一辈子,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神情不免认真了些,收敛了神色一脸严肃地回他道:“小郎君请放心,你家娘子长得极是好看,光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眸,便……”
话还没说完,便被刚进屋端着鱼的女人怒气冲冲打断道:“好看个屁!塌鼻梁斜眼睛大厚嘴唇,跟个鲶鱼精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辞玉:“……”
几个婶子本就不喜她,被她这么一打断,纷纷不再说话,又各自搬着板凳回到了原地,低头默默摘起了菜。
一时之间,四周又重回寂静。
许婉立在院中,听着那杀鱼的犹犹豫豫地解释,说这鱼泡鱼籽腥气难闻地紧,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只能把她喊出来请教一番。
许婉并未多说话,看了眼堆成小山般的鱼杂,拿起刮鳞刀低着头蹲在地上,利落地扯开鱼肠刮出脏物,接着把鱼泡鱼籽上的油脂撕除,放在干净的盆中清洗干净备用。
处理好鱼杂后,她端着一大脏盆水出了院门,四处张望一番,咵嚓一声把水倒在了一旁半人高的草丛里,抱着空盆正打算返回院中时,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不知不觉二更天了,夜色浓的化不开来,仿佛正是鬼魅出动的好时候,吹打的唢呐也已停歇,她皱眉停下来,循着声音透过茫茫夜色,往一旁的小树林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沈辞玉:老婆你怎么不来救我?
许婉:老公你撑着点,为了咱们以后的幸福生活,要加油哦!
沈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