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药香的房间内静极了,只能听到小二咔嚓咔嚓切药的声音,一白衣男子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青衣女子面色阴沉地蹲在床前,翘首望着昏迷不醒的男子,一双杏眸似有晶莹的泪花闪过。
许久不见动静,医师颇有些不耐烦,迫不及待地赶客道:“怎么,是我说的不明白吗?若是如此,我便再说一遍,他……”
此时背后忽然飘过一阵阴风,紧接着脖颈处莫名地一凉,他回头的瞬间,只听得背后立了个人,冷冷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别动!”
他稍稍侧头,忽得瞧见一把锋利的宽把砍刀,正架在了脖颈上,忍不住哆嗦一下,只听得切药的小徒弟疑声道:“我这刚下砍刀,怎的这切药的刀便不见了?”
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没想到这个妇人竟然如此胆大,他不敢动弹半分,颤声道:“哎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遇上这种事情谁也……”
许婉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哑着嗓音道:“我倒是不知,因着上回李二验伤那事得罪了你,你竟然敢如此诅咒我的夫君,好狠毒的心!”
怪不得她觉得此人眼熟,原是公堂替李二作伪证被罚钱的医师,若不是她听出他话中沈辞玉得了痨病,又怎知此人诓骗于她?
别人不知道沈辞玉的身份,她还能不知道么?那沈家三郎得过痨病不假,可沈辞玉是如假包换的三皇子殿下,又怎会得了那痨病?
明明便是,这医师怀恨在心,不想医治伺机报复罢了!
她一刀砍在一旁的柱子上,钪铛一声砍下一个大坑,重新把刀架在医师的脖颈上,威胁道:“想必你也听说我的大名了,殴打婆母砍了李二还打了林家少爷,若是我夫君死了,也不怕再寻个倒霉鬼给他陪葬!”
说完忽然犹如鬼魅般从背后转过来,正对上他胆怯的目光:“你若是再胆敢有半句谎话,我便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扔出去喂狗!”
迎上一双凶狠的眸子,此妇人惯有悍妇的恶名,说做便做绝不手软,医师当即害怕地瘫在地上,尿了裤子地上湿漉漉的一片,跪下咚咚咚地磕头求饶道:“娘子饶命!我真是老糊涂了,上次我也是被那李二骗了,这才与娘子结下了梁子,您的夫君好得很,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施针开两副药便好了!”
听完许婉哐当一声,把刀扔给吓得呆在原地的小二面前,快步走过去扶起沈辞玉,让他后仰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盯着医师打开一系列布包施针,伸手褪去他的上衣时,忽得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掌:“别碰他,让我来罢!”
接着在脑海里,啪地一声关了屏幕,留下只能听见声音的网友,急得直干瞪眼,纷纷指责她一通:
【主播也太小气了吧?自己的男人护得跟个什么似的!】
【就是就是,可算是等到脱衣服了,却不让别人看,我看,主播只想自己偷偷看吧!】
【但是,你们不觉得刚才主播飒极了吗?我不管,我要给主播打赏,无论什么时候,主播在打人斗殴这方面,可从来不手软!】
……
本以为会顺利褪下他的衣服,可沈辞玉昏迷中却抓得死紧,不让别人动他的衣物,无奈许婉只得耐心哄他道:“三郎乖,马上要施针了,我不会让别人碰你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辞玉才放松了警惕,许婉连忙褪下他的上衣,露出疤痕交织的后背,医师瞧见明显愣了一瞬,不过也没有多问。
施针完毕,去了身体的寒气,沈辞玉的额角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迷迷糊糊中嘴里直喊冷,全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许婉便握紧他的大手,褪去他的鞋袜半坐在床上,把他的脚放在怀里取暖。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医师再次把银针移除,
此时小徒弟开了些治理风寒的药物,他接过来递给许婉,本不打算再收钱。
谁料许婉并未接过,替沈辞玉穿好鞋袜整理好衣服,重新将他背在后背上,回头扔下一两银子,背对着两人说了声:“多谢!”
许婉出门之时,由于一心想着回家并未注意,拐弯的瞬间,冷不丁撞在了一人身上,猛地碰上对方身上坚硬的铠甲,直撞的她头昏眼花,踉跄连连后退,抬头只见那女将军,正眼神直直地盯着趴她后背的沈辞玉。
“叶,叶将军!”她讶异出声,率先打破寂静道。
转瞬之间,叶良辰的目光从沈辞玉的身上移到她的身上,上下扫视一圈,忽然怒声责备道:“他昨夜浸了凉水,用身体反复来替你解那药力,你竟然不早些带他来看郎中,还把他放在集市上,任由那些女娘戏弄?”
浸了凉水?他昨夜何时替她冰身子了?
难道说,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小瞎子身上的寒气并不是淋了雨的缘故,而是因她而起,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叶良辰,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里,多少带了些嫉妒的意味。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空气里多了些莫名的火药味,这算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了?
看来,今日沈辞玉被那林四妹痴缠的事,也早已被她听说了,可许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背着沈辞玉的手莫名紧了些,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目光,脑子一抽嘴瓢道:“三郎生是我许婉的男人,死是我的鬼,便不劳将军费心了!”
叶良辰今日是来替将士们取药的,本来这种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将军亲自来做,可甫一听到沈辞当街晕倒,被那妇人背着来医馆瞧病了,她便再也坐不住,便亲自前来了。
望着对方可以轻易地占有沈辞玉,还说出那样的话语,叶良辰站在原地,攥紧的手心几欲滴出血来,心想若不是殿下,如此在意眼前这个女人,这妇人又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女人,只会成为殿下复仇夺位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而且,即便没有这妇人,她相信自己也能救赎殿下的心,若不是她来晚一步的话,又怎会有这妇人什么事?还仗着殿下的宠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许婉不想再理会于她,只想着尽快回家煎药给沈辞玉服下,便转身打算离开。
若是平时,叶良辰定不会如此失了心性,可今日面对沈辞玉,她一下方寸大乱,只觉得定要给这女人点颜色瞧瞧,忽得甩出昆吾长剑横在她的面前,上前几步阻挡住去路,冷着眉目道:“你,并不是真的丞相嫡女罢?”
听见这句话,许婉的身体忽得一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慌张,说话间连着嗓子也干哑无力起来,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急声否认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夫君他难受得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谁知搬出沈辞玉,也没能压住叶良辰内心狂肆的妒意,她丝毫不肯退让半分,忽得从怀里掏出听风留下的信封,故意为难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看来我说的没错,丞相庶女许婉,年方十八,当年与大皇子沈桓乃神仙眷侣,不知为何代替长姐,替嫁给过去没落的功勋权贵,沈侯爷家三房第三子。”
此话一出,许婉的目光躲闪,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颤抖的身体站立不稳,几乎将背后的沈辞玉晃下来。
望着对方慌张的神色,叶良辰环胸抱剑俯身,忽得抬手挽起她的一缕额发:“看来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呢,这么快便忘了旧爱抛却沈桓,勾搭上别人的心爱之物,你这样攀附权势又狠心的女人,真是让人恶心地想吐!”
许婉对上她鹰隼一般的目光,直逼迫地连连后仰,抖着双唇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我只想与夫君平凡地度过一生,相许白头。”
“好一个相许白头!”叶良辰忽然松开那缕额发,满眼深情地望着昏迷中的沈辞玉,眸子里是万年的情深,“若是你还有半分良心的话,就放过殿下,放他回到真正该去的地方,而不是,窝在这个穷乡僻壤的秀水村。”
该去的地方?许婉的眼神愕然一瞬,那便是书中,沈辞玉后期黑化成反派的宿命吗?可小瞎子这般善良,她无法想象,沈辞玉心狠手辣不顾一切嗜杀的模样,也不愿他心寒心冷到那个地步,无人救赎永远呆在腐烂的地狱,看不见一丝光明。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去的三殿下已经死了,而他,只是我的夫君罢了。”她忽然喃喃道,想到什么抬起头不再害怕那道目光,素手扶了扶后背的人,认真沉声道,“即使他是,我也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他,不让他再受到半分伤害!”
望着那双坚毅的眼眸,叶良辰心中惊讶片刻,忽得忍不住嗤笑道:“笑死人了,你保护他?你凭什么保护他,别忘了,过去他深陷宫变万剑穿身瞎了眼睛,这里面可有你的一份功劳,如今谁人不知你曾站在沈桓背后,鼓动你那丞相爹发动兵变,才导致殿下险些死在乱葬岗。”
她忽得再次逼视,对上对方盈盈的眼眸:“你说,若是被殿下知道了,你不仅与那沈桓旧情难忘,还亲自出谋划策将他害死,他会如何看待于你?与你共许白头?”
她停顿一瞬,重声道:“还是共守一生?”
“这便不由将军费心了!”许婉忽得一把推开她,单手拖着沈辞玉,急匆匆地向前行去。
望着那道踉踉跄跄,略有些虚乏的背影,叶良辰忽得懊恼一声,抬手拍在脑门上,从前她最看不惯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如今怎的到了自己身上,便一点也把控不住了。
不过,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循着飞鸟远去的方向,咬破了齿尖儿,混着令人上瘾的血腥味,暗暗发誓,她一定会亲手为殿下夺回江山,助他登上帝位,到时殿下明白了此庶女身份,又拥有三宫六院,心回转意了也说不定。
照目前情形来看,这个女人并未泄漏殿下的消息,还不足为惧,但难保日后不会为了权势出卖殿下,不得不防!
路过集市时,许婉顺路割了点便宜的猪肺,准备给沈辞玉炖点杏仁猪肺汤,上次买的猪肺被娘剁了喂鸡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辞玉:老婆你今天在意我的样子好酷!
许婉一个板栗崩在他的脑门上:眼睛快点好起来,我要看你眼睛里只有我的样子!
沈辞玉:不是一直只有老婆的吗?
许婉:不够,我今天突然觉得一点也不够,你要永永远远心里眼睛里身体里,只能有我一个!
沈辞玉:那我此刻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心里眼里身体里永远只有老婆,睡觉的时候要想老婆,清醒的时候还要想着老婆,变成鬼也要死死缠着老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有老婆一个人!
许婉脸上不信,内心开心心:切,敷衍!
沈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