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玉摸索着举起竹炭做成的黑色月饼,循着声音递到她的面前,修长白皙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药香,过了病气的身体摇摇晃晃有些不稳。
林四妹一时看得有些痴,手中的烤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从人群里挤到前面,一屁股撅开立在沈辞玉身旁的许婉,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还不忘不客气地埋怨一声道:“这位大婶,请你让让!”
“大婶?!”许婉踉跄后退一步,抓住了桌檐才将将站稳了脚跟,左右看看并无其他人,才明白过来,难道说得是自己?
心头不由地火起,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她才不是什么大婶!
下一秒却瞧见小姑娘,挤到沈辞玉面前乖巧地立在前面,她的个头不高整整矮了一个头,堪堪到他的胸前,抬起双手小心翼翼接过,那块傻蛋包成翔状的月饼。
紧接着毫不犹疑地咬了一口,眼前豁然一亮,咧开嘴角对着沈辞玉笑道:“漂亮哥哥,你说的果然一点也没错,这月饼真的好好吃,听说是哥哥亲手做的,简直太精美好看了,以前是我太固守己见了。”
“……”看着前后言辞不一判若两人的林四妹,许婉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刚还不说她的月饼是鬼都不吃的玩意么?
还有,接着目光落在那翔一般的月饼上,这明明是傻蛋做的,怎么到她的嘴里又夸成了朵花?
直播间网友有看戏吃瓜的,有急切担忧的,议论纷纷弹幕不停地滚过:
【主播,有人要抢你男人!别让她得逞!】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林四妹有点子茶!】
【我不同意,林四妹快离小瞎子远点!】
……
许婉上前一把推开她道:“让让,他是我男人!”
林四妹却黏紧了沈辞玉,勾上他胳膊的一瞬,被他长了眼睛似的悄然躲开,摸索着立在许婉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子,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
“谁,谁吃醋了!”许婉嘴上拒绝,手却很老实地反握得紧紧的,生怕被人给抢了去。
直播间网友纷纷嘲笑道:【主播脸红了,明明很在意,还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
许婉听闻气得恨不得将她们打死,她只是保护沈辞玉,保护自己的男人而已,怎么扯上吃醋一说了呢?
幸亏沈辞玉听不到,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此时却没注意到,身旁之人握紧了她的手,一张薄唇微微勾起,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几欲溢了出来。
林四妹多余地立在一旁,吃了一嘴的狗粮,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剐了许婉,不过她可不想引起沈辞玉的反感,茶里茶气道:“姐妹们,这新式月饼可是漂亮哥哥亲手包的。”
说完挑衅地瞧了许婉一眼,叮当一声扔下一两银子,大气道:“虽然这月饼,和这旁边的大婶并无甚关系,但是可不要辜负了哥哥的手艺,本小姐全部买了,零钱不用找了,姐妹们,都来尝一尝罢。”
许婉心想这不正中下怀,毕竟是个小姑娘头脑还是不灵光,她故意装作难受地装起银子,望着走散的空荡荡的摊前,怪声怪气道:“这月饼乃是限售的,好多人等着排队买,四小姐一下买了,让我可怎么跟其他顾客交代?”
林四妹瞧见她失落的表情,踹起胳膊眼神痴痴地盯着沈辞玉道:“我管你怎么交代?我只要能让哥哥开心便好了,他说的话我全听着,让我尝我便尝让我买便买!”
“唉!”许婉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摸着银子早已乐开了花,心想这沈辞玉不仅是拿捏直播间网友的流量密码,原来在皇朝现实中也颇有作用。
剩下的一百来块月饼,转眼间便贩卖一空,五十来人人手两个,拿在手里一口一个吃得满嘴流油也顾不上擦,嘴里忍不住发出赞叹声:“这外皮简直跟林家月饼,不相上下,这榴莲馅儿的还是第一次吃,软糯香甜可太好吃了!”
“这巧克力外皮甜甜香香的,有股特别的味道,我很喜欢!”
“我喜欢流油的蛋黄,甜咸结合得刚刚好,竟然意外地好吃!”
“腊肠也很不错,没想到可以加到月饼了!还有这螺蛳粉馅儿,既然说开了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了,前几天我吃了螺蛳粉念念不忘,终于又吃到了!”
……
对面的林长忆听闻,迫不及待地跑到林四妹面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月饼塞入口中,甫一咬下便愣了一瞬,拿着月饼翻看一番,不可思议道:“怎么,你怎么会知道林家的配方?难道是你偷了过去?这完全不可能啊!”
许婉却不置可否,拍了拍手道:“怎么不可能?不就是猪油里掺杂了胡麻油么?奥,还可能加了少许蓖麻子油以及花生油,这方子我从出生时便知道了,况且我今日才到食摊前,当着你的面又如何偷地秘方?林少爷技不如人便承认罢,怎的反赖上我,要给我要添加无端的罪名呢?”
“你!”林长忆脸色铁青,没想到连油得比例都和她所说不差,本以为找来这四妹要闹僵一番给她些颜色瞧瞧,谁能料想竟然如此不可靠。
心中忍不住将气撒在了小妹的身上,他抓起她的胳膊出声责备道,“四妹,你眼光怎么这般差?娘给你寻的夫家哪个不比他好,偏你瞧上了此人,这人已经婚配不说,还是个软弱无用的病秧子,一双眼睛也残了,这辈子基本是废物一个,你怎的看上了他?”
林四妹却一把甩开胳膊,反驳道:“二哥哥,我看是你瞎了罢!人家哥哥长得比你好看不说,还整日里收账做活儿挣钱,能干得很呐,哪里像你整日无所事事,一点也比不上大哥二哥,你还说我呢,你整日往这摊前跑得勤快得紧,莫不是也像大哥一样,其实瞧上了这个狐狸精?”
两人平时本就看对方不顺眼,指指点点激烈的争吵间,沈辞玉再也支持不住,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手被莫名地松开了,紧接着他怀里的铜板掉了出来,叮叮当当滚落了一地。
许婉顾不得地上的铜钱,连忙上前扶起他来,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反手把他背在背上。
刚走两步却被人跟上,回头只见柳娘手里捧着刚刚捡起的银钱,全部塞入她的怀中,耐心叮嘱道:“娘子,还是带些钱罢,从这里往前一直走,穿过一条宽窄胡同,左转便有一家医馆,娘子快些去罢!”
许婉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背着沈辞玉往医馆的方向去了。
林四妹紧跟不舍想要追上,却被林长忆一把拽在半路上,阴阳怪气道:“那是人家的夫君,你这么急做什么?况且大哥还在这里,小心告诉爹晚上罚你!”
林四妹停下脚步,反盯着他的目光道:“二哥哥,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你跟大哥一样成天往这里跑,今儿个你都跑了不下五回了,你敢说你对这个狐狸精没意思?好啊,既然你不承认,那你去把魏三姐姐娶过来,与我一同作伴!”
林长忆一时凌乱在风中,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只是对这妇人恨得咬牙切齿,怎会对她有意思?
简直笑掉大牙了!
来到医馆时,背后的沈辞玉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许婉背着他气喘吁吁快步奔进门内,寻了张床还未放下,便紧急呼喊郎中。
一旁的小二瞧见妇人神色慌张,一副快要死人的模样,吓得连忙慌不迭进了内屋,去请来医师。
不一会儿,从里屋探出个身穿灰衣的脑袋,许婉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由于担心沈辞玉的病情,并未多想,那人却明显愣了一瞬,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蜗牛似的慢步走上前来,急得许婉忍不住连声催促他一番。
听声号脉查探口鼻,望闻问切一套流程全部操作下来,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那医师的表情一会喜一会忧的,也没个结果,惹得许婉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一旁的小二正在漫不经心切割药材,一声声咯吱声荡在沉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地揪人心悬,她愈发焦急不耐烦,烦躁地皱紧了眉头,催问医师道:“大夫,到底怎么样了?我家夫君昨夜着了寒气,但是原本有病根未痊愈,这人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应该尽快给拿些药服下才是?”
医师不紧不慢地起身,忽然被转过身,神色轻蔑地冷哼一声:“回去准备后事罢,人不行了!”
“啊?”许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忐忑不安略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医师,您是不是看错了,我夫君他刚才还好好的,只是受了些风寒……”
“你是不是给他胡乱喂过药?”医师忽然转过身来,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道,一句话直击她的心扉,见她眼神错乱一瞬,继续道,“看这个样子便是了!本来伤情不重,本来便有痨病是个将死之人,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见她低垂着脑袋愣在原地,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半张遮在阴影里的脸看不出神情,他忽得嗤笑一声道:“沈娘子,我还是劝你,早早地离了我这铺子回去罢,也别花这冤枉钱看病了,此人已经回天无力,早早地准备后事罢!”
作者有话要说:沈辞玉:老婆今天你是不是吃醋了?
许婉:我没有。
沈辞玉:老婆,你明明……
许婉大声:我没有!
沈辞玉惊讶:老,老婆,你怎么哭了?
许婉:沈辞玉,你再敢让我听到你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