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能起来不能？”应晚一边问，一边伸手扶着江白屿。
江白屿紧绷着脸，咬了咬牙道：“能。”
他把手搭在应晚镜的肩上，左手撑着礁石，慢慢地站了起来，应晚镜这才看见他半边衣服都被血浸湿。
应晚镜稳住心神，镇定道：“走，先跟着我回去。”
江白屿却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能行。”
听到这，应晚镜立刻松开手，只听扑通一声，江白屿直直地跪倒在地，沾了满脸的沙子。
月色朦胧，海浪沙沙作响，本该是个美景，可应晚镜莫名烦躁起来，她一脸不悦，瞪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倔驴，“不是说能行吗？怎么躺下了。”
“躺这吧，等明天涨潮，让海水淹死你算了。”
江白屿躺在沙滩上，闷头不吭。
应晚镜伸出手，“犟种，我数到三，要是你还躺着，我可就真的走了。”
“一，二——”
一只满是泥沙的手举了起来，江白屿脸贴着冰凉的沙子，脸却发烫，他弱弱道：“我起不来了。”
应晚镜带着江白屿先回到铺子里，她敲了敲门，“大脑袋，开下门。”
等了片刻，店门开了，大脑袋还没睡，看见应晚镜扶着浑身是血的江白屿，顿时更精神了。
他连忙伸手，“应姑娘，这是怎么了。”
应晚镜气喘吁吁道：“先把他扶进去再说。”
见他胳膊上缠着绷带，大脑袋弯下腰，“我背着他吧。”
应晚镜把柴房打开，找了张席子扔在草垛上，用手压平，大脑袋把江白屿放在席上，“去烧点热水，哦对，拿一件干净的衣裳吧，顺便带过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大脑袋手脚麻利，先把衣裳和被子拿了过来，随后抓了把干草，跑去厨房里烧水。
江白屿是被白烟呛醒的，他抬起眼皮，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应晚镜，昏黄灯光，少女端着一碗茶水，正准备递到他嘴边，忽然又皱眉，拿起勺子盛了点茶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应晚镜对上江白屿的眼睛，道：“看什么？张嘴喝水。”
江白屿很是配合，一口一口地喝完一碗水，喝完后，瞟了一眼应晚镜的脸。
“喝饱了？”应晚镜用手背贴了下江白屿的额头，嘀咕道：“不烫，看来没发烧，幸好是被我发现了，不然真的要被淹死了。”
看着他黑黢黢的脸，应晚镜掏出一条手帕，扔到他脸上。
帕子遮挡住他的视线，只听应晚镜冰冷的声音，“自己擦擦脸吧，用完别忘记给我洗洗。”
再迟钝的脑子，也能察觉出应晚镜是在生气，他抬起左手，把帕子又递回去，“多谢，我是个粗人，脸上这么脏，就不沾姑娘的手帕了。”
应晚镜气呼呼地收回帕子，盯着他道：“江白屿，你上辈子是头驴吧，这么倔，不单倔，还蠢笨。”
她阴阳怪气道：“你这种人，临死前一定要说，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进棺材里的。”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嘴硬，不是说你能行吗？”
江白屿脸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辩解道：“实在抱歉，我是不想给旁人添麻烦，自己独来独往惯了，应姑娘，你别生气，我素来如此，你就当我是头蠢驴好了。”
应晚镜抿嘴笑了笑，“江驴头。”
见心上人笑，江白屿脑子一热，应道：“那以后你就叫我江驴头好了。”
柴房门开，大脑袋端着水盆进到柴房道：“应姑娘，水烧好了。”
“行，放着吧，让他自己先凑合洗洗，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沾一身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坏事了。”
应晚镜知道他时常一人去海边找奇珍海鲜，受伤也是常有的事，这回估计又是在哪里受了伤，不过，她回想了一下，为何刚才偷着藏着，不想让旁人看见他。
“你去睡吧，大脑袋。”
“嗯，姑娘也早些回家吧，我听人说，最近夜里不太平，有毛贼流窜。”
应晚镜点头应道：“行。”
江白屿擦洗了一遍身上的泥沙和血渍，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柴房，看见独自坐在前堂的应晚镜，思虑片刻，还是走上前。
“我已经没事了，就是胳膊被划伤，失了太多血，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应晚镜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饮着，江白屿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他送给她的那串风铃。
烛火照耀下，珍珠的光泽更加夺目，很小的时候，江白屿就喜欢攒珍珠，捡到第一颗的时候，他才七岁，当时母亲生病，他为了赚钱跟着同村的人一起去捞珠贝，开出来珍珠，拿去卖钱，同伴告诉他，珍珠不能全卖完，要留下一颗，这样以后会开出更多的珍珠。
后来，江白屿攒了越来越多的珍珠，母亲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但是他始终改不了开珠贝的习惯，有心事，没法讲出来，他就坐船出海，潜水捞珠贝，只拿一颗，放在匣子里存着，这样就能把烦心事全都锁起来，忘记。
这些珍珠他积攒了许多年，如今已有满满一匣子，而这风铃上的珍珠是他从匣子里挨个挑出来的。
串风铃的时候，陈清禾还在问他怎么忽然开窍了，他当时也没想好，只说做好了先放着，当即就被母亲狠狠地敲了脑袋。
来送礼物时，江白屿本想接着做个缩头乌龟，可是当他看见应晚镜那一刻，心就在扑通乱跳，他看着她满脸柔意地靠近莲娘的肚子，柔声喊着宝宝，她说宝宝是孩子的小名，他甚至幻想着如果他们成亲，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哄着他们的孩子。
所以，当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江白屿的脑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张嘴说了出来。
应晚镜缓缓道：“我听吉舟说，你们当地的规矩，收到风铃的人如果要把风铃还回去，赠送风铃的人会有血光之灾，看来这个传言还是挺准的。”
江白屿愣住了，仔细回想着，好像没听过这种说法。
应晚镜思量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还了。”
“不过，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要是丢了就还接着送，要送我一辈子。”
应晚镜盯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道：“一辈子很长，你要是真的想送，我可以考虑考虑。”
江白屿的脑袋瞬时嗡地一下空白了，什么意思，她说什么？考虑考虑是答应的意思吗，她是从安平城过来的，这是他们的方言，还是已经答应了。
“我有些不太明白，应姑娘，你是说你答应要和我成亲了吗？”
应晚镜被一口茶呛住了，她面红耳赤，转过身捂着胸口连声咳嗽，暗暗想道。
进度这么快吗，还是这里的人都这么直接。
她平复了下心情，把桌上的风铃放回匣子里，望着对方真诚的眼神，道：“我说考虑考虑，是说你可以每日来看我，跟我说话，遇见好玩的事，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看见好吃的食物，可以带过来我们一起吃，有什么困难要告诉对方，不能闷声不吭，有什么误解，一定要讲明白，在此期间，不能和其他人眉来眼去。”
“至于成亲，是要等到我们两人真正心意相通，互相了解后才能谈的事。”
应晚镜站起来伸手捧着他的脸，被她这样触碰，江白屿眼神一慌，就要起来。
“坐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要是我不满意，一切免谈。”
“第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意，就是有那什么成亲的想法。”
没有片刻迟疑，江白屿张口就道：“你在街上卖鱼的时候，你背了两个竹篓，穿了件蓝黑色的衣服，戴着斗笠，东西不多，可声音大，整条街都能听见，我听人说，你人小，嗓门还怪大。”
应晚镜苦笑不得，“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白屿脸发烫，小声道：“你生得好看，我头一回见这么美的人。”
应晚镜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动情居然是始是颜值，没看出来他是个颜控啊。
“第二，我问你，你和海家姑娘海瑶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定娃娃亲，有没有定亲的想法？”
江白屿摇头道：“没有，全都没有，海家老爷当年曾帮过我几次，都是为了母亲寻药材，很少和海家姑娘有来往。”
应晚镜眼神飘忽，“哦这样。”
“那假如有人说你和海家姑娘是天造地设一对，你要怎么做？”
江白屿回道：“没有这回事，我身边的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倘若有人这样传，我会告诉他，我和应姑娘才是天造地设一对。”
应晚镜点点头，很是满意，看着平日里一张冰山脸的江白屿今夜忽然像个忠犬一样盯着她看，她脸上也有些发烫，“行，你这样说我很乐意，为奖赏你，从今以后你可以不用叫我应姑娘，太生分。”
江白屿喊道：“镜儿。”
“你脸怎么这么烫。”应晚镜抽回手，对方眼神太过炽烈，她不敢对视。
江白屿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看见你，才会这样。”
应晚镜身上起热，她想快些走，“行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江白屿的脸瞬时失色，他垂下眼睛，不敢看应晚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