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扑通——”
一张大网撒下，下方悬挂的坠子在海面上溅起一道道水花，在温暖的阳光下，闪起一排排宝石般耀眼的亮光。
应晚镜戴上防晒帽，眯着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午后炽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海此刻犹如一块巨大的反光镜。
温热的海水里海藻蜉蝣横行，肥美的各色鱼虾逃不脱渔网的抓捕，被涌动的浪潮席卷而上，露出海面的一刻，刺眼的日光照射在鱼身上，海腥气扑面而来，但船上的人眼里全是收获的欣喜。
“应姑娘，您往里头站一站，小心脏了您的衣裳。”吉舟咬紧牙关，两条腿宛如钉子般踩在船板上，瘦黑的胳膊上青筋乍起。
常顺和江白屿也都在使劲地拉着渔网，湿漉漉的裤腿卷得高高的，被晒得黝黑的小腿在努力地支撑不断后仰的身体。
“一，二，三。”
散发着海腥气的海鲜被拉了上来，顷刻间各种鱼虾散落在甲板上。
临近禁渔期，这几日，很多渔民都想趁着最后紧要时刻再捞一船，故而今日的码头格外热闹，江白屿拉上码头上的兄弟租借了一条大船，想趁此机会多捞一点。
船上的兄弟们看着船板上活蹦乱跳的鱼获，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一趟没有白来。
【我们的鱼上岸了】
系统开始自动解说，直播镜头转向这一地的鱼虾，粉丝们激动地发起弹幕。
【我要那只红螃蟹】
【鳗鱼麻烦上条链接】
【清蒸，还是红烧，还是油炸，我选择困难症犯了】
【楼上，根本不用选，因为没有一条是你的】
【主播姐姐，中午做几条鱼吧，想看想吃】
应晚镜戴上手套，抓住一只在船板上挣扎的大龙虾，举到镜头前，“哇，好大一条龙虾，有我整条胳膊这么粗了。”
“给它住个单间。”应晚镜把龙虾放在水桶里，这次出海主要是各种鱼类，这些龙虾不易存储，等下可以自己扔进锅里煮熟。
应晚镜看了眼大家的手，都是被磨损得满是一道道红印，立刻从背包里拿出来几幅棉线手套递过去：“来，你们戴上手套。”
江白屿接住手套，递给旁边的几位兄弟，他熟练地套上，又教其他人如何使用。
应晚镜抬头看见蹲在地上埋头挑海鲜的吉舟，喊道：“吉舟，别揣兜里，直接戴上就行，等用破了，我这里还有。”
“我自己给你两双吧，戴上干起来更轻松些，不费手。”
常年在海上劳作的手遍布伤痕，特别是起网的时候，渔网绳在手掌心内磨损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应晚镜实在不忍，就把背包里所有的手套拿了出来。
靠海吃海，吃得是苦难饭，应晚镜微微叹气，心里打定主意，她不光要开一家海鲜饭馆，还想卖些捕鱼所用的渔具，虽不能把现代的捕鱼船，各种打鱼设备直接带过来，可手套，防水鞋，渔网这些渔具可以尝试着推广起来。
“镜妹妹，来喝茶。”莲娘从船舱里出来，一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抱着三四个茶碗。
应晚镜两步做一步走到她身前，接过茶碗，“莲姐，我帮你拿碗。”
莲娘与常家村的常顺今年年初结亲，出海捞大货的时候，就会跟着常顺一起上船，海边长大的女儿同样是个捕鱼的好手，夫妻二人配合，婚后的日子过得红火。
从这堆鱼获里挑出鲜活的大鱼，统一扔进船板下的舱室里，剩下一些破掉的海蜇，海带和乱七八糟的壳类。
应晚镜抓住一只乱爬的小海龟，喂给它一条小鱼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海里。
江白屿端起一个巨大的海蚌递给应晚镜，“这个你也扔回海里吧。”
应晚镜惊讶道：“好大一个海蚌。”
正打算把珍珠蚌放回海里，江白屿拦住她说道：“要不要开个蚌壳，这里面说不定有大珍珠。”
应晚镜看了看手里的珍珠蚌，感兴趣地敲了敲壳子，“可是我不会开蚌啊，万一再把它弄伤了，长这么大的珍珠蚌，不容易。”
“给我吧，我会开。”
江白屿接过珍珠蚌，掏出一把小刀，沿着蚌壳的缝隙撬开壳子，接着用根小木棍卡在蚌壳口，让其保持张开的状态。
【啊啊我喜欢开蚌壳】
【里面应该是有一颗大珍珠吧】
【不止一颗，应该有好几颗】
【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大珍珠】
江白屿用一根长长的竹签伸进蚌壳内，小心翼翼地拨出里面的珍珠，果不其然，第一颗极其圆润的珍珠，还微微透露着粉紫色。
江白屿把那颗珍珠递给应晚镜。
“拿着吧。”
“这能卖不少钱。”
应晚镜伸手接过珍珠，眼睛却还盯着蚌壳，这里面肯定不止一颗。
江白屿把第二颗珍珠递给吉舟，“来，吉舟，这是你的，拿去卖了好好给你娘抓药。”
吉舟双手颤抖地接过珍珠，“谢谢屿哥。”
“里面还有一颗大的。”江白屿耐心地用细小的竹签在蚌壳内寻觅着，珍珠被剥离开后陷入滑腻的液体里滚来滚去。
应晚镜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看向同样屏息凝神的江白屿，心慢慢地静下来。
一颗白洁无瑕的珍珠渐渐显露出来，嘣地一下跳了出来，众人急忙伸手接住，这颗珍珠被倒来倒去，最后落在船板上，应晚静连忙扑倒在地，抓住了珍珠。
“莲姐，这个给你。”应晚镜已有了一颗，既然大家在同一条船上辛苦劳作，打捞上来的物件就该平分。
“还有吗？”应晚镜眯着眼睛往蚌壳里看，里面的蚌肉黏糊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排排细小的圆形物。
“剩下那些太小了，还放回去养着吧。”江白屿把木棍抽出来，蚌壳瞬时紧紧闭合，扑通一声扔回了大海。
清理完船板上的鱼获，莲娘和应晚镜挑了些鱼虾，在船舱内升起炉灶，做起了晚饭。
新鲜的海鱼味道鲜美，只需简单煎一会儿，倒入煮开的水，放入些腌菜，蒜头，姜片，就能煮出来一锅既能果腹又提供夜间寒意的鱼汤。
应晚镜坐在船头上，端着大碗埋头呼噜噜地喝着鱼汤。
“镜姑娘，要不要再去给你盛一碗。”刚吃罢饭的吉舟热情地伸出手。
应晚镜满足地捧着碗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摆手道：“我已经喝饱了。”
“行，我帮你把碗捎回去。”
“多谢。”
吉舟腼腆地笑了笑，不一会又端了一碗汤坐在船头大口喝着。
应晚镜惬意地吹着海风，听着沿路海鸟的叫声，心里万分平静。
“吉舟，锅里还剩些，等下你全都盛了吧。”江白屿走到船头，一边说一边看着天，计算着路程和方向。
“明日才能赶回去，今夜你跟着莲娘凑合睡一晚。”江白屿看向应晚镜，落日余晖照在海面上，少女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浮动的金波，明亮动人。
他走时交代道：“夜里冷，多添点衣裳。”
应晚镜点点头，“放心吧，走时我娘给我塞了一包的衣服。”
江白屿想到今日早上，应晚镜背着大包小包，身旁爹娘，两个哥哥轮流叮嘱交代，真真是把她当做明珠一样捧着，看到她有人爱护，心里莫名觉得愉悦起来。
吉舟见江白屿回到了船舱，欲言又止地凑近应晚镜。
“镜姑娘，你觉得屿哥这人怎样？”
应晚镜思索道：“好人。”
吉舟接着问道：“还有呢。”
“拳脚功夫厉害，打鱼也厉害。”应晚镜回忆着和他相处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愈发觉着他人不错。
吉舟想再多问一句，可是话到嘴边，急忙刹住了，他这样贸然跟一个姑娘说这些，万一再吓着她。
只好笑着提道：“屿哥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心思细，每次家里没钱给娘治病，他都会带着我出海，说是想找个人帮忙，其实是借着机会想帮我一把。”
“又担心给我钱，我不收，还会偷偷地给我塞东西，这么些年，要不是靠着他的接济，我和娘肯定活不到今日。”
吉舟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跟着别人出去做生意，一去就是十几年，至今都不见人影，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母亲常年熬夜织布养家糊口，落了一身病。
好在常家村的几个兄弟一直在帮衬着他们母子俩，日子也将就着过了下来。
吉舟不住地念着江白屿的好，话头转了又转，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开口试试。
“镜姑娘，你觉着屿哥他能不能做……”
应晚镜却忽然开口问道：“吉舟，等我开了店，你来我铺子里做工如何。”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也是头一回开店，就卖点饭菜酒水，你来我店里，只需要沏茶上菜，招呼客人就行，工钱肯定不会亏待你，一日三餐都管，你也可以带着你娘过来吃饭。”
吉舟把话又咽了下去，他看着一脸热忱的应晚镜，开始想到自己和娘的生活，再想想应晚镜开出的条件，心里痒痒的，自己出海捕鱼，靠着家里那条破船常常是入不敷出，如果能有个稳定收入，也好过饥一顿饱一顿。
吉舟下定决心答道：“行。”
应晚镜：“那就这么定了，我这边也加把劲，先去找找合适的铺子，等安定下来我就告诉你。”
吉舟看着应晚镜离开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又懊悔自己刚才没有开口说出来，可又一想，要是真的开口问，郎有情，女儿却无意，岂不是闹了笑话。
“日后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