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们惊恐地瞪大眼睛,发间的虫须都使劲往后趴,一副恨不得逃跑的样子。
越清冉好不容易逃出来虫崽们的魔爪,连忙把鞋穿上,忍辱负重地挽尊:“刚才模模糊糊我都听见了,但实在晕得厉害醒不过来,谢谢大家帮忙!”
他站起来拍净身上的泥土,露出一个淡然温和的浅笑,又端起了优雅雄子范。
“不过崽崽们既然已经没事了,就不用吃这个‘药汤’了吧!”
【清冉阁下自己都说了!是真的晕过去醒不过来!大家不要再黑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虫,他缺掉的脑子是你女娲补天都填不满的!】
【学会了,你们是懂怎么做阴阳大师的!】
【清冉阁下说的对啊,崽崽们看起来很健康了,雌虫没必要那么麻烦的!】
【楼上是雌虫么?】
【我是啊!怎么了?】
【我就是感叹一下,先辈们为了争取雌虫权益呕心沥血,但是总有虫用臻至化境的自我pua大法打败他们!】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啥pua?你在骂我?】
【救命!我开始窒息了!这是什么牛马局?!】
越斯年看着越清冉摇了摇头,也不戳破对方的谎言。
作为医生,适当保护患者的尊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摸了下温墨以的头,温声哄劝:“宝宝,带头试一试好不好?”
闻言,温星阑配合地把中药倒入保温杯一部分,倒完后笑吟吟地看着雄虫哄崽。
温墨以看着跟自己商量的雄父,抿出两个犹犹豫豫的小酒窝,眼神忧郁地看了看叛变的雌父,以及对方手里可怕的“黑漆漆”,又看了看眼前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雄父,想了一小会,壮士断腕般点了点头。
越斯年接过温星阑递过来的保温杯,坐在地上揽着温墨以喂他喝汤药,温墨以像只小猫喝水一样,小心翼翼舔了一口,难以形容的酸苦味道冲击着舌尖味蕾,他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发间的虫须颤抖着扭得弯弯曲曲。
“哇啊啊啊啊呸呸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墨以小小的身体挣动着逃了出去,被温星阑提溜着领子抓住,他四肢不甘心地张牙舞爪,像只抓狂的幼猫。
见温墨以哭得喘不上来气,温星阑心疼不已,将幼崽抱在怀里,连忙哄道:“不喜欢的话,那崽崽就不要喝了。”
越斯年脸色沉黯下来,幼崽完全不能接受中药的味道,以后真的能认可中医传承么?
前世越斯年一生未婚未育沉迷寻找中草药,导致越氏中医断了传承,穿越至今他依然难以释怀。
而且自己这样孤僻的性格,又很难给到另一半幸福,还穿到这样有了家室的雄虫身体,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按照自己的想法,让原身的继子传承中医真的是正确的决定么?
或许幼崽应该自己选择未来做怎样的自己,而不是被大人左右梦想。
越攸宁看了看哇哇大哭的小哥哥温墨以,又看了看掩饰不住伤心的漂亮大哥哥,他突然冲过来,抢过越斯年手里的保温杯,仰头一口闷了。
他“咕噜噜”喝完后,被苦得虫须直发抖,却依然用小脑袋轻轻挨着越斯年的肩膀蹭了一下。
自己居然没出息到要被小孩子安慰。
越斯年微微苦笑,释然夸赞道:“小攸宁真勇敢!”
“攸宁,你!快吐出来!”越清冉来不及制止,气得冲过来双手用力按住越攸宁肩膀。
他扭过头,表情勉强维持着平静,眼神却依然透露出几分凶狠。
“越斯年,你怎么能保证你所谓的药汤一定无害?!”
越清冉倒不是多么在意一个雌虫幼崽,但是他不介意趁机打压一下对方的气焰。
【是啊,斯年阁下怎么保证“药汤”真的有效果?!】
【之前斯年阁下的华夏中医治疗术不都治好了他们么?你们为什么还要质疑?】
【你怎么确定是斯年阁下的功劳?而不是雌虫自身的恢复能力?】
越攸宁看着雄父,第一次小声却很坚定地反驳对方。
“雄父,攸宁吃完没有难受哦!虽然味道不好喝,但是吃完我不觉得害怕了,还有点困。”
他很喜欢大哥哥,也很喜欢被对方温柔照顾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越攸宁觉得雄父和大哥哥对自己的照顾是有区别的。
他眼神茫然了一瞬间,为什么会自己更喜欢大哥哥对自己的照顾?
雄父明明很好啊!很关心自己!他又生出悔意,害怕因为自己的反抗被对方讨厌。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越清冉脸色,生怕看到一丝丝厌恶。
越清冉低头与越攸宁对视,眼神如冰似雪,脸上却犹带着如同春风般的笑意。
直播间的镜头只能看见越清冉的侧脸,越斯年却一清二楚地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越斯年第一次与越清冉直直对视,质问对方:“你害怕过么?”
他翻找原身的记忆,继续说道:“雌虫的精神狂躁真的是因为天生的么?”
“不被处理的负面情绪,不被关心的躯体病痛,是否才是精神狂躁的根源?”
眼前的雄虫眼神如同深渊般,安静却又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个愚蠢的弟弟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越清冉瞳孔扩大,震惊地看着对方淡定自若的脸。
要知道这个虫族社会的根本,是建立在高等级雄虫的信息素能够压制低等级雌虫的反抗,而高等级的雌虫又需要雄虫的精神力安抚精神狂躁这个基础上。
这是虫族“金字塔”构成的要害之所在。
越斯年在试图动摇这个“金字塔”的地基么?他疯了?无凭无据的?想要越家跟他一起死?
越斯年深入分析原身记忆后,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医学假设。
雌虫们的精神狂躁真的是天生的么?为什么雄虫不会?是不会还是因为没被发现?
如果雄虫不会的话,为什么原身的症状极其接近虫族所谓的精神狂躁?
两者的共性是什么?是毫无所觉的自我压抑?还是没有宣泄出口的七情六欲?
不清楚的话,就验证假设,在不断推翻假设的过程中,他一定能够找到病痛的真相。
那么即使被世人质疑也在所不惜,越斯年的眼神像是燃起的火焰,明亮到灼人的地步。
被这样的眼神直直盯着的越清冉,以及收录这个眼神的直播间,都安静到鸦雀无声的地步。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所有虫都情不自禁地浮现这个疑问。
温星阑深深凝视着越斯年,对方的面容竟然在眼前有了清晰的轮廓,而不只是他硬生生背下来的数据。
或许他懂得这个眼神,这很像是战场上孤独一掷的眼神,对方在试图赢得什么战争么?
他心中生出困惑。
温墨以突然不哭了,眼泪收了起来,他鼓起脸瞪了越攸宁一眼,从雌父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
他自己端起小锅,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表情扭曲像是想要吐出来,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幼崽不懂大虫那些复杂的事情,他只知道其他崽在自己雄父面前装乖,还成功赢得了雄父的欢心,雄父甚至还为对方出头!
幼崽的直觉很敏锐,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一下子就察觉出对方的雄父在吓唬小朋友。
温墨以喝完后直直冲到越斯年怀里,搂着越斯年的腰,气哼哼道:“我也喝了!”
他眼神充满暗示地看着越斯年。
越斯年觉得好笑,心情又平和下来。
他一把抱起温墨以站了起来,看着越清冉道:“剩下的汤药是给你的,你喝不喝都可以。”
说完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怀里的幼崽,“宝宝好厉害,一口气喝好多!是不是困困啦?”
越斯年在心里说:是他考虑不周,人类小孩的味觉就远比成年人敏感,虫族又和人类身体结构不同,或许虫族幼崽的味觉甚至会比人类小孩还要敏感。他应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试试将这些草药改良一下,搓成味道能够让虫接受的药丸子。
温墨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夸奖,心满意足窝在越斯年怀里,依赖地搂住对方的脖颈,小声道:“雄父,宝宝困了。”
看来安神汤起效果了。
自己穿过来后,这还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喊自己雄父。
“那雄父就带宝宝去睡觉吧!”
他又看向温星阑,询问道:“我们是否可以借用飞船休息?”
对方一直默默观察自己,这与越斯年原身记忆里的对方又不太一样。
他困惑眨了眨眼睛,不理解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和原身差别太大了么?
温星阑露出开朗的笑容,整个虫亮闪闪的,虫须却平静地躺在发间一动不动。
“当然可以了,雄主。”
雌虫的一切财产在婚后都属于雄虫,元帅也不例外。
现在的雄主果然有问题,否则不会这么客气地询问自己,而是应该“贱虫,带我去休息。”
越斯年低头拍了拍小攸宁,对方正失落地看着自己。
“小攸宁,你和你雄父要一起来么?”
越清冉终于恢复镇定,他一把拽过越攸宁,站在越攸宁身前,露出优雅的笑容。
“这就不麻烦弟弟了,我会照顾好幼崽。”
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废物虫!跟你继续待在一起会被你拖下深渊!
说完,他拉着小攸宁转身就走,小攸宁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
【清冉阁下这个决定太不智慧了!这里可是有异兽啊!】
【呵!雄虫的尊严!哪位阁下都免不了俗!】
【这也跟节目组的规定有关系吧!只有靠自己独立生存荒星成功的雄虫父子才能获得奖励!】
【我看节目组要凉凉喽!谁给节目组的胆子?!把雄虫阁下放到异兽堆里!】
【元帅也来了!估计这事没法善了!】
温星阑若有所思地打量两虫,越清冉居然没发现么?越斯年连一声哥哥都没喊过他?
越斯年皱起眉,他知道这个节目组的胜出者——改造成功的雄虫,会获得巨额奖金。
一是他对这笔奖金毫无兴趣,二是原身的雌君违背了合同条款闯入荒星。
但是为了胜利,带着幼崽去冒险也太不可取。
越斯年走向鹿群首领,对着它身旁的小鹿说:“谢谢你带着家人来救我。”
小鹿回头看了下自己臀部的结痂伤口,“呦呦”清鸣一声后低头贴了贴越斯年的手。
越斯年看懂了对方的意思,轻声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你们是舍命相助。”
是这些草食动物以命与肉食动物相搏,才帮助他们成功逃出生天。
“你们不必再跟着我了,请遵从你们鹿群的天性自由的生活。”
“但是我还想请求您帮我个忙。”
越斯年看着鹿群首领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但想起小攸宁,还是艰难地继续说:
“您是否可以帮我跟着那对父子?如果遇到危险,请找我来示警。”
鹿群首领的外貌凛然又高贵,它看向越斯年的眼神却又有着神性的温柔。
它轻轻点了点头,鹿群逐渐散开,几只公鹿跟上了越清冉父子。
小鹿却不愿意离开,嘴巴紧紧咬住越斯年的衣角,任由母鹿怎么拱自己都不肯松开。
鹿首领昂首清鸣一声,声音婉转动听,小鹿不甘不愿地松开嘴,一步一回头地跟着鹿群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