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斯年侧坐在榻榻米上擦拭头发,长睫温柔半敛,他捏了一缕自己半长不短的黑发发呆。
培养医疗兵的话,自己需要提前准备好教材,去远航军前,可以先远程开展理论培训,要和星阑确定好参与培训的人选......
他是喜欢自己还是单纯想要信息素。
根据前线雌虫的身体情况,设计好能量摄取方式,或许能缓解虫族和异兽之间的矛盾......
他肩膀处的伤是怎么留下的。
按照虫族身体发育情况推算,小墨以应该很快到长翅膀的时候了......
越斯年想起给宝宝洗澡时看见的浅淡虫纹,星阑的虫纹如果没断裂,应该就是那样的。
果然是父子两,真的很像,很像。
他思绪混乱如麻,水珠顺着乌发滚落到苍白指尖,又坠落到地上。
宝宝的雄父到底是谁?
星阑对他......还有感情么?
越斯年斜躺在榻榻米上,曲肘压在眼睛上,阳光轻柔撒落,他肌肤雪白透明到近乎消失。
“斯年阁下,请问您想看冰果的种植地么?”
越斯年睁眼望过去,红袍侍者弯腰将一杯冰果汁放在榻榻米旁的小桌子上。
侍者面容冷肃,察觉到越斯年的目光,像是许久没笑过,强挤出来一个生硬的笑容。
“看到阁下您很喜欢冰果,老板邀请您去看冰果的种植园。”
越斯年本来就准备在离开朔雪星前,亲自查看冰果的原生产地,眼下这个邀请正是恰到好处。
他起身端起冰果汁一饮而尽,“谢谢,麻烦您带路了。”
徐然扫了一眼来虫,微微皱眉,他挥了挥手,跟拍的其他虫停在原地不动了。
“?”越斯年回头看了一眼节目组,顿觉奇怪。
“斯年阁下,老板的种植园属于私虫领地,只有被邀请的顾客才能进去。”
徐然又垂眸低声道:“阁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红袍侍者等阁下和节目组沟通完毕后,在前面默不吭声带路。
他背景高大,走姿整肃,与温泉庄园随处可见的侍者风貌大不相同,反倒和温星阑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越斯年眉头微皱,暗自戒备起来,他悄无声息拈出一枚银针,视线在对方后背的气海俞穴、长强穴两处一扫而过。
这是危急时刻,最方便他动手的致命穴位。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但是以虫族雌虫和雄虫的身体素质差异,他必须一击必杀才能自保。
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
转出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短短的木质栅栏在视线所即之处松散围着,而往远处看去,是无边无际的银色花海,上面结着半透明的冰果,被风一吹,就撞击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冰果只在酷寒之地生长,也是异兽最喜欢的食物。”红袍侍者站在风雪里,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寒冷,他低头看了一眼越斯年,递给他一枚隔温贴。
越斯年感激地接了过去,刚才他慌张跑走,隔温贴被他落在了卧室独立隔断的私人温泉旁。
“不过,异兽对冰果可没虫族这么温柔,它们更多被本能支配,会将喜爱的食物啃噬殆尽。”
一个慵懒的声音接着说道,声音来源越走越近,他站在越斯年眼前,摘下厚重兜帽,露出俊美到锋利的面容。
这和温星阑的好看不一样,星阑的好看是俊朗的,像漫天星辰般灿烂光明。
而眼前这个虫,却像是一柄剑鞘镶满宝石的利剑,艳丽又刺痛人眼,盯着自己的眼睛如同漩涡般深邃危险,就像巨蟒在漫不经心垂眸观察食物。
“初次见面,斯年阁下,对您慕名已久。”他微微点头,行了个优雅的见面礼。
“或许您知道我,我是帝君|君怀安。”
越斯年想了起来,之前一起看雌虫直播间回放时,他看见过这个虫。
他对这个虫印象深刻,不知道是君怀安还是节目组,在最终环节耍了穆迪殿下,穆迪殿下捶开营养舱,里面躺着的居然是虫偶,否则海因莱因阁下和穆迪殿下应该是胜负未知。
面对陌生的虫族,越斯年再次感到不知所措,他避开君怀安的眼睛,专注盯着冰果——它灼灼盛开着碗口大的银白色花朵,里面的花蕊竟然是透明的。
不知道花朵和果子哪个药效更好?
君怀安微微一笑,“是我不好看么?所以阁下不愿意看我?”
“陛下,特意引我来是有事么?”竟然连节目组的工作虫员都没跟过来。
他不理会对方的调笑,反问道。
君怀安侧头看了眼红袍侍者,侍者端起一个仪器操作了几下,一个光屏弹出,画面上是他们所处的区域。
“我把直播打开了,这样阁下放心多了吧。”
君怀安露出了然的笑容,狭长眼尾勾起,他笑起来时反而多了几分雌虫少见的妩媚,柔和了锋利逼虫的容貌。
“我找阁下,是想让阁下帮我诊脉,看看我的身体是否有问题。”
他直接了当说明了来意,毫不顾忌直播间不断涌进来的观众。
大费周章让自己过来,只是为了求诊么?
算了,患者优先。
越斯年仔细观察君怀安的面色,“失礼了。”
他捏住君怀安的手腕把脉,又换到另一边,沉思一下,“请吐出舌头让我看一下。”
君怀安配合地吐出舌头,舌头的颜色粉润健康,连舌苔都没有。
越斯年皱眉,君怀安的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斯年阁下怎么另开了一个直播间?】
【君怀安陛下也在?!】
【那不是执政官么?为什么穿着侍者服?】
【陛下来求诊?他的身体有问题?】
“您身体很健康。”跟伤痕累累的星阑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心疼起那只小蝴蝶。
他痛又不说痛,难过也在无人的角落,连撒娇都在自己睡着之后才敢......甚至真实的想法也是在狂躁症发作后才表露,或许也只是想要自己信息素的安抚。
“我有生育方面的困难么?”君怀安追问。
“没有,您多虑了。”
“我身体这么健康,却多年未有身孕,请阁下能帮我看看为什么。”
雪花不断飘落在君怀安的紫色卷发上,他睫毛染霜,他神情一瞬清冷,又立刻笑吟吟追问。
越斯年顿了一下重新站直,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君怀安。
“陛下,这我不太清楚了,但单看您的话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这什么意思?难道穆迪殿下的身体有问题?】
【我听说纳斯塔莱家族不少雄虫子息艰难......】
【真的假的?纳斯塔莱家族的雄虫不都目下无虫傲得很么?】
君怀安微微一笑,“今天真是太感谢斯年阁下了,让我清楚了心头多年的疑问。”
他突然倾身靠过来,却被越斯年挡住,只亲到手心。
“看来您不太喜欢我的吻。”
他贴在越斯年耳畔说道,“不过诊费依旧,今后阁下可以向我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帝君的赦免之吻!阁下居然拒绝了!】
【那是啥?乡下虫露出无知的眼神。】
【赦免之吻可以免除一项罪行或者满足一个要求,不过没有完成完整的步骤不知道还算不算。】
“砰!”红袍侍者被掀翻,高大的身躯砰然落地。
温星阑径直闯进来,从他那个角度看两个虫呼吸交叠状若亲密。
此时此刻温星阑完全没想到什么狗屁的赦免之吻,他眼神像冻住的冰一样冷冷刮过君怀安,脸上却露出从容优雅的笑容。
他伸手将越斯年直接扯到自己身后,硬邦邦询问:“贵安,陛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君怀安按掉直播间,歪头笑吟吟打量两个虫。
真像护食小狗。
温星阑笑容依旧,眼神却居高临下往下一扫,示意败犬无权来此。
“我是这里的老板,来视察应该无需向谁申请。”
君怀安满意看到温星阑眉头隆起,又轻快说道:“我找你的阁下看病,你不会介意吧?”
“陛下是身体有恙么?”
“很幸运,阁下说我很健康。”君怀安笑眯眯地扶起他“文弱”的执政官。
两虫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君怀安意有所指地看着仓促跟来的节目组,低声道:
“看好你的宝物,元帅。”
空气沉冷下来,近在咫尺的冰果居然吸引不了越斯年的注意力了。
他心烦意乱地观察温星阑的脸色,星阑他是误会了么?
温星阑松开越斯年的手腕,霜雪般的发丝被风狂乱吹起掩住面部,让虫看不清神色。
他本来是来给阁下送隔温贴的,却发现对方不见了,节目组还含糊其辞的,他来得着急,衬衫领口还敞开着,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肌肤。
他轻轻将隔温贴贴在越斯年身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沉默不语。
温星阑已经反应过来了,那可能是赦免之吻。
但是只是一次问诊,为什么君怀安要给阁下这么贵重的“诊费”?
他银色眼睫黯然垂下,又不放心直接离开,让阁下自己在这。
节目组跟来了,越斯年想解释的话更不知道如何出口。
越斯年只好蹲下来,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机械地照着冰果的形貌描绘,画着画着,他又怔忪出神,盯着雪白的花朵发呆,这颜色真像星阑的头发。
狂风吹过,越斯年身体被吹得歪了歪。
温星阑大步走过来,越斯年晃了晃后却自己恢复了平衡,他失落地垂下手。
越斯年勉强没摔倒,手里拿着的本子却不小心掉落在地,被风吹得一页页翻过。
“?”
温星阑按住本子,飞速往前翻,越斯年脸涨得通红,劈手就要夺回去。
他躲开越斯年的手,将本子高高举起查看。
徐然端起设备,恰好拍摄到本子停下的那一页——
那是一张温星阑的小像,绘者的笔触细腻温柔,背后是几乎难以掩饰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