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海边了。
太阳缓慢地向下坠落,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被神明随手撒了一把碎金,天空上的云朵盘旋缠绕,壮丽奇诡到极致。
“哇!”墨以欢喜地甩掉两只鞋子,光着可爱的小脚丫,踩着金色沙砾一路奔向大海,兴奋地追着白色浪花“咯咯”直笑。
小胖墩塞弗拉累得直接躺倒在晒得热乎乎的沙滩上,转瞬就响起规律的呼噜声,胖胖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这个时候倒是没平时那么惹虫烦,多了几分可爱劲儿。
越斯年蹲下来揉了揉塞弗拉的小肚子,眼角微弯。
海因莱因将小木车随手扔到地上,“咕噜噜”地喝掉整整一小竹筒水。
小学弟真的太能走了,累死虫了。
海因莱因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长途跋涉如同行军般的路程上,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研究线索,他脑海里纷杂不停的那些愤怒、抑郁、沮丧等情绪,居然放过了他。
这段时间,是海因莱因最放松也是最快乐的时间。
他曾经每次闭上眼睛,都不想再次睁开看见这个世界,只有彻底睡着时,他才能稍微摆脱片刻,却很快再次惊醒,但现在的每一天,他都累到没时间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大家都很累了。
即使再着急,也应该休息了。
荒原落日找到的是雌虫的位置地图,那么海底星辰和崖边冰月应该会有飞行器和钥匙的线索。
越斯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陷入沉思,线索会在哪里?海底么?
路卡斯腰上拴着一只鸡,怀里抱着两个椰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喝。”他面无表情抬手递给越斯年一个打开的椰子,眼神有着明晃晃的期待。
【hhh,小馋猫路卡斯崽崽,还在惦记斯年阁下之前说的叫花鸡。】
【一直在战场,从没停下来看过风景,这么一看,这些无虫问津的荒星真美啊!】
【雄虫阁下可沉得住气,雌虫都被机械爪抓走了,也慢悠悠不紧不慢看风景。】
【天啊,哪来的黑子?阁下一直在走啊!虫崽也需要休息啊!再说这是个综艺节目,能有多危险?】
“噗。”越斯年思绪被打断,看着暗示自己的小家伙,忍不住笑出声。
他按住路卡斯的头,把他一头绿毛揉得支楞巴翘。
怪不得这个小家伙突然一声不吭消失,原来是打猎去了。
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他笑眯眯揉个没完,却一句话不说。
路卡斯被揉得头晕眼花,又想挣扎,又怕伤到脆弱的雄虫阁下,纠结得不行,还担心椰子汁撒出去,手忙脚乱地维持平衡,脸上不知不觉鼓起包子脸。
“下次不许不打招呼直接跑走,知道么?”
越斯年两根手指并起,捏来捏去小少年的包子脸。
太瘦了,果然还是要养肥点,才好捏。
“唔唔恩恩。”路卡斯连忙点头,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像他雄父海因莱因了。
【噗!路卡斯崽崽算是遇到对手了。】
【海因莱因阁下啊,这是你的崽啊!!!你倒是管管啊!你个完蛋玩意!】
被念叨的海因莱因惬意地脱掉外套,躺在沙滩上开始晒日光浴。
他丝毫不介意直播间镜头,节目组不得不给他打了层层叠叠的马赛克。
“我的呢?路卡斯?”海因莱因仰脸,讨要椰子汁。
“羞羞。”路卡斯面无表情蹦出两个字。
“啥?”海因莱因几乎怀疑自己在幻听,这个小兔崽子最近话怎么这么多,还不招虫听。
“不知羞,光光。”路卡斯自顾自打开另一个椰子,喝了两口。
“哈?”海因莱因不可置信地立刻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要上天的反骨崽。
以前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是每个屁都要噎死虫。
这小兔崽子的死德性到底像谁?
对,肯定是戴兰的错,跟他雌父那个犟种一模一样。
他气得劈手夺过椰子,一口干掉后,得意洋洋地看向路卡斯。
两双一模一样的绿宝石四目相对,路卡斯冷笑一声,别过头不看海因莱因。
【!!!路卡斯崽崽居然会冷笑了!!!】
【哈哈哈哈哈,崽崽生气也好可爱啊!】
【......妈粉真可怕。】
海因莱因被这声冷笑噎到说不出话来,突然又回忆起来这个节目之前——
年幼的虫崽不说话也不笑,海因莱因终日沉睡,一大一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腐烂般沉默,活像是两具会喘气的尸体。
戴兰跑商中途,回了家一趟,看到这一幕,抓着自己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啊!”
老实虫居然情绪这么激动,看来是想要信息素了。
他被摇晃醒,勾出无谓的笑意,压着戴兰亲了下去。
雌虫想要的都是这个,他知道,他会满足戴兰,让他不要吵、不要闹自己。
戴兰的身体很快软了下去,当时,他自信地想:果然,这家伙根本无法抵抗自己。
自己虽然烂虫一个,但好歹信息素还是有用的。
等再次醒来后,他和虫崽被一起打包扔到了荒星。
他本来以为戴兰是厌烦了自己,想逼自己提出离婚。
海因莱因盯着眼前的小虫崽发呆,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路卡斯表情鲜活,如同才从冰冷的虫蜕里挣扎出来的小生命,像是海边的阳光般温热滚烫。
海因莱因蜷缩脚趾,又松开,扯开一抹笑意,突然整个身体压在小少年的后背上,疯狂□□虫崽的头发,完全不顾对方死命挣扎。
臭小子,还区别对待自己的雄父,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温墨以像是在泥巴里打滚的小花猫,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堆海鲜,朝着越斯年跑过来。
“雄父,你看,这些能不能吃?”
他第一次出远门不是为了精英训练,而是纯粹的赶海,小苹果脸上笑得喜滋滋的,酒窝甜蜜地一直镶嵌在脸颊上没下去过,已经彻底忘记苦等他们的雌父了。
“贝壳、生蚝、蛤蜊......”越斯年弯下腰翻了翻虫崽献宝的小兜兜,也不责怪对方把衣物弄脏,反而开始夸赞。
“宝宝真棒,找了好多好吃的,今天可以吃海鲜汤啦!”
越斯年往小锅里倒了点水,“来,宝宝把海鲜倒进来,让海鲜吐吐沙子。”
温墨以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脏兮兮的小手攥紧衣摆,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到小锅旁边,将海鲜倒了进去。
海底星辰、海底星辰......
算了,暂时没有线索,还是劳逸结合,先喂饱大家的肚子吧。
温墨以又抱了一堆树枝跑了过来,仰起脸看着越斯年,蓝眼睛闪闪发亮。
越斯年摸了摸幼崽的头,再次夸奖,“宝宝真棒!”
看着幼崽的眼睛,他神思不属地想起了温星阑,突然能理解了一部分原身的小心思。
宝宝的亲生雄父是谁?
星阑,还喜欢对方么?
“斯年阁下,线索会不会如同字面意思,就在海底?那我们要怎么下去?”
海因莱因反常地积极了起来,开始主动推任务进度。
他想:我要去见戴兰,亲自问对方,为什么把自己送到节目组。
越斯年却突然有点逃避,不想那么快看见温星阑。
他觉得计较起幼崽生父的自己很卑劣,很不应该,但是他又控制不住在意这件事。
就像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看见对方时的心跳,时不时想到对方的脑子一样,让他觉得无措又惊惶。
自己是偷窃原身身份的小偷,而原身和温星阑的婚姻关系也不过是家族联姻。
他不能因为对方是在荒星困境中唯一能让自己依赖的虫,就心生贪恋。
不过还是要尽快做完任务,他恍惚着掏空鸡的腹部,机械地往里填药草和果子。
他一定要治好温星阑的旧伤,这样才能更好的弘扬中医。
越斯年给了自己的急切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下意识回避了自己的关心和想见到对方的私心。
“节目组应该不会一直设置反转环节,这样重复的套路一旦被识破,后续毫无悬念。”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分析,用叶子将鸡身包裹起来。
“马上天黑了,下海没有光也看不到什么,等明天天大亮,我下海去看看。”
他又笑了一下,捏了捏眼巴巴等食的路卡斯小鼻子,“去找点黄泥来,沙子不能做叫花鸡。”
路卡斯眨眼间无影无踪,飞速跑去找黄泥。
【泥巴也能吃么?为什么要用黄泥?】
【太危险了,斯年阁下要下海么?】
“你要怎么下海?要不还是我下去吧?”海因莱因焦虑地走来走去。
雄虫跟雌虫更像是两种生物,雌虫在宇宙间几乎没有天敌,雄虫却脆弱不堪,甚至在海底还会缺氧致死。
如果工具足够,他可以徒手做氧气瓶,但是他手头的工具太简陋了,根本做不了。
“等天亮了再看看吧。”越斯年声音沉静。
路卡斯表情依然木呆呆的,脸颊晕着奔跑后的红晕,他眼睛却亮晶晶的,献宝一样送上找来的黄泥。
越斯年摸了摸路卡斯的脑袋,路卡斯默不吭声蹲下来,挨在越期年身边。
越斯年用大片的叶子包裹好鸡身,用草茎扎好,将黄泥涂满整只鸡后扔到火堆里,耐心地用树枝时不时拨弄叫花鸡,让它浑身均匀受热。
黄泥包裹着鸡肉身在火焰里翻滚,小锅里的海鲜汤逐渐变成奶白色,熟睡的塞弗拉肚子咕噜噜直叫,梦里被哥哥揍屁股的眼泪,全从嘴角流了出来。
越斯年拍醒塞弗拉,喊大家来吃饭。
他敲开黄泥,干硬发黑的土壳层层剥落,拆开叶子,肉香瞬间爆开,所有虫都馋得不行,直播间里更是哀嚎一片。
他们围在一起吃得脸蛋油乎乎的,才心满意足地各自睡着了。
夜终于过去,天蒙蒙亮了起来,海边披着一层半透明的白雾,越斯年站在黑色礁石上往远处遥望。
海底星辰。
星辰什么时候在海底?
夜色已尽,天光初亮时,星辰才会坠落在海底,不见天日。
考虑到节目组不会太过分,设置无法完成的环节。
他一夜未眠,发现天亮前的那一刻,有流星群在这个方向斜斜坠落,这应该是荒星特有的星相。
越斯年脱下衣物,将绳子分别牢牢捆在自己腰间和海边的树上。
他准备顺着星星坠落之处,潜下去看看。
“海因莱因阁下。”他轻轻拍醒海因莱因。
“恩?斯年阁下?你要现在下海看看么?”海因莱因看着越斯年这个样子,瞬间瞪大双眼,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昏迷的雌虫们也陆续清醒了过来。
温星阑脸黑漆漆的,他盯着直播间里满身马赛克的越斯年,恨不得直接捏碎所有直播间的镜头。
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这些该死的雌虫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昔日的他完全不在意对方什么穿着打扮,那对温星阑来说,无关紧要。
但现在即使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他也不想让其他虫看见一点点越斯年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