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伟康,也就是任尔的父亲,蛮人渣的一个人,之前为了商业利益刻意靠近云悦阿姨,入赘后偷偷教唆云家某些高层叛徒,窃取云家商业机密,暗度陈仓,默默将公司股份转到自己名下,逼死云老董事长。最后连装都不装,直接露出了丑恶嘴脸,冷落虐待云悦阿姨,还为了商业利益,给云悦阿姨下药,让一个男人来家里......”
鹤梦说到这眼眶微红,借口说红酒后劲太大:“不知怎的,云悦阿姨就醒了,被那个男人甩了好几个巴掌,还......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事。”
云悦,任尔的母亲。夏薄言脑子发懵,舌头打结:“阿姨她......不报仇吗?”
鹤梦望着窗外高楼发呆:“想报的吧,但牵挂得多,而且势单力薄了。”
说完他指了指最高的那层建筑让夏薄言看:“云悦阿姨当初就是在比那座楼还高的地方跳下来的,那是的任尔还小小一个,矮冬瓜似的,眼睁睁看着云悦阿姨的四肢百骸在自己面前碎开,鲜血蜿蜒到他脚边。”
夏薄言沉默,嗓子发涩发苦:“是因为任尔吗?一直没狠下心。”
鹤梦笑笑,坐回床边:“也许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任尔告诉你的?”
鹤梦点头,那年他和任尔刚相识,云阿姨忌日,任尔喝了许多酒,昏昏沉沉的,一滩烂醉模样,兴许多年来没遇到几个可以谈心的,加之酒劲上头,所以一骨碌就把许多心事倒了出来,鹤梦当时也僵了好久。
夏薄言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云阿姨在家被下药那晚,任尔撞见了?”
鹤梦颔首,“任尔稍微长大点后,但凡喝醉发疯,都会和他老子大干一场,后来在一群贵宾处出了洋相,傅伟康回家后差点没把任尔弄死。从那以后,任尔就开始锻炼身体,什么散打跆拳道格斗全都练过。”
痛,痛到不能呼吸,虽然他之前在游戏里已经窥见过冰山一角,但了解全部事实后,痛感更加令人麻木:“这就是任尔接受不了亲密戏的原因,还有他脖子上的伤......”
他还害怕血!
鹤梦默认。
“任尔呢,不报仇了吗?”
鹤梦瘫倒在床上,他从游戏出来后也没怎么阖眼,在飞行器上还要忙着补直播时长。苦命主播是这样的啦:“报,怎么不报,他有他的计划吧,谁知道呢。”
气氛沉闷,鹤梦受不了了,赶紧岔开话题,还不忘叮嘱夏薄言守口如瓶。
当然守口如瓶,不然他和谁说去,心疼得快要死掉。
告别后路过任尔房间,夏薄言脚步顿住,盯着紧闭的房门,似乎想要穿透禁锢给屋里的人一个温情的拥抱。
......
第三场拍摄定在次日晚七点,天幕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昨夜夏薄言辗转反侧,思量难眠,今早直接睡到将近十一点才起,匆匆洗漱吃点东西裹腹便前去化妆间了。
任尔那边快收工了,简单作一下发型就好。夏薄眼眼神在那张冰冷的侧脸停留数秒,在对方视线转过来之前又匆匆撇回:无他,只想确认你一切安好。
事情是过往深渊不可追溯之事,但伤疤是漫长岁月里永远抹除不了的存在,日后每次回想,哪怕只是一瞬间,都会将疲惫不堪的人重新推回潮水之中,一次又一次反复感受窒息尖锐的疼痛。
说实话,昨晚其实是俩人的初吻。为此今天的拍摄,二人心里都兜有底。高深的泳池注满了水,周围灯光昏暗,摄影师徐静亲自穿上潜水服下水拍摄,救生人员也陆续准备就位。
噔——
水底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独余底部黯淡的白色光线,让人能够稍微摸清水底的状况。
“扑通!”
白色身影坠入深池,无数细小水泡飞旋而上,微张的眼眸,说不清的情绪,没人知道任尔在想什么,犹如高贵的,郁郁寡欢的王子,鸦羽长睫翕张,渐渐闭合,逐渐与黑沉的池水融为一体。
“扑通!”
又一阵落水声,激起小片水花。
任尔艰难睁开双眸,池水为眼帘挂上一层朦胧的暗蓝色画布,骤然一束亮光打下,跟着来人奋力游动的身影。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任尔嘴角扯出极淡的笑,血氧输送能力疯狂下降,鼻腔涌入窒息的池水,难受,宛如真实的溺水现场,任尔双眼安详合上,下一秒,宽厚有力地手将他笼入臂弯,熟悉的唇贴了上来。
褪去昨夜的暴戾,狂野,侵占,剩下温柔,急切,与救赎。
气息在二人口腔间交换,冷涩的池水,冰凉的唇瓣,久违的安全感。那一刻仿若在迎接新生,莫名的酸热于血液中澎湃,滚动着汹涌的爱意。
哗啦!
任尔被单臂捞起,破出水面。额前湿发被夏薄言全部撩拨在后头,耳膜还充斥着水,外界的声音模糊神圣:“没事吧崽崽?”
任尔使劲甩了甩头,从这场幻觉中抽离出来:曲楠是曲楠,任尔是任尔。
视线一点一点恢复清晰,他终于看清面前的人,那人眼里充斥着焦急和怜爱,水滴在五官立体的面庞肆意滑落,润湿的唇瓣不禁让人产生一吻下去的冲动。
疯了,一定是疯了。任尔心尖痒痒的,强大的理智将他拉回现实:“没事。”
不愧是影帝,细节拿捏得死死的,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夏薄言怕人感冒,上去就给任尔递了毯子。许是还沉浸在角色的世界没出来,二人即使贴坐在一起,也只静静呆着,又或是各怀心事。
徐静处理好照片,满意点头,“完美,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接下来就是约会表白和亲密戏份了,两位模特接下来两天好好放松去到处玩玩,增进一点感情,就按约会的标准来,我们第三天再继续拍摄。”
二人换回干爽的衣服,任尔的脖子还是围起来的,只露出小小一截。头发吹了半干,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不少。
夏薄言并肩走在身侧:“饿不饿?”
别说,水下拍摄确实蛮耗费体力的,任尔实话实说:“有点。”
夏薄言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笑:“那我们提前开始约会?”
任尔愣了愣,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点头答应了。
两天很快,快到让人以为是一场不真实的梦。一日三餐,温粥可否,冷暖问之,关心备至,这是二十七年来,任尔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心软得一塌糊涂,真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如果一切从未发生。
第一日夜里,任尔坐在巴台上,为夏薄言单独弹唱,这可是开演唱会都没有的待遇!周围人群起哄,把夏薄言都整害羞了,不禁在任尔的唇峰上啄了一下。二人晚上睡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就安静地躺着。夏薄言隔着薄薄的衣衫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后背,亲昵不可分离。
且当放肆任性一把,任尔扭过身去,抱住夏薄言,微弱鼻息扑在夏薄言的锁骨,他一夜未眠,谁不是呢,任尔也在装睡罢,企图贪恋半晌的安稳。
第二日,夏薄言将任尔拉去纹身店。
“来这干嘛?”
夏薄言一笑:“拿点东西。”
片刻后,他拿着一张纹身贴出来,上面赫然写着“QUERENCIA”的连笔字,那是昨夜任尔半夜里在夏薄言锁骨处写了一遍又一遍的词。
“你装睡?”
夏薄言接腔:“学你。”
他走向任尔,伸手触碰任尔脖子上的围巾。
二人挨得很近:“可以吗?”
任尔突然明白了夏薄言的用意,声音抑制不住颤抖:“傻子。”
夏薄言且当任尔默认了,洁白修长的脖颈得以重见天日,骇人的红痕再无需隐藏。他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软玉,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他轻手轻脚地将贴纸撕下来,任尔敏感地往后退却数寸,手指紧紧攥着夏薄言的手臂,指甲陷入肉中,掐出几道血印。
刚刚好覆盖住,夏薄言有私心,在后面加了朵玫瑰——在他原来的世界,玫瑰总是用来表白的浪漫花束。
任尔被他带去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脖子,出了神,眼尾彻底变红:他自己都不愿意直面的过往,满目苍夷,巴不得捂个结实,却有人在上面种上玫瑰,想让玫瑰的荆棘吸食掉所有的不堪,让玫瑰的根须填补所有的裂痕,直至将一颗破碎狼狈的心脏缝补完整。
无言的冲动涌上咽喉,他好想对夏薄言说,不要爱我,更想对他说,但我很爱你。可惜不行。
很好看,夏薄言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任尔不语。
夜里他们驾驶陆行器,到了一处海港,有点像斯德哥尔摩。复古色调的瑞士建筑,蓝色暗调的海岸线,徐徐归航的帆船,邮轮灯光在夜色中沦为光圈,海风中恋人相拥,五指相扣。
帝加星很小,很遗憾没能像小王子一样,陪你看四十四次日落,但未来,想和你走遍四十四颗星球。
夏博言想着,偏头堵住任尔的唇。
晚风沁凉,迷了人眼:没什么意思傻子,心港之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