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几人路上颠簸,康熙最近却重新思考起前线打仗的事。战争一日不停,他就腾不出手去做其他事。王辅臣已败,尚可喜和耿精忠可以招降,这两者不是问题。吴三桂却是个大难题,康熙不想把三藩之乱拖到二十年。五年,太久了。
思考得太入神,连捷报传来都康熙都愣了一秒。看完奏报,康熙顿时乐了。
恰逢近日新上贡了几匹果马,适合女子与幼儿骑。康熙便想着和几位长辈还有胤礽一起分享一下这份喜悦之情。
他一贯孝顺,想着先前答应过皇太后的事,让底下人也拉了一匹给她。又对梁九功说:“去宣太子,说朕带他去骑骑马。”
胤礽年纪小,接触马的时候不多。康熙怕马有癫狂,也怕底下奴才不尽心以至于摔着胤礽,便决定亲自护着他骑马。然而乾清宫的奴才一向是最稳妥的,康熙担心他们出岔子,纯粹是疑心病犯了。进贡上来的果马,也是最温顺不过的,哪里会有癫狂之相出现。
但康熙这辈子把年幼的胤礽当眼珠子一样看护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夭折了。毕竟胤礽幼年出天花那事,真的让他惊慌。于是他亲自扶着胤礽,手还拉着缰绳,也不敢让马跑,就牵着慢慢遛。
对此时的康熙而言,儿子在前,太后也好、太皇太后也罢,都得靠边站。
康熙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胤礽身上,正心满意足宠儿子呢,却不料太后那边冒出一句话,“姓董的小狐狸精。”
康熙一愣。姓董?那便是董鄂妃?
康熙对董鄂氏的印象颇深。
董鄂氏,皇后在世时便是皇贵妃,死后被追封为孝献皇后。
皇阿玛的确是颇为宠爱她。她活着的时候,顺治为了她折腾着要废后,结果没成。人死了也要追封为皇后,就差和宋仁宗一样,弄出来个生死两皇后。
哦,孝惠章皇后比曹皇后还不如。毕竟顺治停了中宫笺奏等项,还是在孝献皇后的劝说下才勉强没有废后的。
顺治作为他皇阿玛,康熙不想对此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就是可怜他亲娘,没有享上当太后的福。
康熙刚想到亲娘,还来不及缅怀,就发现脑子里的记忆不对劲:他娘换人了!还是换成了他爹的真爱宠妃:董鄂氏。
康熙暗想,他这是做了什么孽?他一个爹不疼的儿子能混到皇位都是他运气好。非嫡非长,这皇位可是他用命换来的,宫外避痘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时候了。
要是孝献皇后是他亲娘,他幼年哪里会过得那般凄惨。昔年孝献皇后生子,顺治可是亲自下了诏书说这是朕第一子。可见,前头的皇子公主都不曾入顺治的眼。
康熙整个人都懵懵的,他从来没想过还有换亲娘的日子。怪不知道没看见他亲娘的牌位,也没看见孝惠章皇后。
太后那边已经开始放风筝了,胤礽瞧见了也想玩,当下摇了摇康熙的手,“阿玛,儿子也想放风筝。”康熙回了神,将胤礽抱下马。
孝庄在一旁看着康熙对太子亲力亲为,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但她能确定一件事:
皇帝太疼太子了。
孝庄清楚,皇帝自己是没有体会过父子之情的,顺治是她儿子,却不是个好父亲。可皇帝如今这般对太子,和顺治又有什么两样?后宫中不止太子一个孩子,皇帝这样厚此薄彼,其他人难免心里会不舒服,最后遭殃的还是太子。
孝庄垂下了眼帘,到底还是没有因为这事对皇帝训话。
想到皇帝态度坚决地拒绝立后,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件事:皇帝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那么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就不该说了。
她作为阿么,也要有分寸。更何况,有些事,皇帝不经历就不知道成长。作为皇帝,哪能事事如意。
若是事事皆称心,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可皇帝不是神仙,早晚会遇到不如意的事。
胤礽如今才两岁,说是放风筝也只不过看着康熙放而已:“阿玛,高点、再高点。”
康熙听着他的话,心想,等这小崽子长大了,也让他放给朕瞧瞧。但此刻还是顺着胤礽的意,将风筝飞得高高。
胤礽欢呼着在康熙身边跑来跑去,一个劲地鼓掌,手都拍红了。
康熙怕他摔着:“保成,你跑慢点,小心摔着自己。”
一语成谶。
康熙话音一落,胤礽就摔了一跤,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康熙此刻觉得他就不该乱说话。
风筝被康熙交给梁九功,他自己亲自去抱起抽抽噎噎的胤礽:“保成乖,不哭不哭,阿玛给你吹吹。”
胤礽哭得委屈、声音也大,扯着康熙胸前的衣服喊:“阿玛,疼。”
康熙朝身边服侍的太监说道:“传太医去乾清宫候着。”而后抱着胤礽就往乾清宫走去,“阿玛带你回乾清宫,我们让太医瞧瞧。保成可是我们未来的巴图鲁,不怕疼。”
胤礽不信康熙的鬼话,“阿玛骗人,腿疼。”
康熙没想到这法子不管用,“那阿玛一会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康熙走得快,一到乾清宫就脱了胤礽的衣服,看看他摔成什么样了。
腿上有几处青紫,没有出血,康熙瞧着还好。
“如何?”
太医听闻是摔着了,来的时候就带了点治跌打损伤的药。
“奴才给太子殿下上个药,好好将养几日即可。”
太子身份贵重,太医下手也轻,饶是这样,胤礽眼里还是掉了几滴泪。
康熙心疼坏了,把胤礽放在自己怀里哄着,又给他揉腿。
胤礽被他这么一弄,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贪恋康熙的怀抱,就窝在里面不出来。
康熙哄了半天,眼见着胤礽不哭了,却又发现这孩子睡着了。当下轻手轻脚将胤礽放在床榻上,又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梁九功看着康熙做完了这一切,才上前凑在康熙身边说:“皇上,大臣们都在南书房候驾。”
康熙这才前往南书房。
索额图、明珠、兵部一干人都在南书房等康熙。
“臣/奴才叩见皇上。”
康熙摆手,示意免礼。
索额图率先向康熙陈述了前方战事的焦灼之处,康熙一字不落听完。
“尚可喜、耿精忠二人,朕已派出使臣招降,只要他二人投降,朕可既往不咎。至于吴三桂,让康亲王等速战速决。无论是粮草、还是兵马,朕都全力支持。不惜一切代价,全歼吴三桂。”
皇帝这话有些急于求成,但他也是没办法。
明珠已经奏报,噶尔丹带着五万精骑不日将来狩猎。五万精骑狩猎,这猎的什么?猎他的人头?
噶尔丹虎视眈眈、贼心已起,不然何必带着五万精骑前来。与准噶尔的战役不可避免。康熙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此刻三藩未平,他真想亲自带兵灭了噶尔丹。
战事商议耗神,康熙瞧着能说的都说完了,便让这些人退下了。
唯独索额图留在最后,磨蹭着不肯走。
康熙只当自己没看见。
索额图瞧着康熙没有开口的意思,当即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南书房的地上都听出来响声了。
这架势,康熙便不得不问了:“有何事?”
索额图最近与康熙和太子都颇为疏远。
太子年幼,他自然想着在太子前面卖个好。他承认自己对太子有私心,毕竟太子一登基,赫舍里一族便真正飞黄腾达了。但他也是真心疼爱太子,皇帝何至于这样防着他与太子接触。
“启禀皇上,奴才许久没去向太子爷请安了,想去跟太子爷请个安、问个好。”
康熙面色沉了下来,“他睡了,你跪安吧。”
皇帝不愿意。
索额图只能转而又道:“禀皇上,奴才的兄长噶布喇最近病重,十分思念仁孝皇后,故而奴才想着能不能代兄长去看看太子爷,回去好跟兄长交差。”
索额图搬出了胤礽的外祖父,这是拿着孝道威胁他?
康熙沉默良久。
南书房里,梁九功等太监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惹了康熙不快。
索额图也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何必搬出他哥和他侄女,拿着这两人压皇帝。
皇帝年轻,根本不喜欢受别人压制,他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脚。
想通了,索额图给康熙磕了头,“是奴才莽撞了,奴才请罪。”
康熙不是不知道索额图对胤礽的好,但是索额图干的那些破事,实在是拖胤礽后腿。
放下笔,起了身,康熙背对着索额图,站在南书房的窗子旁,手摸着上面的雕花,半张脸隐在阴影下。
皇帝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让索额图等了好一会,才语气温和地开了口:“朕午间带他去骑了马、放了风筝,这会子他乏了,已经睡了。”
梁九功作为康熙身边的近侍,已然知道了皇帝这话说得是多么勉强。
皇帝没消气。
索额图看不见康熙的表情,但听着康熙的话语,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只打算回了话便谢恩走人。
“奴才叩谢皇上,定然将皇上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兄长。”
皇帝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直到觉得正常了才转过来,注视着索额图后退的身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又道:“索额图,他是太子。”
索额图重新跪下,他有一种预感,皇帝下面的话和他的性命有关。
“朕不喜欢、也不想看到赫舍里一族拖他的后腿,朕不希望、也不愿意他日后因为你犯了事来向朕求情。”
皇帝朝他走了过来,索额图跪得更加恭敬。
“你是太子的叔姥爷。”
“来,你告诉朕,有朝一日朕亲手养大的太子若是要为一个人来向朕求情,他求朕放过一个人,留那狗东西一条命。”
皇帝站在索额图身边,看着他有些略微发抖的身体,没有一丝怜惜眷顾之意,只森森然说道:“你说朕该不该应他?”
这话传到梁九功耳里,青天白日的,他却有一种被厉鬼索命的感觉。
皇帝是不是疯了?皇帝要杀索额图?
康熙话音一落,整个南书房再没有一丝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剧康熙的身世好像不太明朗,这我高低得发挥两下!(太狗了我)感谢在2022-12-27 16:37:25~2022-12-28 17: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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