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而立之年,之前因为装疯卖傻耽误了婚事,如今好不容易登上帝位,大局已定,郑太后自然开始关心起他的子嗣传承。
金铃揣测出她的心思,便偶尔透露出对皇上的爱慕。
她这番心思没有白费,果然引得郑太后侧目。
郑太后并不避讳自己出身低微的往事,反而能坦然面对,对宫女想当皇妃这件事也没有恶感。她见金铃细心体贴又善解人意,对皇上事事紧张,样样关心,觉得若她能伺候皇上,也很不错。
便开始不着痕迹的引荐撮合二人。
另一个为皇上纳妃一事同样费尽心思的就是马元贽了。
从李怡登基时那出扮猪吃虎开始,马元贽就隐隐担心事情超出掌控,所以李怡试图施行仁政一事立刻触及了他敏感的神经。
马元贽到底和仇士良一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篡位称帝,他又没有子孙后代,篡了也没用。但他也怕日后权柄再次被削弱,重复武宗时的老路,到时候还能不能找到恰时的机会复起就难说了。
前思后想,他终于想到了一条折中又保险的好主意。
万剑锋是他爱徒,万夫人又是他表妹,二人育有一女万宝贤,多少和他有些血脉关系,还认了他为干爹。
万宝贤正当妙龄,相貌出众,又颇有才学,家室更是不凡,马元贽决定推她做嫔妃。
一旦宝贤怀有龙裔,就算皇上不受控制,他也可以废掉皇上,拥立皇子,到时候真正的大权在握。
李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马元贽的打算,他本来因应慈的誓言无心选妃,如今不得不找个平衡,由郑太后举荐的姚金铃便入了他的眼,想抬她对抗马元贽。
君臣便为了纳妃一事展开了拉锯战。
马元贽贬低金铃,说她籍贯不祥,父母不知,毫无贤德,出身实在卑贱,不值一提,不可为妃。
李怡就偏偏说她有功,心思聪颖,又已经认了旧臣刘松柏为干亲,身份不算低。
马元贽再三反对,李怡干脆就两个都不选,选妃一事就此罢休。
任凭马元贽权势滔天,也不可能摁着皇帝强行纳妃生子。
李怡知道马元贽想独揽大权,把持朝政,为了使其放松警惕,干脆顺水推舟,装作耽于女色的样子。自此日日拉着金铃寻欢作乐,一副昏君做派。
因演技过于逼真,连马元贽都看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喜欢昏君,他是不喜欢不听话的昏君。
马元贽叫停大殿内的靡靡之音,朝一旁的近侍呵斥道:“包公公!你今早说皇上龙体违和,不能上朝,现在又任由皇上喝酒,你是如何伺候皇上的!”
李怡已经喝的双眼迷蒙,一副醉生梦死的架势,“朕早上确实头风作痛,但不知道为何,没上朝,没见到马大将军,歇了会就没事了。”
马元贽拼命忍住怒气,连嗓音都憋的粗了许多,咬牙道:“既然皇上龙体无恙,臣正好要去太常寺,商讨祭天谒陵之事,皇上可以一同前往。”
李怡倒吸一口凉气,扶着额头道:“不知为何,一见到马大将军,朕的头风又发作了。”
“皇上你……”
李怡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看来此事需马大将军亲自处理了,朕要回宫稍作休息,摆驾。”
说完对马元贽理也不理,拉着金铃就走了。
皇上已经十日未上朝,宫中又隐隐流传出寻欢作乐的流言,众大臣纷纷质问掌管宫内宫外的马元贽,是否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别的国事马元贽自然敢代劳,更乐意代劳。但是接见他国使节,祭天谒陵等事就必须皇上配合了。
他压得住朝臣,压不住宗亲和藩镇势力,只能妥协一步。
最终万宝贤被册封为贤妃,入住仙居殿,姚金铃被册封丽妃,入住承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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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应慈端着贺礼领着宫人进了金铃的寝殿。
姚金铃正对着御赐的荷包幻想未来的好日子,听到她来了便将荷包放在一边迎了上去,“连你也取笑我!”
应慈笑道:“我怎么是取笑你,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天知道她之前有多担心,皇上拿金铃做借口对抗马元贽,根本就是把金铃架在火上烤,稍不留神就可能送了性命。
“对了。”应慈朝门口招招手,将两位宫人唤了进来,“这是我特意给你挑选的近身侍女。”
尚纪局掌管宫婢的名籍及廪赐之事,宫中人员调度也要经手,但这些自然不必她这个尚纪事事躬亲,这次只是为了金铃才特意关注,亲自选拔。
至于另一位万小姐那边的人员安排,自然就交由下面的人按规矩处理了。
“年长些的这位唤作丹梅,年幼的是巧鹊。”
两个宫人相貌平常,姿态却很大方,随着应慈的介绍,依次行礼。
姚金铃虽然不像应慈一样爱读书有学识,但在司珍房做工,也是知道一些有吉利兆头的词汇。
她默默念了念两个名字,“丹梅,巧鹊,连起来岂不是喜鹊登梅!”
应慈道:“喜鹊登梅寓意着喜上眉梢,好事将近,我也盼你日后能苦尽甘来,步步高升。”
金铃握着她的手感动道:“你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其实不必如此,以后我是妃子了,没人能欺负我,应该我照拂你才对。”
应慈摇摇头道:“我们说好互相扶持的嘛。”
“这两个宫人你别小看她们,丹梅会医术,在宫中有些耳目,巧鹊机灵善打听,还会点拳脚功夫,有她们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些。”
“如今皇上不过立了两个妃子,哪里用得着这么严阵以待,你太大材小用了。”
姚金铃之前已经和万宝贤有过一次交锋,多少知道点性情,刁蛮有余聪慧不足,比以前的王贵妃差远了,她有信心能压制住对方。
“你什么也不让我做,我哪里放心的下。”应慈先将认过脸的宫人遣了出去,才道,“我不怕那位万小姐,主要是怕马元贽会觉得你碍眼,做点什么,身边还是要有可信之人比较安心。”
对于数次阻碍她封妃、对她连连羞辱的马元贽,姚金铃也是恨之入骨,只是连皇上都不能拿他如何,她也只能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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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妃子同日册封,同日入住寝宫,侍寝的日子也是同一天。
二人自然是都盼着皇上能来自己这里,鲜花沐浴,香膏涂身,打扮的精致美貌,穿着轻薄的寝衣等待皇上驾临。
第二日一早,无论昨晚皇上去了哪里,二妃都要去给太后请安。
应慈作为尚纪今日也被太皇太后召来陪侍,有幸目睹了一场大戏。
太后赏下两个首饰让二妃挑选,金铃一招声东击西,便将万宝贤逗弄于手掌心。拿了自己更喜欢的首饰不说,还让太后对万宝贤起了仗势欺人的坏印象。
与应慈同路回寝宫,金铃欣赏着新到手的珠钗,自得道:“这支金步摇做工精致,镶嵌技巧高超,司珍房看来最近已经稳定了。”
前一阵因为胡司设下毒被贬,尚宫局缺了一位司级,本来抬潘掌设上来补缺就可以了。但蔡尚宫另有心思,想要阮翠云和钟雪霞相斗,特意在郑太后面前进言,说怕潘掌设年轻不服众。
郑太后本就偏心阮司珍,就破例让人身兼两房,为她日后做尚宫铺路。
阮翠云心思细腻,下属的金铃又得力,司珍房基本不用操心,哪怕有万夫人刁难她也将两房事情处理的游刃有余。
可后来便不行了,原本的掌珍金铃被封妃,司珍房其他人手艺不精,便无人能帮忙照管全局。
阮翠云不得不继续回到司珍房主事,司设房到底还是提拔了潘掌设作为新任司设。
后宫所有女官的调度都要走尚纪局,应慈自然是晓得内情的。
知道金铃不喜欢阮司珍,便转移话题道:“我一眼就知道你喜欢金步摇多过臂钏。”
金铃高昂起头,眉飞色舞道:“是啊,我知道她一定会抢我喜欢的东西,我干脆将计就计,给她个机会抢个够!”
应慈见她小小一计便四两拨千斤,现在也不担心她会在贤妃手下吃亏了,“不过你的脸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你给太后说的理由,什么睡不好,妆容欠佳。”
金铃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万宝贤,专横任性,有什么不顺心的,连规矩礼貌都不顾,说打就打。”
“她打你?!”应慈真的想不到一个千金小姐会如此行事,连忙捧着金铃的脸仔细查看伤势。
“她以为皇上昨晚去了我那,便打了我一巴掌。也没事了,她虽是将门出身,显然不是虎女,就算是也只是纸糊的,没什么力气的。”金铃不想应慈担心,尽量往轻了说。
其实她现在也不怎么生气了,应慈给她调过来的两个宫人确实得力,昨日皇上刚独自在寝宫歇下不久,她便得了消息也睡了。
唯有万宝贤似乎完全不知情,在寝宫苦等至天明,不知道心里有多煎熬呢。
只要这样一想想她就开心的要笑出来了。
应慈道:“刚刚你怎么不告诉太后?”
“告状又有什么用,巴掌已经挨了,总不能为妃第一日就让太后断官司,那我在太后眼里的好印象就全完了。”
金铃想的清楚,贤妃身后站着马元贽和万剑锋,就是有错,皇上也会礼让,她又何苦自找没脸。
为今之计,只有让三分、忍三分、退三分,与其用自身的短处和万宝贤硬拼,不如以弱示人,反倒让人怜惜。
应慈也在帮金铃想对策,“我观贤妃喜怒皆形于色,看起来不是个心思深沉的。”
金铃也道:“她爱面子爱逞强,像今日,明明大家同时为妃,我比她年长,她偏要抢先叫我妹妹。好像只是一个称呼就能踩在我头上,简直太天真了。”
应慈分析道:“她看似处处站了高,其实在太后眼里已经落了下成。”
金铃笑道:“所以你不必担心,现在虽然比尚宫局还要艰难,我仍然坚信自己应付的来!”
现在二人一个是妃嫔,一个是握有实权直属太后的女官,日常不宜走的太近,以免落人口实。
两人去的地方不同,顺路的距离只能走这一小段花园,到了路口便要分别。
互相拍拍手以作鼓励,姐妹二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武宗看了眼公主嫁到剧情,大公主大驸马好像戏份不多,下场还挺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