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星都被云层掩盖,一只飞鸟长鸣一声飞向天际,给这孤寂月色增添了些意境。
玉衡和宫尚角兄弟俩围坐在案桌,上面是小碗碟装的素菜,摆盘倒是十分精致,宫远徵心情不错地给每个人倒了杯酒,他脸上仍有未消散的余红。
白日里他撤走没多久就听见下人们说,角公子动手教训了执刃和徵公子。玉衡自然知道是为什么,无非就是宫子羽在他们心中并非能当执刃之人。
他们兄弟几人小时候就不怎么对付,现在更是水火不容了。
宫远徵吃了几口,像小孩撒娇,“还是没有玉衡哥哥做的好吃,角哥哥你说对吗?”
宫尚角轻弯了眼角,“自然。”
玉衡倒是没说什么,他喝了一口香甜醇厚的酒,暗暗叹气,他想缓和宫子羽和他们的关系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妥,也许到时他们还会以为自己偏袒谁。
宫尚角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动手给他夹了块肉,往常阴郁的表情不再,此刻柔下神色,整个人有种冰山融化错觉。
“那药可对你有用?”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个瓷瓶,上面的纹路美丽飘逸,瓶口被蜡封住,“这个你可试试。”
玉衡才想起来,放在那儿许久了,他谢绝了宫尚角的好意,“上次与你说过了,我戴面具已经习惯了,不必为这些费神了。”
宫尚角握着瓷瓶,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愠色或其他,只是心中有些可惜,他收了起来,“好。”
用过膳,玉衡去了趟宫子羽的房间,门口的金繁见着救星一样,给他使眼色,玉衡一看,里面的宫子羽正喝着闷酒,萎靡地缩成一团。
金繁不敢触他的霉头,在玉衡进去后把房间关了上。
玉衡转头:???
金繁这小子怎么喜欢做这奇怪的事情,两个男人还特地关上门。
宫子羽看见来人,简直跟个哈巴狗一样,他把酒放下,伸出手要够玉衡,“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玉衡听得皱眉,“我从小教过你,一个男人不要这样讲话。”
他坐到他身侧,端起教育的姿态,面对宫子羽他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如今,既然是执刃了,那就好好承担这份责任,他们觉得你配不上,那就让他们看看你宫子羽的厉害,懂吗?”
宫子羽听得心里酸,眼睛也酸了,他抿紧唇,他本就体寒之症,如今喝了酒身上更冷,他轻轻放下杯子,下半身已经麻了一片。
“哥哥。”宫子羽撑起身,往玉衡那走。
玉衡一时不知他想做什么,应了一声,面前那高大的身躯突然就冲自己倒了过来,“怎么——”
地板发出咚的一声,玉衡结实地被他扑到了地上,宫子羽也似被吓到了,他赶紧抬起头,俯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具,原本关心的话突然就戛然而止。
身下男人那双眼因疼痛泛起的涟漪,看起来脆弱又吸引人,剔透的瞳仁比其他人都要浅,像上好的琉璃珠。
宫子羽此生最爱精巧的玩意儿,无论是狐狸尾还是大氅,他呼吸放得缓而平,连起身都忘记了,维持着这个姿势和他对视。
玉衡有些恼怒,“起来。”
宫子羽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低低地说,“别动。”
他声音说不上磁性好听,可却带着让人抗拒不了的命令,在某一个瞬间,这张和她相似的脸不断重叠着,玉衡心剧痛了下。
所有外界的声音在这瞬都消失了,他好像被拉回了过去。
扮男装的姑娘还是那么清丽动人,她眼珠子往缝看了看,受到惊吓似的,玉衡痴痴地看着她,“兰儿。”
她转头瞪着他,好像在说叫什么,然后飞快地捂着他的嘴,凑到他耳侧轻语,狭小的柜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别动。”
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发现玉衡一直看着自己,脸一下红得到头顶,原本闷热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她无意识地喘息,“你,看什么看。”
男人呼吸出长长的一口气,他说,“我喜欢你兰儿。”
她微微一愣,不禁笑了,她故意凑他很近,像是看他有没有说谎,眼睛不眨地锁定那张红唇,没有女子胭脂那样的红,嫩的跟桃花瓣一样。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玉衡往后退着,她竟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轻柔的,一触即退。玉衡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咳嗽了一下,眼神打转掩饰什么似的,她打开柜门出了去,迈过门槛时双手捂住了脸。
玉衡一言不发看着她的背影,随后很快追了上去。
“你刚才偷亲我。”
她还在捂脸,脚步跑得更快,“我要回去了,待会儿爹和娘又说我了。”
“你刚才偷亲我。”玉衡重复一遍,非要个答案。
她拿下双手,好像被问得有些烦了,仰着下巴,“就亲了,怎么样。”
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和害羞,这下把玉衡弄得梗住了,他结结巴巴说,“你偷亲我,占我便宜。”
她哦了一声,想了想,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脸颊,“那你亲我一下。”
宫子羽怔怔看着那滴眼泪落下,他试探性地抚上面具,将它拿了下来,底下那张脸多年来仍旧年轻且俊美异常,没有太多攻击性,却让人根本无法控制心跳。
酒精并没有太过醉人,至少宫子羽觉得自己没有醉,可他却很想像喝醉了一样放肆,他手指抓着玉衡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在心跳如鼓中,宫子羽俯下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他只想吻掉那滴眼泪。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哥哥,你哭什么。”
玉衡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目光所及便是他微张的唇饱满而红润,就在即将落在脸颊上,大门被人推开。
宫紫商啊了一声,她双手遮住脸却露出了眼睛,她上前要查看,“你们在干什么啊!玉衡哥哥,你你”
玉衡脸上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他推开宫子羽,宫子羽如梦初醒,他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袖子,坐在了一旁,“刚才坐久了脚软了,才会不小心压在哥哥身上了。”
宫紫商不相信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玉衡。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还在自己进来后那么慌张地分开,她啧啧几声。
玉衡系好后脑勺面具的带子,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宫紫商胡思乱想什么,他淡定地点头,“刚才执刃说的是真的。”
宫子羽表情不是滋味,他反应突然变大,“哥哥不要叫我执刃。”
宫紫商学他,女孩子的声线有些尖,现在更是刻意夹着,听起来格外好笑,“哥哥不要叫我执刃。”
宫子羽哼了一下,“我才没有这样说话。”
宫紫商笑得格外大声,如银铃似的一串串的,她掩着面,给玉衡挤了挤眼睛,“玉衡哥哥,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嘛?”
“当然。”
他从来不会骗他们,这一点宫紫商从小有目共睹,她点着头,小鸟依人地坐在玉衡旁边,娇滴滴地说,“玉衡哥哥,人家也想看你的真面目嘛,你都没有给人家看过。”
她痴痴地看着他,对上那双桃花似的眸,就开始脸红心跳起来,直觉告诉她,不对,应该是面具下那张脸一定丰神俊朗。
玉衡已经计划改明儿给自己弄张中年男人的脸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大小姐会不会连夜吓到搬出宫门。
“玉衡哥哥,人家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你就告诉告诉人家。”宫紫商脸蛋跟个红苹果似的。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宫紫商:!
宫子羽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