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商陆一直跟在沧玹旁边,两人不知道商议什么,天天寻酒作乐,轩辕城花园里,玉衡捧着刚摘好的花走出去。
他低头闻了一下,清新扑鼻,上面还有布林布林的露珠。
沧玹还挺喜欢送小夭花的,之前见着了很多凤凰花。
这个小夭肯定会喜欢的,他现在算是巴结女主吗?
这些日子跟在他们身上,小夭和沧玹态度说不上来的怪,有些过分殷勤了,不用脑子也能想到,一定是商陆还有璟的原因,小夭他们需要他们。
而作为中心的玉衡自然就得“站”他们这边。
还没走几步路就听见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朝着声音走去,远处长椅上坐着一袭粉色长纱的阿念,她拿着手帕不停拭泪,委屈的金豆子不停掉。
现在该不该出去?这个大小姐肯定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玉衡想不动声色往回走,那边的阿念噘着嘴发现了他,她一跺脚,泪花滚滚,“谁让你偷看我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吸引别人注意都难,玉衡心道,面上却摇头解释,“我没有。”
他只是摘个花,刚好遇到的。
阿念急忙擦泪,唇上的胭脂都糊了,她眼神落在玉衡手上的花上,不知道又勾起她什么伤心事嗷嗷大哭起来。
“你……别哭了好不好。”玉衡发誓,他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么温柔跟别人说话。
阿念哭得更大声了,哽咽得不行,“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她后面都说不下去了。
不仅天天喝酒玩乐,而且还找不同的女人,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搜到她房间里去了,还把海棠给打伤了。
哥哥还不给她做主。
“先别伤心了,你要相信他,我虽然跟他相处不多,但是他不是那种人。”
玉衡好言相劝,沧玹那张脸就是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玉衡可不相信他是个大傻子,跟着男女主,总归还是好一些的。
阿念捏着裙摆跑了过来,她打了个哭嗝,推了他一下,又恼又难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呜”
现在沧玹哥哥为了两个女人就不跟岳梁和始冉计较了,他们都爬到头上去了,刚才那一幕给阿念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玉衡发现自己越说她情绪越汹涌,索性提出建议,“要不,我让海棠过来,我先走了?”
阿念愣了下,那双水眸瞪着他,委屈大哭,“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呜呜呜,你是个混蛋”
好家伙怎么开始骂他了,玉衡摇摇头,他需要冷静冷静,等阿念哭够了,他想递上去一块干净的手帕,发现怀里和袖子都没有。
玉衡尴尬地抓了下自己的袖子。
“昨日我去跟小夭出去,发现一家首饰铺子好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阿念抽噎,脸上跟喉咙都是热热的,声音都不对劲起来,“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脸上的胭脂花了,口脂也糊了,鬓发还有些散乱,得亏她生得如花似玉,不然一定不堪入目,玉衡安慰了她几句,小姑娘一挥袖子,声音上扬,“就知道哄我。”
两步变作一步往不远处的池子走,鬓角插着的珠钗摇曳作响,十分悦耳,伴着夕阳的余韵,美好又让人难忘。
阿念刚蹲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里面的人哪里还有平时半点的娇俏可爱,衣裳缝制的羽毛不知何时也掉落一根在鬓发之中,隐隐透露一丝粉色。
脸更别提了,铅粉都成了小块疙瘩,这都变成丑八怪了,还说好看。
阿念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玉衡,下一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个骗子……呜呜,好丑,你还说好看,我讨厌你,讨厌你和沧玹哥哥,我不要你的破花,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风和日丽,光落在玉衡身上,还有他眼里的她,“我觉得,你很好看。”
哪怕妆容一塌糊涂,那张未施粉黛的脸露了出来,清纯动人,带着一些傲气。
阿念那到头顶的脾气和委屈突然就消失了,如水的风吹过她的发梢,他们在冗长的对视中静谧。
她眼睛都有些酸了,但还是仰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真的吗?”
玉衡点头,“真的,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说谎。”
阿念心里一甜,被哄好了大半,“可是……呜呜,为什么沧玹哥哥会变成这样?”她声音明显急促起来,想说什么。
不愧是天真无邪被万千宠爱的小公主,玉衡半蹲下身,平视她,“我们先别想那么多了,去散散心?”
“哼,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去。”阿念站起来就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玉衡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不是那里。”
阿念用宽大的袖袍遮脸,回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女子出门当然得打扮一下,她这样如何见人。
“你!我自然去梳妆一下,就连沧玹哥哥都知道,你,我不跟你说了。”阿念赌气地随手抄了朵观赏的花丢向玉衡。
玉衡捻起怀里的花,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回到了房间,榻上坐着疗伤的防风邶不知道何时立在窗边,一副捉女干在床的表情,呸,他怎么能这么形容自己。
总感觉又要挨打,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还洋洋得意说防风邶就是相柳,天知地知他心知肚明就好了。
防风邶面带笑意,眼神却很冷,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被这威压迫使,玉衡退到了床榻边,相柳不愧是海中大妖,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想着下半身挨紧塌,上半身一下重心不稳后倒在兽皮上,后脑勺磕了一下头晕眼花的,还是怀念之前没有痛觉时候。
为啥把他痛觉都开了,疼死了,玉衡盯了几秒天花板,接着一个阴影覆上身体,舒服带着香气的黑发垂下,玉衡刚想扭头,下巴就被捏住。
“你干什么。”
平日里没有生气的玉衡还真像一团雪白的好脾气狼崽,敞开柔软的肚皮,防风邶俯视着身下人的漂亮脸蛋,两唇中的微红舌尖,没有任何被亲过的痕迹,玉衡见过这种眼神,像现代社会老奶奶去买肉,挑中了最好看的。
玉衡把脸上的头发扒拉开,舒了一口气,连防风邶的脸都没怎么看清楚,上面的人就直接俯身啃咬他的唇瓣,探入舌尖,开始入侵占领。
平时基本上不见面,见着面就一顿开亲,变态。
玉衡手攀上防风邶的脖子,嘴里溢出舒服的呜呜声,防风邶像受到鼓舞似的,手掌微微使力,将他的后脑勺抬起,吻得更加投入。
高挺的鼻尖缓缓摩擦,难以言喻的酥麻和愉悦侵占内心。
没有平时高岭之花不可亵渎的样,浅红的唇被咬成了深红,脸颊的绯色让他看起来比平时乖得不知道多少倍,防风邶不受控制地拨开他鬓边汗湿的碎发。
哪里看得出来生气起来不管不顾,拽着人就往……过程里也不说话,板着个脸,有种站在山顶俯视红尘,任由他堕落沉溺情和欲望。
哪怕那些从未在他面前浮现。
防风邶慢条斯理地轻吻着玉衡的唇瓣,厮磨间垂着的手指捏着他的衣裳,越攥越紧。
书案上的掐丝珐琅香炉里,一缕一缕的浅紫色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床榻上两人的身影,如同一幅画卷,突然一声敲门声惊醒了缱绻的两人。
“公子,涂山氏的信笺又来了,可如从前那样放在匣子吗?”门外的侍女问道,她的人影在窗户外耸动。
两唇分离,防风邶克制地低头用唇摩挲了几下,身下人水红色的唇和眸,看起来特别好欺负,也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欺负一下了。
玉衡看向门外的方向,听见涂山璟的名字神情恍惚了下,来这里以后,涂山璟经常会送东西或者写信,不过他都是看了半天最后收了起来,放在匣子最里面。
“……你先收着,酉时后给我便行。”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点头行礼退下,“是。”
应付完她们,玉衡想起阿念来,现在估摸着也到了时辰,好在相柳没想继续了,身上一轻,玉衡看见防风邶在塌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他走了。
但还留下了一个‘间谍’
小家伙跳到榻上,它用脸颊蹭着他的脖子,也许是嗅到主人的气息,又不敢逗留,跳到玉衡另个肩膀。
脖子那儿还有味道。
它重复了几次动作,发现柔软的皮肤才会有,它脑袋瓜有了个认知。
露出来的皮肤,那是主人喜欢的地方。
它不能碰。
“……”玉衡整个大疑惑的表情,后而释然,毕竟宠物随主人,奇奇怪怪。
玉衡把它搂在怀里,毛球挣扎扑着翅膀,玉衡一把拍了下它,“不给抱就跟着你主人走。”
毛球蔫了一样往窗口飞。
谁懂,它只是想靠在美人旁边。
蓝天下的雕越来越远,玉衡关上窗户,也不知道商陆什么时候回来,侍女在门口低声说道,“公子,商陆公子回来了。”
玉衡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跳下床,这几天商陆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很难见到他,难道在辅佐沧玹那个男主吗?
相柳跟他是敌对面。
“哥哥,你以后遇到相柳,你别伤害他。”见到商陆后,玉衡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把原本好心情的商陆整地都僵住。
他坐在玉衡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不出喜怒,“我自然不会伤害他。”
玉衡高兴,笑得牙不见眼,“真的吗?”
商陆看他,笑道,“有的是人伤害他。”
“……”玉衡一下收起笑脸,耷拉着头不说话,良久,才抬头看他,“那我会保护他的。”
“那你保护得过来吗?”他灵魂发问。
玉衡小鸡啄米,“我当然可以,哥哥你不喜欢他吗?”
为什么总是好像很讨厌相柳一样,相柳每天冷冰冰的,也不爱说人话,他能理解,但对涂山璟也是这样,涂山璟很讨人喜欢,商陆也不见得给他点好颜色。
奇了怪。
系统举手,“我知道原因!”
玉衡:?
“毒唯讨厌嫂子。”系统啧啧说。
玉衡问号脸,“毒唯是什么?”
“额,就是,有时间给你解释。”系统说,跟男人说这些实在太麻烦了,好在玉衡也没有兴趣听。
玉衡嗯了声,在商陆看来就是知道自己的家人并不喜欢他的意中人垂头难过,心窝子堵得慌,相柳成天死鱼脸,戴着面具,玉衡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难道是容貌?这小子就是喜欢好看的,这一个两个的专会勾引人,偏生的玉衡禁不起勾引,别人随随便便摆出个可怜样,这家伙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商陆受不了他这样,也不想解释,自家白菜老被猪拱,无声叹息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拿出小像,献宝一样,“喜欢吗?这几日我从清水镇回来,将它……带过来了。”
小像上刻着的是女子妆饰的他,长发垂于胸侧,鬓边带着步摇,美目神采飞扬,颊侧和唇瓣带着嫣红。
是……璟身上的小像。
他抚了抚小像的眉眼,不受控制想起和涂山璟的点点滴滴,他温柔地给自己编织花环;夕阳下他们坐在断崖边接吻,太多的小事占据了玉衡好几年。
他内心一瞬间空虚得不行。
他好想璟啊。
“怎么了?”商陆出声打破了他的思绪,玉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小像。
这么喜欢的吗?当年是准备送给他的,后面……再后来他就一直放在清水镇,给自己那尚未破土而出的爱恋埋在心底。
这几日突然想了起来,遂拿了回来。
*
艳阳高照的天气,玉衡揉了揉手腕,阿念那丫头昨天被沧玹气到跑回高辛了,他走出卧。
路过花厅时,他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凑近一瞧,披着外袍的沧玹坐在长凳上男儿样的小夭身边,两人交谈着。
“这些日子多谢你。”沧玹苦笑,他这一切还得靠女人,还是他要守护一生的妹妹。
小夭拍了下他的肩膀作安抚,“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只是玉衡对我越好我心里越愧疚,我以前为了活着才收留了他,现在不用担心活着的问题了,却为了别的事利用他。”
这并非她所愿,可却不得不这样做。
她说着低下了头,这样的小夭让沧玹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他只能低声说,“抱歉。”
小夭却恢复了从前的嬉皮笑脸,抬起头看着他,“你又跟我见外。”
只要能帮助到沧玹,她什么都愿意做。
沧玹敲了小夭的头一下。小夭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坐起,帮他把脉。
小夭:“你对“逍遥丹”的依赖已经越来越强,如果再过半年,我也不敢保证能把你体内的丹毒清除干净。”
“很快了。”他自嘲地笑,“托那位刺客的福,歪打正着,如今两位王叔已经彻底相信我是个废人了。”
小夭:“越快越好。”
沧玹抓着小夭的袖子,一脸苦恼烦躁,撒娇一般嘟囔,“我不想回去!我不喜欢那些女人!我讨厌她们的味道!”
小夭忍不住笑,“没人逼你回去。”
“从我娘自尽那一刻起,我就不能再任性了。”
沧玹要离开,玉衡自然不能站在那儿了,他手脚都不利索地往来的方向走,干脆图省事直接变成了手机,发着淡光的水晶娃娃跳到房顶上。
*
积邑城神农府,涂山璟与赤水丰隆在案上下棋,赤水丰隆执棋,却心不在焉。
赤水丰隆思索了下,“六大氏的族长和长老专程来与父亲商议倒塌宫殿的事。”他冲动地站起想走,“我找个借口过去,再煽点风、加把火。”
涂山璟急忙制止,“丰隆,你是赤水氏!这事你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别说五王、七王,就是你父亲动了疑心,都会前功尽弃。”
“你说得对。”他唉声叹气地坐下,忧心忡忡,“万一事情不成,我们倒罢了,沧玹却
会无路可走。”
涂山璟:“你忘记了吗?我刚从古蜀回来。”
赤水丰隆反应过来,惊喜说,“你去找了西陵氏?太好了,还是你想得周全。有西陵氏支持,肯定万无一失了。”
涂山璟含笑,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赤水丰隆看他眉目仍旧散不开的惆怅,忍不住问,“璟,这些日子你到底怎么了。”
自从回来后,也只有几天感觉很开心,其他时间深沉又孤寂的,有时还会碰见他手里拿了个小像观摩。
这段时间他给玉衡许多信笺,也不知道他收了没有,为何一点音讯都没有,或者是跟防风邶和小夭玩得将他都给忘记了?
不可以,不可以
赤水丰隆见他眼底有些惊慌,每天望夫石似的,也多少猜出了几分,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可不能为了个女人就掉链子,男人也一样。
他当即拍板,看不得自己兄弟成天为情所伤难过,“是因为玉衡?我让沧玹给你送来可好?”
他们这样的男人特别是有地位的,有几个男人和女人并不奇怪,但是能管家的,还得能文能武会管家的世女才是,赤水丰隆还是贴心给兄弟提了个醒,“璟,男女之事要一视同仁才行,嫂子那里我会跟她说说,你也切勿别冷落了她。”
涂山璟:。
提起这个名字涂山璟更加头疼了,她又不喜欢他,既然相看两相厌,为何不解除了婚约,奶奶那边也很强势,现在小玉还不理他了。
轩辕山朝云殿院子,日出东方,沧玹和小夭走到凤凰树下,看着凤凰树,他十分感慨,“漂泊在外时,魂牵梦萦都想回来。没想到真回来了,却又想尽了办法离开”
小夭坐到秋千架上,也同样唏嘘,“上一次离开时,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一别三百多年。这一次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再回到朝云峰荡秋千。”
沧玹:“我会在神农山的紫金顶上也栽下凤凰树,再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秋千架。”
“好啊!”
“其实,我应该让你和阿念一样离开,不管是回五神山,还是去周游大荒,都比陪着我去冒险强。”
“你忘记外婆的叮嘱了吗?我们要相互扶持。”
沧玹苦笑,“相互扶持?我只看到你扶持我,没看到我扶持你。”
小夭摇晃沧玹的手,“你着急什么啊?我们神族的寿命那么漫长,你还怕没机会扶持我?我小算盘打得精着呢! 如今让你略微靠靠我,日后我可打算完全靠着你了!”
“好。我努力,让你能倚靠一辈子。”
沧玹目光坚定,眉头渐渐舒展开,推着小天荡秋千。落花簌簌,漫天红雨,两人一推一荡。
“你得让商陆陪陪玉衡,不然他很无聊。”荡到半空中的小夭笑道,“他曾是相柳的人,哥哥真的放心他?”
沧玹自然知道,“他灵力高强,为人也仗义,况且他和玉衡是少见的人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商陆并非那么诚心帮他,一切都得小夭周旋,商陆对她有些情意,至于玉衡就更加了,他们生活了几年,只要小夭哄哄,小傻子自然就听她的话。
沧玹眼底一暗。
神农山二十八峰,连绵起伏、烟霞缥缈。首峰紫金顶上,恢宏的紫金宫整体上保存完好,近看却红漆斑驳、瓦片残缺,透着陈旧荒凉。
玉衡看着侍从身上一道虚影的小白狐跳下,她们规矩地低头抬着一箱子东西进来,放进院子里,小白狐睁着大眼睛,好像有眼泪一样,想靠近他又不敢。
满心都是看看我吧。
又扮可怜,就像涂山璟一样,也是,这本来就是他的识神,玉衡面色淡淡,蹲下身,想碰一下它,手又收了回来,小白狐上前了一步,耷拉的耳朵悄摸立了起来。
沧玹和小夭进了来,她手里拿着一瓶青梅酒喝,她半蹲下身摸着箱子,“这是璟‘特意’送给你的,不打开看看?”
沧玹也打趣,“他还与我说,这段时间你信笺也未曾回过他?他念你至极啊。”他看了眼玉衡脚边仰望着的小白狐,小白狐马上消散了身影。
玉衡不为所动,抬头看着稠密的树叶,它们在微风下摇晃着,渐渐在玉衡面前凝成涂山璟的模样。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一些风声和呼吸声,小夭看着伤春悲秋的他呆怔,过了很久,玉衡声音带着几分别扭。
“我不想要,他有这份心应该去给他的未婚妻,哥哥说,不应该这样,会让她未婚妻伤心的。”
他听主人的话,也无法做违反道德的事,也不想。
在他有未婚妻的情况下,两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就算没有上床,私下那么亲密也是不好的。
小夭和沧玹对视一眼,沧玹想让她劝劝,如果涂山璟因为这些事分了心神,对他们的计划会有所影响。
她耸耸肩,相处多年,她了解玉衡的性子,这实在没办法啊,玉衡这小子脾气倔着呢,说一就是一,做出的决定基本不会更改。
平时甜甜蜜蜜地看着,如果真的让他觉得不可以,那就会转身就走。
想当初玉衡多喜欢涂山璟,成天跟着他,就是个小尾巴,两个人去山上采药,都黏在一起。
*
“你是要带我去见涂山璟吗?”玉衡开门见山,走在前面的小夭一下顿住,她的确有心想让他们见面,因为丰隆说他的状态不太好。
为了沧玹,她不能失去关键的涂山璟。
她笑着回,“他给我们送了那么多青梅酒,我们应当谢谢他的,今日碰巧你也在,就一起去可好?”她眨巴眼。
玉衡默然,一见到涂山璟他就会心软,待会儿自己肯定又会忍不住原谅他,小夭也知道,他看破了她的想法,“小夭,你,也想让我不要计较……吗?”
小夭僵硬地回首,她不想的,她始终觉得涂山璟心思重,虽然也纯良,可与玉衡实在不甚般配,就冲他有未婚妻这一点。
如今沧玹需要助力,而涂山璟能帮他们也是因为玉衡,如果玉衡他俩和不好,那沧玹那儿……
她不再看他,而是故作轻松地安慰他,“璟他很喜欢你,你不必担忧意映,他对她并无男女情谊,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想怎样能够解除婚约。”
“真的吗?”玉衡对外面的消息知道得少之又少,他们并不透露一点给他,就连商陆如今为谁做事,他都不甚明白。
“真的。”
“那你选择跟他和好吗?”
玉衡迟疑了,“我……不知道。”
“那就是和好咯?”小夭知道他的性子,心情也放松起来,转头跟他说,“你不知道璟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眼下都是黑乎乎的,你见着了一定好笑。”
玉衡低头一笑。
走过长长的山径,他们来到了神农山草凹岭茅屋外。
涂山璟一袭天青衣裳,站在山崖上,忐忑不安地等待,一道瀑布从山崖上飞溅而落。
他的另一边是一间茅屋,立在万仞悬崖上。
突然,涂山璟面露惊喜。
玉衡和小夭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山径走过来,一只虚影的小白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玉衡走到涂山璟面前,小白狐跳上涂山璟的肩膀,消失不见。
周边的环境美得秀丽,青山绿水中,珍禽异兽数不胜数,玉衡看来看去,最后落到壮丽的瀑布身上,下面的溪水又清又透明,各种小鱼游来游去。
他收回视线,撞上涂山璟一直追着的目光,对视中气氛出奇的安静,耳边只有虫鸣声还有溪水声,小夭在他们脸上看来看去,笑靥如花地说,“没有识神引路,这地方可不好找。”
涂山璟不说话,望着玉衡有些悲伤。
小夭歪头看涂山璟,“怎么不说话?”
“我们……好久没有见了。”他说这话时,眼里期待着玉衡的反应,可惜那双眼里再没有以前的满满信任还有喜欢。
小夭无声叹息,感情这东西真的很难说,她维持着笑脸说,“那你们好好谈谈?我四处走走。”
等她离开了,涂山璟强压着愈发的无措,试着上前一步,玉衡却紧跟着退后一步,他慌了,“小玉,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起码五六个月,涂山璟每日只能靠着小像慰藉,里面有着从前的影像,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心中所爱,又怎能不为之动容。
玉衡低头,“怎么了。”
他眸中湿润,不相信玉衡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漠,那些耳鬓厮磨犹在昨日,“小玉,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嗯。”除了偶尔会想他,玉衡也暂时找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涂山璟:“我……”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总是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他,几年养成的习惯由开始的甜蜜难以自控,到如今的心痛思念。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翩翩公子的涂山璟了。
现在他只想要陪在玉衡身边,就像当初在清水镇一样,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说不清是多久才意识到自己对他动心了,也许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其实早就对琉璃小像的‘她’产生了向往。
涂山璟定定地看着他,心抽搐得疼,他一垂眸,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他恍惚中抚着胸口,从麻木的状态抽离。
比当年在地牢被反复折磨还要疼痛。
他不想结束,不想,足智多谋的涂山公子在这一刻抛却了所有,“小玉,小玉,你说过,你不想离开我,你喜——”
你说过喜欢我的。
会捧着我的脸来吻我,甚至那些丑陋到极致的伤疤你都接受了。
玉衡站在他的斜对面,大有一副要和涂山璟划清界限的意思。
“可是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是不能被相信的。”
玉衡眼里荡开波澜,仿佛有什么炸开,又像星星被揉碎,最后汇入一片死海,安静缓慢地沉了下去。
“涂山璟。”
涂山璟听到玉衡第一次这么叫他的全名,心里绞痛难忍,他抬眼看他,“小玉……”
“你现在是防风意映的未婚夫,她生得美丽,又能文能武,是再好不过的能当你夫人的女人。”
玉衡清晰地看到这些话将面前的男人割得鲜血淋漓,可他没有打算停止,“听说,她曾经是按照你喜欢的女人寻的。”
两个人沉默。
玉衡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得像是说往日说天气很好,“你喜欢她那样的女子,能文能武,还能……管理你家里的事,可惜,玉衡,玉衡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他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待很久,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的话像凌迟。
结束?是他把碎成一片片的他重新拾起,现在不要他了吗,涂山璟喉咙干涩,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玉衡同样,他也不好受,强迫自己继续开口,“你,你的奶奶不会接受我的,玉衡是个男人。”
你真的愿意跟那样的女子解除婚约,跟自己的亲人闹掰吗?玉衡这些话没有办法说,他知道自己是比不了的。
玉衡用袖子给他擦脸,“你这样显得我在欺负你,可我们不分开,我算什么,算你养的外室?”
他现在就连肢体接触都不会有了,涂山璟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哆嗦着,玉衡放下手,从他身侧走过,“日后,你也别让小夭叫我出来了。”
下巴滴下来一颗晶莹的泪。
涂山璟从来不知道,那张红润的唇曾经吻得那么小心翼翼,说起话来那么伤人,涂山璟侧身捉住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部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