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朏朏从屋子里跑出来，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的小主人心情不好，悄悄接近玉衡，在他脚边做出各种逗趣的样子。

可它的主人看也不看它，它趴着地上呜呜叫。

玉衡被烦的受不了，发现涂山璟唇角还小幅度弯了下，他气道：“你为什么不哄它？难道你还想要我这个手机来哄它吗，你气死我了。”

“手机是什么啊？小玉。”涂山璟把朏朏抱起来，给它顺毛。

他的问题得到了玉衡一个小白眼，“告诉你也不知道。”玉衡猛地顷身，伸出双手蹂.躏他的脸颊，“你是白痴吗。”

涂山璟低下头，脸蹭的一下变热，玉衡还不依不饶，把他脸掰正对着自己：“你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玉衡长得不好看，快说。”

美人生起气来活色生香，涂山璟眼神慢慢滑在那红润张合的唇瓣，目光登时像触电一样回避着。

门口婆婆迈步进来，大老远就听见玉衡的声音，她庆幸当时把十七带回来，小玉活泼多了。

不过，她这身体大不如前了。

“小玉，十七，我给你们买了吃食。”她挽着篮子，里面买了些糕点。

“好。”涂山璟挣脱玉衡的双手，赶紧去替婆婆拿篮子，耳朵一下子红透。他示好地拿了块粉色糕点给哼哼唧唧的玉衡，玉衡瞅了眼又别过头。

“我是一个手机，你让我吃这个你是想要我死机吗？你这个人真坏。”玉衡做出一个很凶的表情，“你给我道歉。”

“我……”他把求助的眼神看着婆婆，婆婆还在为玉衡有了人类的情绪高兴，“你们玩，我去煮药啊。”

她一直以为玉衡是个还没开窍的小妖怪。

之前一定是没有同龄人跟他玩，所以才不爱说话。

她又想起回来时遇到的串子他们，对玉衡说：“小玉，你能找到玟医师吗，他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

玟小六在清水镇也算知名的人物，人也热心肠，以前的时候自己腿脚不利索，他还给自己看过病呢。

这么多年来，玉衡听话又聪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做好，她知道玉衡一定不是普通的小妖怪，所以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她都会叫他。

玉衡站起身，启动无线追踪模式：“是，我会把他带回来。”

随着一道白光飞向远方，涂山璟眼中带着担忧：“小玉不会有危险的对吗，婆婆。”

*

神农军临时营地

“想好了吗，把玉衡带过来，你和她为我所用。”

相柳冷漠地声音说道。这样两个非凡才能的人，若是招募不了，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杀无赦。

玟小六没有回答。

相柳也不急，丢下一句：“给你两个时辰时间考虑。”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去，玉衡如同鬼魅，立在他身后。

得来全不费工夫。

由于上次经验，相柳想要先发制人，一双妖瞳变成了红色，手一挥，一把冰刃径直飞向玉衡。

跟上次树叶一样，被玉衡纤细的手指夹住，显得不费吹灰之力。相柳表情越发凝重，他自知对付不了玉衡，转而把冰刃紧紧贴在玟小六的脖子上。

冰刃缓缓入肉，玟小六的脖子流出了鲜血。

玉衡怒目圆睁，“松开他，不然我要你好看！”

玟小六整个人都不敢动，生怕相柳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解决了，他冷汗直流：“大人啊，我真的是玟小六，我们不是奸细，对神农军没有恶意的……”

相柳看着玉衡，面上冷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若想让他活下去，就为我所用，听我差遣，成为我的人，怎么样。”

“我只是一部手机，没有做主的权利。”

谁破解了他的开机密码，他就听命于谁。

一缕白光从玉衡指尖出来，唰的一下进入到相柳体内，相柳丝毫未察觉，听着他嘴里陌生的词语，“手……”他刚说了一个字，身体就动不了了，只能冷冷看着玉衡，竟敢使这阴招，眼前的人是什么怪物

玉衡走到他面前，手变成了个锤子，疯狂敲他的头：“坏人，坏人。”

等到发泄后，他才凑到相柳面前，挑衅十足：“我说过，我会要你好看。”他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假手，放在相柳咯吱窝挠，“这是给你的惩罚”

相柳脑袋晕的重影，腋下又痒又麻，玉衡离得他很近，近到能看到脸颊的白绒毛，眉目如画、惊艳夺目。

从没有异性能与他这般距离，相柳听着自己不正常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不仅身体动不了，说话也不能说了。

玉衡把玟小六解开，动作算不得上多温柔，甚至非常粗鲁，在玟小六眼里却那么温暖，每次像天神一样降临，拯救他在危难的时刻。

他表情触动，手脚因为长时间被捆，血夜不流通站都站不起来，玉衡只能抓着他的领子。

“我们是要回去吗？”玟小六拽着玉衡的袖子，不知道怎么的，面前的玉衡他感到有点陌生。

玉衡听见废话，不做回答，瞟了他一眼：“快点抱着我，等会儿要是摔死了我可不会管你！”

玟小六：。

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以前的玉衡可乖了。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玟小六说，双手搂紧玉衡的腰，眼前白光闪过，他们向着东方逃去。

“怎么了，你想听好话？没门，这个状态系统内部已经设定好了，没有好听的词儿。”玉衡哼道。

他们飞快地在云中穿行。

大风呼呼在耳边吹过，玟小六偷摸眼睛睁了一条缝，下面的云层和细微小的树林，差点给他吓尿。

玟小六更加抱紧玉衡，脑袋埋在他怀里，双手双腿都缠上了。

“慢、慢、慢点”他哆嗦着，头晕眼花。

“对不起，玉衡不执行陌生人的命令。”

玟小六：。

到了清水镇他又是一阵吐，胆汁都要出来了。玉衡环抱着胸，脸颊鼓着，玟小六虚弱地扶着大树，“小傻子，谁惹你了？怎么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你说呢！”玉衡这才看他，牙齿咬的咯吱，一掌拍在就近的树上，上面顿时出现黑色巴掌印。

玟小六：我怎么知道，发抖。

在玟小六疑惑的目光中，玉衡气势汹汹地走了，他坐在地上，眼前挥之不去的相柳，九命相柳那是何等的嗜杀成性，玉衡屡次把他脸面踩在地上。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归顺他。

幸好相柳还想招降他们，不然小命一定会没了。

*

“奶奶，现在本来家里就不宽裕，为什么还多养一个人，玉衡不吃东西也就算了，现在生意不好，我想去五神山。”

“以前不是很喜欢小玉吗。”婆婆年迈地声音说，“那里太远了，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那是觉得他是女子，想娶他，可是他是男人。”

男人以后就会和他分家产，本来就不多的钱财被分走，还是没有血缘的人，商陆并不乐意。

婆婆叹息，“你把他当弟弟不行吗，等我死了，这些银钱和地契都是你的，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了，你能答应奶奶吗。”

门外，涂山璟端着托盘默默去了院子，他坐在石凳子上，这里已经不是可以长居的地方，若是等婆婆寿终正寝，商陆不见得会收留他们。

他来到了回春堂，玟小六在柜台配药。看见他的瞬间有些惊讶，这段时间他和玉衡也算生死相交，叫花子是他的仆人，所以玟小六对他的态度非常好：“怎么了，是婆婆哪里不舒服吗？”

“请收我为学徒。” 涂山璟谦卑，“我会很努力学。”

老木打开钱箱子，在桌上数，玟小六丝毫不关心，把手中的东西往旁边放，“走。”一前一后出了门。

跟叫花子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求别人的，涂山璟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学个技艺，玟小六本不想多管闲事，思量玉衡救了他多次也同意了。

学了几天，玟小六发现涂山璟非常聪明。

“葛根一钱二，牛蒡子一钱二，荆芥穗一钱二，前胡一钱二，防风一钱 -，连翘一钱二，金银花一钱二，桔梗一钱二，甘草半钱……”玟小六没有丝毫停顿地说，涂山璟非常准确地抓好了。

玟小六暗自点头。

他又故意念错，涂山璟也能第一时间说出来哪里不对。他把几张药房都塞给了涂山璟，舒舒服服地躺着

“这些活以后都交给你了，你学好了，就带着玉衡在清水镇开个药房吗？”

说实话，他不乐意，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涂山璟听到这里，顿住了。

他只想有个一技之长，好好照顾玉衡。

玟小六灵光一闪：“要不，你带着他来我这儿住，我这可宽敞。”

玉衡连传说中的九命相柳都能打得过，要是在自己身边，谁敢欺负他们。

他想起相柳对自己说的话，又暗搓搓问：“玉衡呢，你可以先把他带过来，熟悉一下。”

相柳大人就给了他几天的时间，要是给不了他准确的答案，自己人头落地。

*

十月初，婆婆在街上摔了一跤后，终日卧病在床。

她大限将至。

婆婆容颜憔悴，靠在塌上，她端起药碗，心中满是牵挂。院子中的玉衡正在荡秋千，脸上带着笑容一派天真，旁边还飞着一只鹰。

“小玉。”她往玉衡那儿招手，玉衡跃下秋千，飘身落下，站在婆婆面前。

“是否启动医疗功能。”玉衡说。

婆婆喝完药，放在旁边，握着玉衡的手，摇头：“不需要，跟……婆婆说说话吧。”

她活了八十多年够了。

“小玉，我走了以后，你跟着十七，知道吗”婆婆说几句话已经十分困难，她抚了抚玉衡的手背，凝视着他乖巧的脸，“小玉，婆婆想看你笑。”

“是。”玉衡自动切换到喜，问：“走？您要去哪里？”

她泪花滚滚，不舍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气息微弱：“人老了都会死，我去跟我的丈夫他们团聚了。”

商陆会捕鱼打猎她从来不担心，或许自己死后，他也能没有顾忌去五神山闯一闯。

只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的玉衡。

“就是，有点放心不下你。”婆婆说着，她混沌的眼神慢慢变得涣散。

第一次捡到玉衡，她就觉得那张脸很熟悉，很喜欢。

或许人的生命到了尽头，眼前的一切都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遥远的蓝天，一个青年朝她笑着。

哦，她想起来了，玉衡长得有点像离世多年的丈夫。

与此同时，院子里伏在石桌的商陆发出压抑的哭声。

玉衡坐在床沿，他不具备人的情感，自然对生离死别没有任何感触。涂山璟从门口进来，满目悲伤，重获新生后，他要送走的便是这个对他施以援手的老人。

次日，浮云悠悠，海边飞鸟跃向天际。

商陆一身素服，神情木然地跪向大海，远处载着婆婆尸首的竹筏小去，玉衡走到他身边，脸上标准的笑容刺痛着他。

商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颤抖，“玉衡，你不难过吗，你就算再怎么没开灵窍也知道难过吧，为什么奶奶死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无端指责的玉衡歪头，商陆悲愤地揪着他的衣襟，按在地上：“你哭也不会哭吗，她把你……捡回来，对你那么好，我这个孙子都比不过！为什么你哭都不会哭”他撕心裂肺地吼。

玉衡看着大发雷霆的商陆，眼里有些懵懂，但是体内的设定依旧让他带着笑，“每个人都会死。”

*

涂山璟替玉衡揉着敷在嘴角淤青的膏药，看着他的笑颜，满目疼惜，“痛吗？”

“玉衡不会感觉痛。”

涂山璟拿着包袱，蹲下身体，“上来。”

玉衡趴在他的背上，朏朏跟着他脚边走，圆滚滚的身体可爱非常。

夕阳下，三个背影离渔村远去。

“小玉，你是从哪里来？”

“玉衡来自2060年。”

涂山璟转过头，嘴唇却碰到玉衡柔软的面颊，随即马上转开脸，2060年？涂山璟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脖子也因为刚才那个不经意地吻变得红彤彤。

“小玉，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好吗？”

玉衡蹭了蹭他的脖颈，“你是玉衡的主人，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