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三个元宵大的珍珠丸子很快就吃完了。孟韶卿舔了舔嘴唇上的蜜糖,和乔芸对视一眼。
“总感觉没吃够,你还想吃吗?”
“不了吧!”乔芸摇了摇头,道,“这才刚开始逛,后头好吃的多得是,哪能在头一个地方就吃饱了?”
“你说得有道理!”孟韶卿伸出舌头把嘴唇一圈的蜜糖全都舔干净,才拿出帕子来把嘴巴擦干。“走,继续往前!”
这才走了几步,琳琅满目的美食就接二连三地闯入了她们的视线——烤胡饼、天花蘑菇剁碎做馅儿的天花饆饠,米粉染色蒸成的花折鹅糕,还有做成见风消花形状的油炸面果子,杏、梨、枣子并核桃仁做成的果脯杂拌儿,裹满蜜糖炸得酥脆的和后世炸馓子非常像的巨胜奴……每一样都物美价廉,让人眼花缭乱,散发着或甜蜜或咸辛的香气……
孟韶卿和乔芸走一路吃一路。
“你看,那边有卖炒栗子的!”孟韶卿和乔芸刚在饆饠摊儿上一人买了根油汪汪的饆饠,才啃了一口,孟韶卿又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糖炒栗子的摊位。
乔芸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可以吃很长时间呢!前面有好像有戏台子唱曲的,咱买包栗子去边看边吃!”
“好哦!”孟韶卿欢呼着又哒哒哒拉着乔芸又从人堆的缝隙里钻了过去,一溜烟到了栗子摊前。
“三娘子,你跑慢些!”碧月哪里挤得过两个小孩子,在后头跟得费劲,气喘吁吁地忍不住高声喊一句让她们俩注意安全。
孟韶卿根本没听到碧月在后头喊,只忙忙地冲摊位老板比划了一个四:“来四份炒栗子!”
不多时,碧月终于挤了过来,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胸脯,再次把孟韶卿的手拉上:“我的小祖宗,你悠着些,你要是挤出个闪失,夫人得打断我的腿。”
“不碍事!”孟韶卿一边看老板装栗子,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两个小孩子,钻来钻去最是方便,再说了,寻常人看到我们这衣裳就知道我们非富即贵,定是不敢碰着的。”
“话是这么说,还是小心点好。”
老板装了栗子递过来,乔芸付了钱,孟韶卿接过栗子很自然地分给碧月和谷雨一人一包。随后拉着乔芸俩人直奔戏台。
两个小人儿左挤右挤,总算挤到了前头第一排,这让碧月没了法儿,两个小孩子挤来挤去,大人们或许不会说什么,可她这么大的人再往前挤,妨碍了别人看歌舞是要被骂脑子有病的。
还好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孟韶卿和乔芸的后脑勺,她便不往前走了,就站在这里也挺好。
对了,还有谷雨!碧月又左顾右盼去找谷雨,见谷雨也在一旁不远处站着和她的情哥哥搂着调笑,人没丢,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好嘛,感情谷雨今儿出来私会情郎来了。碧月撇了撇嘴,倒是没说什么。夫人对她们的婚嫁态度十分自由开明,谁要是有心上人,只要是门当户对的,跟夫人说了,夫人都可以帮忙做媒。谷雨私会的那个情郎她知道,在鼎食记里做送餐伙计的,有鼎食记酒楼给分的居所,月钱跟她们当大丫鬟的差不多。若谷雨妹妹真能跟他喜结连理,也算是终身有托。
不管怎么说,谷雨身边有个可靠的郎君跟着,总比姑娘家一个人挤在人堆里安全。
放下心来的碧月专心去看着自家三娘子。
戏台上表演的歌舞班子是卢氏、何氏和蒋氏三家一起出钱,从绛州府城请来的。这班子伶人的水平在绛州只能算中等,然而在曲沃县这等县城里已经足够上得了台面了。
只见舞台布置得张灯结彩,几个乐伎身着方领五彩襦裙,梳着双环望仙髻,弹琵琶的、敲扬琴的、吹笛子的、拨箜篌的在后头依次排开,簇拥着中间那衣着飘飘欲仙的舞伎,合着一旁歌伎唱的诗歌翩翩起舞。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伶人咿咿呀呀地唱完最后一句,笑道:“十五夜观灯,端的是花好人月圆。”
“好!”围观的看客纷纷喝彩,从兜里抓出铜钱向台上掷去。
“哎呀!”乔芸激动地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卢照邻的诗么!”
原来古代的诗词真的是靠唱来流传的!这时的唱腔没有后世戏曲的一句音调十八转,更多的是对纯粹音律的追求,恰如莺啼、涓流一般自然,曲调和各地民歌腔调结合,好听得很。
“哟,这位小娘子也知道这诗?”伶人笑得更开心了。
乔芸见伶人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自言自语,不由得有些脸红,她摸了摸下巴,傻笑道:“嘿嘿,初唐四杰名冠天下,谁人不知?”
孟韶卿摇着乔芸的胳膊小声道:“阿芸姐姐你好厉害,这都知道!”
伶人笑得越发开心,她看着乔芸,扬唇道,“此言不错,小娘子学问很多嘛,下一首不如就这位小娘子来点吧!”
乔芸也不推辞,兴奋地举手道:“那我想听西洲曲!”
“好嘞!”伶人点了点头,一挥袖子,身后奏乐的人便转轴拨弦,奏起乐来。“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唱到兴处时,江对岸点起了烟火。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如星如雨,绚烂多彩。正当人们一时不知是看烟火还是看歌舞时,人群里产生了骚动。
“走水啦!走水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舞台不远处的树上火光冲天!
围在一起的观众们顿时骚乱起来,人们纷纷四散奔逃,把原本就杂乱的人群推得更混乱了!
“哪个天杀的趁着乱把我的钱袋子扒走了!”
人多的时候,一旦有一个地方出了乱子,就会像浪潮一样越卷越大。渐渐地,被牵连的行人越来越多,见到火光的人纷纷推搡着往外面跑,原本完好的摊子也被挤歪了不少,大人喊小孩哭,乱成了一锅粥,半条街近乎都瘫痪了。
“三娘子,三娘子!”碧月在人群里尖叫着,她看不见两人的发髻了!慌乱中,不知道是谁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又细又软,一摸就知道是保养得当的女孩的手。她顿时面色一喜,“三娘子!这边这边!”她紧紧地抓着这人的手不放,拉着她想要去人少的地方避一避。
谁知道这场乱局没一会儿就发展成了拥挤踩踏的状况,不良人们分作两班,一班端着锅碗瓢盆去就近的浍河里舀水救火,另一班维持秩序,甚至拿公棍去拍打人群,可惜完全没用,乌泱泱地越挤越乱。
碧月总算牵着手里的人挤到了一旁的河堤上,这里地势较高,不会被踩到。她看向孟韶卿:“这里不会被踩到了,三娘……怎么是你!”
她手里拉着的哪里是孟韶卿和乔芸,分明是碧蝉!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怎么在这,我拉住的怎么是你?三娘子呢?乔小娘子呢!”
碧蝉看碧月脸色这般凶煞,还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带着哭腔慌乱道:“碧,碧月姐姐,我今儿跟夫人告了假出来看灯,刚才人挤人,我,我心里慌!看见姐姐在,就上来抓住你的手了,我没看见三娘子呀!”
碧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心头的火气。碧蝉年纪比她小,遇到慌乱是情有可原,更何况今天又不是她负责照看三娘子,眼下骂她也没用。她冷静下来,借着较高的地势,四下里去打量,努力辨别人群里的乔芸和孟韶卿。
只是别说这两个小娘子了,就是谷雨和她的情郎也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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