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视线碰撞的刹那,赵苒的那颗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有莫名有种要被人看穿一切的错觉。www.zhongqiuzuowen.com她的心渐渐拔高,不安感愈发强烈,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抓包时,男人蓦地收回了视线。被提起的心也缓缓落了回去,待她冷静过来,才发现自己手心湿濡一片。
赵苒松了口气,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皮相贴合稳当,心里才定了定。
对,她现在是赵苒,是陈国镇北侯府二房的嫡出小姐,是靖国不起眼的一个婢女罢了。
如今陈国破灭,除了那人,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假冒的!
刚刚那只是她一时的错觉,靖国皇帝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和她有过接触?
就算以前有,现在自己也已经换了一副皮相,那皇帝又不是火眼金睛,怎么可能认得出自己?
不过是偶然多看了一眼罢了,自己不用这么担心!
赵苒不停宽慰着自己,可焦躁的内心却告诉她,自己这都是谎话。
“小姐?”佩兰见她情况不对,关切地询问。
赵苒手攥着衣摆,下意识避开佩兰的视线,摇了摇头:“我没事。”
佩兰见她脸色发白,有些紧张:“是不是体内毒发了?”
赵苒抿着唇,偏过头不忍心看她:“不是。”
自己只在侯府待了一年,但知道佩兰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做自己主子,哪怕现在沦为俘虏也一直掏心掏肺对自己好。可她却瞒着佩兰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在她还未找回记忆前她无法告诉佩兰,也不能。
赵苒缓了缓,整理好情绪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突然的话让佩兰一愣,随即忙道:“奴婢不苦。”
就在两人要上演一番主仆情深时,偏殿内突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赵苒!”
“小姐,到您了。”
赵苒点头,深吸口气,转身走向偏殿。
随着赵苒的进入,皇帝身后,几十名穿着华服的男女也被士兵押了进来。
无一例外,全是陈国皇室宗亲。
曾经在陈国皇城中享受着富贵的贵族们此时沦为了靖国的阶下囚,往日荣华不复,华裳在这段时日的路程中被磨得破损,他们身子颤抖,惶恐不安地哀求着。
魏昱淡淡扫了一圈,问:“赵津远呢?”
那士兵恭敬的朝着魏昱弯了弯腰:“回陛下的话,赵将军在后头寻人,还要五日才能到京。”
魏昱闻言一颔首,把手里马鞭扔给了内侍。
他刚刚转身,身后人群一道粗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魏昱,你不得好死!”
一名男人突然冲了出来,他身上的华裳已经破烂,墨发散乱,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盯着他,趁着侍卫没注意,直直朝他扑来。
魏昱微眯眼,没有动。那男人直冲到他身前,距离还有几丈时便被侍卫拦住,目眦尽裂,大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早知今日会落得这般田地,当日便不会心慈手软的放过你们越国!”
“你就是个恶魔!我诅咒你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往后也有无数的陈国子民会为我们报仇!生生世世,扰的你不得安宁!”
“你不是在找人吗?我告诉你,就算你翻遍整个陈国都不会找到她的!她逃了!早就逃走了!你这种恶魔,注定要孤寡一生!”
始终面无表情的魏昱在听到最后那句话后脸色微变,他看向被狠狠按压在地的男人,往前了几步,神色睥睨,居高临下:“可惜...”
“你们没这个机会后悔了。”魏昱捏着绳子,声音冰冷无情。
这话说的轻巧,男人脸色猛地一变,原本的大义凛然在士兵的围攻下化作恐惧。
魏昱眯了眯眼,看着那人恐惧的模样莫名觉得有趣,他就是喜欢看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对着自己露出惧意,这样才能让他有一丝报复成功的快感。
魏昱正欲出声,却在手划过腰间时感受到一片凉意。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腰身悬着的匕首,眉头微敛,伸手拿出。
匕首十分精美,匕鞘被雕成了凤凰的图案,以凤尾为首,凤凰的眼睛处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沿着口,羽翼处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珠宝,整个外壳毫无空余之地。握把处一路沿着匕身被雕刻成了龙形,繁复华丽,无处不透露出这匕首的精贵。
魏昱摸着上面的宝石,内心那不受控制的心理被安抚了些,脸色柔和些许。
这种繁华而不中用的东西本不会出现在他手上。
可偏偏他得到了,连带它的主人,他也妄想拥有。
魏昱顺着握把缓缓将它抽出,匕首在阴影中隐去锋利的光芒,指腹顺着匕身纹路一路下滑,鬼使神差的,他稍一用力,原以为奢侈毫无用处的匕首就轻易地划破了他的肌肤,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顺着匕身精细的纹路滑落,一滴又一滴。
手上传来的刺痛让他想到了一年前那狠心逃离他的女人,魏昱眸光不自觉暗了下来。
看着精美无辜的东西其实也会伤人,而且更容易击中要害。
精致的匕首被鲜血玷污,犹如往日尊贵的公主被他轻易的占有。魏昱忽的勾了抹笑,脸上呈现出偏执又病态的神情。
他收了匕首,转身掉马,目光在那群人中稍稍落下,姿态散漫,声音慵懒:“继续问,问不出来便也不用留了。”
在魏昱马匹转身的瞬间,身后一干士兵迅速堵住了男人的嘴,将他按倒在地,手起刀落,煞白的光带着鲜血反射出一旁惊恐的人群。
他们有人尖叫,有人想逃,可最终都被那些士兵按住,随着那人成了刀下亡魂。
靖国皇宫前的板砖被陈国皇室鲜血染红了。
-
靖安宫内
魏昱自顾脱去身上的盔甲,余一件中衣,大步走进了净房。
汤池里早早备好了热水,幔帘垂落,里头热气氤氲。
魏昱褪去衣裳,踏入汤池,紧绷的肌肉在舒适的环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缓缓闭上眼,往事纷至沓来。
那时候他还是个蛮小子,想当兵都够不上资格,只得日日守在御林军统领的大营外,乞求能给他个机会。
他连等了三天,受尽了往来兵将的耻笑。有个叫王阿三的过来搭讪,说有路子给他引荐。
他天真的信了,把全部银钱都给了王阿三。岂料那不过是场骗局。他气不过,强闯军营,却被王阿三带人狠揍了一顿,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他咬牙忍着,忍到牙根尽碎,和血往肚子里咽。
“住手!”
就在他以为要被打死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模糊中,他只记得一片耀眼的红,是那贵人绣着金丝的鞋尖。他不敢抬头,只听到了女孩凌厉地训斥,和王阿三低声下气地哀求,接着鞋尖一点,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膀,问:“还活着吗?”
他挣扎着要撑起身体,可碎裂的骨头让他疼得发出一声闷哼。慌乱间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啪地落在他身前,他听见那道声音冷冷的道:“日后你便是本宫的人了,若再有人敢欺负你,那便是和本宫作对!”
他扑过去紧紧握住了那把匕首。再抬头,只看到了公主的背影,红裙如火,从此在她心中烧灼。
他想看看公主的脸。
看到了,又想让公主看看他。
再往后渴求疯狂得不受控制,他想得到她。
想拥抱她,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让她明亮的眼睛里,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做到了,可上天总是在和他作对,公主逃了,她带走了所有东西,却落下了他。
她抛弃了他。
魏昱想到那日得知她离开的消息,心脏便生疼。
他睁开眼,看着空旷的屋子,披衣起身,走了出去。
察觉魏昱出来,李元德忙迎了过来。
魏昱神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吩咐道:“去召顾以安过来。”
李元德颔首福身,又退了出去。
待殿内又只剩魏昱一人,他抬脚走到了案桌前,看着被他放置在上面的匕首,伸手摩挲,眸光闪烁。
我会找到你的,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