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婵吃过早饭,只得搬了小马扎自己去台阶上拿木搓衣板搓洗衣服。
“娘,您瞧瞧您那儿媳妇,都啥德性啊,我好歹也是您亲生的闺女,不过是嫁了一回人,我姓杨,她姓熟,我回娘家来,反倒成了外人?这是何道理?她就没把咱家里的好东西,偷偷地拿回娘家去,哥的工钱真全都交给你了?没有藏下一点?我是不信的。”
杨李氏跑到院门口瞧了一回,见杨郭氏挑着一大桶衣服去村口的码头处漂洗衣服了,她这才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杨金婵,破口大骂道:“你要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早就将你给打出去了,你还晓得你姓杨啊,我问你,那岔口村的小院和二十亩田又是怎么回事?”
杨金婵还不想承认,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啊?娘,您说啥呢?”
杨李氏气得直跳脚,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娘就说呢,你几时变得这么有脑子了,我且问你,你从柳兰舟那里哄了多少银子出来?”
杨金婵晓得坏事儿了,忙道:“娘,你刚才难道没瞧见么,姓郭的说了,我是外人,您还说要我把银子拿出来给大哥、小弟盖房子,我亏得没答应,不然,只怕我前脚把银子拿出来,后脚就赶我出去了。”
杨李氏忙道:“怎么会,她敢赶你走,看我不捶死她。”
“您跟爹在世,自然不敢,可您跟爹百年之后呢,您总是说要为大哥、小弟好,为他俩盘算,他俩还是不是男人啊,总指望我这盆泼出去的水,娘,您不该嫌我蠢,该赞我聪明,亏得我留了一手,您晓得心疼您生的儿子,难道就不许我心疼自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崽崽?”
杨李氏竟被她反驳的无话可说。
然而,叫她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来,那怎么可能。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你那崽子脑后生反骨,想我这个做外婆的待他不好么,回过头来,他看我跟看仇人似的,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蠢得要死的盘算着,想着柳兰舟若是靠不住,你回来,不还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么?”
杨金婵再道:“如今这样也不错啊,我买了小院以后养老用,手里的良田也够我一个人的吃穿花销,还有多的可以孝敬爹娘呢,待我老去后,那产业都是要留给我崽崽的,至于大哥、跟小弟,娘,您还是叫他俩有骨气点,自个儿去外头挣去吧。”
杨李氏怎么也听不进去,更不肯就此放弃。
眼见杨金婵咬死不松口,她怒了:“老娘叫你给就给,你不晓得,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那心,如今已偏向张玉娘那个不要脸的了?呸,也不晓得她用什么狐妖法给迷住了他的眼。”
“叫他俩自个儿挣去,凭啥要我这个当闺女的拿钱养他俩?是瘸腿了,还是断胳膊了?”
“看我不捶死你个挨千刀的,竟然敢咒你大哥跟你弟弟,这么些年,要不是他俩给你撑腰,当你的靠山,你以为木久承会待我外孙子有多好?呸,有了后娘那必须有后爹。”
杨金婵又道:“摸着良心说实话,我虽讨厌张玉娘,也想把她弄成下堂妻,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待我崽崽,的确很好。”
杨李氏立马道:“那都是做给木久承看的,这个,你也信?我那外孙子偏信偏听,都不晓得他那后娘的心思有多呆毒,给他好吃的,好穿的,就是想让他野了心思,不爱念书,亏得我杨家祖宗保佑,才叫孩子没有长歪。”
横竖张玉娘做什么,落在杨李氏的眼里,那都是图谋不轨。
“娘,她嫁过来这么些年,屁都没放出一个,木久承就只有这么个嫡亲的儿子,她算计什么啊?”
杨李氏骂道:“哼,你少跟我提这些,你以为扯远了,我就会忘了这事么,不管怎么样,你如今也算是发了大财了,迎贵和来贵这么些年,帮你看顾着你儿子,没功劳那也是有苦劳,你就算在岔口村落了脚又能如何,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你个女人家,那屋里连个正经的男人都没有,若传出你跟你的兄弟们不和,你说说,那些个不要脸的老少爷们,还不得跟苍蝇叮蛋一般,见缝插针,你甭想有安宁的日子过,说来说去,还是要靠你兄弟给你镇场子。”
杨金婵一时沉默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哄住她娘老子,心里不免着急,也不晓得木久承几时才能回来。
“娘,我晓得了,我原本打算是要留给我崽崽的,只是那田契和房契才落到我名下,要去县城里改很是麻烦,还要请了那边的村长呢,你让我先好好想想。”
杨李氏说道:“那你快点想。”
“那田和小院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您那么急着逼我干啥,把我逼急了,我便现在把东西都交给我崽崽去。”
杨金婵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因为这事,母女俩闹得挺不愉快,彼此心中都有疙瘩了。
杨李氏觉得杨金婵太蠢,她姓杨,不晓得把产业留给娘家兄弟,这样,那田,那小院,就永远姓杨。
杨金婵却埋怨自己娘老子太过偏心娘家兄弟,她都明说了,这是要留给她亲崽崽的,还逼着她拿出来,怎么可能,兄弟再亲,能亲得过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崽崽么?
她是连一个铜板子都不会拿出来的。
杨李氏听到她这般说,心里当真是恨透了自己这个四闺女,她认为自个儿掏心掏肺的对杨金婵好,可杨金婵一点都不记她这个当娘给的恩情。
“哼,我不管,横竖你得分你兄弟们一份,也不要你全部,你看看你大哥,三儿子呢,做工做到八十岁都是还不完的债,老五还是个光棍,以后这老宅子是要留给你大哥的,总要给老五备一座,她们说的,你买的那个小院,我晓得是什么样子的,还不错,盖了也没几年,正好留了给你弟弟娶妻用。”
杨金婵快气炸了,她很不客气地回骂道:“娘,您就别着这梦了,把院子给了他,我住哪里?您可真下得了狠心,打算将我赶去马路上睡么?可千万别说叫我继续住这里,正好您也听到先前大嫂怎么说的,我这就搬去那边,省得一天到晚都听闲话,置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