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汉瞧着王家送的年礼单子,一大桶油、十斤猪肉、五斤羊肉、三盒点心、二块布匹。
院子里女婿与老大相谈甚欢,笑声不断。
这年礼比过往都丰厚,连女婿都带着一家子来送年礼,可见对崔家的尊重。
王家这是瞧着大房一个中了秀才,一个与冯家定亲。
还没到年下写对联的时候,已经有十多户把红纸和润笔费早早的就送过来,说要沾沾他家宏才的“才学气”。
崔老汉望着窗外,眼神悠远,花无百日红,还是要得势,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扶持一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刚刚村长拉着他聊了好一会儿,原来老二家的少安,也是个读书好苗子。老二那蠢笨如猪,沈氏软弱可欺,怎么养出的孩子,一个赛一个?
堂屋。
崔梅花掰了一个桔子,一大半塞嘴里,真甜。听说是冯家送过来的,水绣这丫头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娘,我回去时,给我装上一袋桔子,你外孙子肯定爱吃。”
看闺女吃的香,李婆子脸带笑意:“成,屋子里还有一框,我回头给你装上一大袋。”
“对了,娘,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县里住了一段时日?”
说起这事,李婆子心理不得劲,意气风发的去,灰溜溜的回,那个死丫头就是天生克她的。
“嗯,在你二哥那住了二日,本来想去王家看看你。谁知那个不孝的死丫头,把我们赶回来了。”
又想起处好院子,一阵滴血,有那死丫头在,她无计可施,那不孝的把不认她的话都说的出口,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日见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特别是那姑爷身后一帮大汉还佩着刀。
就那姑爷,白瞎了神仙般的相貌。
崔梅花小心的问道,“你们看到白芷那姑爷了?”
她自以为了解那姑爷的底细,长得俊美非凡,就那张脸找不到缺点,还是个有钱的。
当家的说让小姑找机会勾引,也不让她告诉崔家,她就一直憋着没跟她娘讲。
只是雨分那丫头也是个没出息的,新衣服做了几套,手饰也买了两套,连鸡都搭进去七八只,愣是没得逞,还被那方姑爷手下的人上门警告,好一番没面子。
李婆子没注意闺女心虚的表情,回道。
“看到了。”
崔梅花瞧着娘神色未动,才放下心来,说道:
“我上回去白芷那院子,瞧见了那姑爷,咱们县里就找不出比二哥家姑爷长得更好看的。”
李婆子憋了憋嘴,就长的好看。
“您看,长这么俊俏,还有贴身护卫,肯定是有钱人家公子哥。”
“娘,您可瞧见过或听说过那姑爷家里什么来头?”
李婆子想都不用想,直接摇头。
崔梅花:
“所以,我琢磨着,那姑爷定是那家的公子哥见着白芷一时好奇,才养了做外室。”
李婆子:“外室?”
这都是有钱人家会看的事,都是在戏曲里听的。
崔梅花眉毛上扬,肯定的说:
“谁家公子哥成亲,没有大排场的。就那铺子、那院子,二哥家能拿得出银子?那银子一定是那姑爷的。”
听闺女分析,李婆子信了:“那个丢人现眼的,做了人家外室,我说怎么一大家不在村里过活,都搬到县里去。原来见不得人。”
崔梅花表情僵住:……
这个不是重点。
又说:
“瞧那院子和铺子,没有大几百两能拿下?还有能不断生钱的铺子,做外室那也风光啊。可不比当初嫁到冯家强,冯家才给一百两银子。”
李婆子这账算的过来,对,这丫头当初看上不冯家,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下家。
要是白芷在这,定要扇几巴掌。
一窝子没见识的老娘们。
没一柱香,崔家老院所有人一番论证,都自以为掌握了秘密,白芷就是给人家做了外室。
年三十,祭祖。
天刚刷白,崔家二房从庄子里出发前往月湖村祭祖,一则敬先人,二则求来年平安顺遂、求偿所愿。
马车停在山脚上,崔田柱带着少安、少言往山上,一名护卫跟着后面帮着提了两木箱祭品。
白芷与她相公就是过来游水玩水的,祭祖不兴出嫁人。
白芷倚在马车旁,目送他们上山,眼神落在少安身上,迎风踏行的少年朗,昂首挺胸的阔步向前。
翻了年,少安就十一岁了,什么时候开始,少安已不趴在她怀里哭泣?
来到,撞入她内心,带给她温暖的就是小少安。
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一只大手探了过来,紧紧握住白芷。
呵。
就我这性子,怎么娇情了。
“相公,我们云月湖转转。”
“嗯。”
哟,前面那黑压压三个人头,眼熟。
崔老汉和大房父子两,一眼就瞧见马车边的白芷。
第一次见到方元璟真面目,原来面具下是赛神仙般俊俏清冷的面孔,身姿挺拔,夹杂着书卷水墨香,又带着清贵之气。
气质不凡!
比自己年青时见过的官家公子,大家士子,都要出众。
如此人物找了白芷做外室?
大过年的也不回家?
一晃间,崔老汉脑子里转了几道念头。
白芷笑靥如花,客气的喊打道招呼。
“爷爷!”
方元璟跟着点头示意,并未呼人。
连人都不叫,崔大强神色复杂,哼到鼻边的呛声,又收了回去,不知道这位方姑爷到底是那户人家公子哥,眼下到不好得罪了。
崔老汉:“你……”
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客套一句。
“你们小心路滑!”
白芷浑不在意,两人飘然而去。
落在后头的崔宏才隐诲的回头望了一眼,上次那局,扣了两环,人都进了牢狱,证据都做的充足,竟能脱身。
正好。
崔老二刚把祭品摆出来,崔老汉一行人也赶了上来。
崔老汉站在坡下,蹙眉,神色恍恍忽忽,只觉得眼前这几人就如陌生人般,他不认识。
一位富绅老爷,身穿墨色绸缎夹袄,脚蹬鹿皮靴,正拿着香烛在生火。
旁边的是少安,那个黑瘦黑瘦眼晴发亮的小娃娃,此刻已然是小男子汉般迎风而站,自有其铮铮铁骨。
特别是少言,像个玉童子般,长得灵气十足。
“爷爷。”
未答。
少安和少言又喊了声“爷爷。”
崔田柱:“爹,你过来了。”
稀疏平常,就像路过打了个招呼,“出来溜弯了。”
崔老汉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应了三人,才上坡到来祖坟前。
一整个猪头、一整只鸡、一整条大鱼、一整只鸭、一盆子水果、一盆子糕点、两坛子酒。
丰富!
族里祭大族也就这个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