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寂然无声,加上越来越大的雨势,林玉茗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她踩着泥地一点点滑下去,朝着那女子连喊了好几声“小娘子?小娘子?”,但对方都没什么反应。
她轻抚了抚胸口,终于下定决心,一边耙着树枝,一边伸出食指靠到了对方的鼻息处。
好在对方呼吸虽然轻微,但还算正常。她松口气,放下心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玉茗准备径直回家。可就在她跨过该女子腿上时,对方竟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裙角,
“救!……救我!……救救我!”
林玉茗头大如牛,该死,我应该折过去的。她侧身看向对方。
此时对方迷蒙着双眼,雨水将她脸上的发丝打乱,但还是能看得出,这女子并不是玉溪村的人。
好家伙,你都醒了,难道还不能爬起来自己走。
林玉茗执意要走,但那女子固执地死拽她裙角,险些给她绊个跟头。
“我,我……不能死!……求你!”
说着说着对方竟然又昏了过去,林玉茗一瞬间被对方求生的信念打动。算了,等下一并交给陆大夫吧。看这女子穿着也不普通,应该是不差钱的。
她拽起该女子,将对方拖到背上,半拖半背着往家里走去。
即使这女子身形窈窕,但本就累得只剩一口气撑着的林玉茗,将对方拖到家后,还是感觉去了半条命。她靠在栅栏门上大喘气,双脚早就木了。
大狗子一直在屋檐下等着,听到动静,见是娘亲回来了。上前帮她把女子卸下来,什么都没问,只是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就是跑得太急了些。”林玉茗虚弱地笑笑。
“我去叫陆爷爷,他在灶房里煎药呢。”老大可不认为娘没事,他皱眉又看了看一旁陌生的女子,最终什么都没说。
陆安正守着炉子,一听到门响,望过去,赵家大儿子上来就拽住他的胳膊,
“陆爷爷,您快去看看我娘!”
“什么?”陆安一听就站起来。这算个什么事儿,赵家大郎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呢,这赵夫人怎么也出事了!
他急忙跟着赶到院子里,却见到林玉茗正拖着一女子往正屋而去。
林玉茗一看陆安大夫来了,将那女子拖到屋里的凳子上靠好,就几步跑出来。
“陆大夫,您等下得空也瞧瞧她的伤势吧!”
“她是……?”
林玉茗却摇摇头,径直将手从胸口伸进去,准备把包着蝴蝶草的布巾取出来。
陆安脸色一变,他立时将脸转向一边,“赵夫人,请你……自重!”
林玉茗霎时愣了一下。她一时心急,倒有些忘了,古人十分注重男女大防,虽说她和陆安差了一个辈分吧,但是此时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
她连忙侧身,几下解开来。
“陆大夫,您别生气!您先看看,这是不是那本《草本秘要》上所说的蝴蝶草?”
陆安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乍然一听,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待到转头猛地一看,
“根茎为红,叶片为青绿,花为玄色,一般为五叶一花……”他喃喃念道。
“据闻寄生于朽木之下、石缝之中,又名枯逢春。其草连花带根食之,或可起死回生。传言此花多为蝴蝶尸体覆盖,故名。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就长在枯木之中,上面覆盖着一种长得像蝴蝶的枯叶,唯一和书上对不上的是,我这朵只有三叶。”
林玉茗像献宝似的,将蝴蝶草连花带布巾托到陆安眼前。
陆安眼睛都直了。呆了半晌,他才回过神,皱眉问道,
“你在哪里采的?”
林玉茗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陆安作为大夫肯定常年在山中行走,“后山有一片深草地,那草地后面是幽深的丛林,一看就有些人迹罕至。我就是去碰碰运气,上午的时候我在那摔了一跤。当我后来又在您的那本书上看到时,就打算赌一把,想着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说着林玉茗将布巾放到陆安手中,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郎的命就拜托陆大夫了!”
陆安仔细验了验手中的蝴蝶草,“赵夫人,”
“恩?”林玉茗觉得对方的神情很是郑重。
“老夫刚刚仔细查看了你夫君身上的伤势,他似乎是中了箭伤,肋骨也有些断裂,幸亏他自己处理得及时,这才能撑到回家。但这伤势似乎引发了他身上的旧疾,故而极为凶险。我已用银针暂时封住他的经脉,”
“但这《草本秘要》即使是从我师父祖上传下来的,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药草有过注疏,也就是说,这蝴蝶草到底有没有那起死回生的功效,恕老夫也没多大的把握。”
林玉茗微微摇头,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陆大夫您说的我都懂,尽人事听天命,我相信赵……我夫君吉人自有天相,若真是发生不幸,那决计也不是陆大夫您的错!”
“您尽可放宽心。”
陆安看了看对方,此时的林玉茗似乎早已不是传闻中,那个柔柔弱弱万事只会以哭面对的林怂娘了。
他暗道一声,“好个林小娘子!”人言果然可畏!
“那你去屋里看着你夫君吧,老夫正好在熬药,我这就一并煎了去。”
林玉茗叫住陆安,“陆大夫,只是熬药的话,我也会。我夫君可让孩子们看着,您要是不介意的话,现在得空帮那位小娘子看一看吧!”
林玉茗再次指了指她背回来的那个。
陆安望了一眼,“行,那你去吧。记住,先用大火煮开,再用文火熬,三碗水煎成一碗,好了后仔细喂你夫君喝下。”
林玉茗道一声明白,她直接去了灶房。
大概过了盏茶功夫,林玉茗正蹲在炉火前,陆安到门口来辞别。
“陆大夫,那小娘子没事吧?”林玉茗猜测对方的问题应该不大。
陆安摇摇头,叹息一声,“若说无事呢,这姑娘有先天心疾,不过这病本就无法根治;要说有事呢,其实也就是脚崴了有些青肿,又淋了雨,发起热来罢了。我回去要取些药再来,你好好盯着你熬的药,可千万别弄岔了。”
林玉茗听了也是一阵唏嘘,但她自己又何尝轻松。
将陆大夫送到门口后,她让老大老二去好好守着赵珩,老三和老四被她叫过来给自己搭把手,晚饭得做起来了。
这对双胞胎,老三伶牙俐齿,老四闷葫芦一个。两个人就听着老三活灵活现地,给林玉茗讲她走了后,陆爷爷过来是如何给他们爹爹扎针的。
把个林玉茗逗得不行,这老三宝贝也太会说了吧,就差个板子和桌子了!
倒打消了她心中的一些忧虑。她实在不想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药,最后却喂给了死人。
但是赵珩,怎么会中箭呢,总不至于这附近还有山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