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咕唧咕唧的水声响起,不久又传来粘稠液体落到地板上的嘀嗒声响,明明只是些及其细小的动静,落在江袖白耳朵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眼里瞬间浮起浓郁的厌恶。
这是他的月光,怎么能被别人这样亵玩?
当场动手?好像有点不太像话。
那么……
江袖白敲醒007,扫了一眼资源库,拿出一小粒黑乎乎的药丸。
胖男人正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欢愉中,根本没注意旁边人的举动。倏地,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糜烂的神色稍微敛了些,他转过头,“干嘛?”
身旁的青年笑眼弯弯,友好地问:“先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没有。”胖男人三两句否认完,转头望回,眼见着台上的倩影就要离场,他着急忙慌地把手探进裤子里,额上沁出了汗。
见那胖男人双手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江袖白叫住了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没有人敢说不慌。胖男人燥热的紧,又不敢不应声,奈何他根本没听清那声音说了什么,憋得他嘴一下撑大,像只倏然被放光了气的气球,“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袖白轻声道,他眼疾手快地挥过去,夹在指间的药丸精准无误地落到了胖男人张得老大的嘴中,顺着喉管咕咚一声,滑倒了胃里。
整个过程顺滑无比,没有给胖男人留下一分一秒的思考和反抗时间。他甚至没察觉自己吞了个药丸,只觉得身旁那人奇怪的紧,叫住自己,却又不说话……
噫!糟了!该不会是发现了他正在干什么吧!
胖男人火速抽回手,拉上裤链,心虚地四下张望起来。慌乱间,他的视线又撞到了舞台上,这么一下差点没给他整出心脏病——
台上哪还有什么穿着白裙,身披月光的美女,只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一个正喷着鲜血的,缓缓栽倒在地上的身子!
“啊——”
胸腔剧烈起伏,胖男人再也憋不住,惊叫一声又一声从嗓子破出。
观众席的掌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回过头,目光梭巡。江袖白迎着目光,神态温和,坐姿端正,浑身气质就不像个搞事人。于是人们默默地忽略他,把目光移到胖男人身上。
地上的摄像机怼过来,空中的无人机飘过来,咔擦咔擦。
胖男人这下简直快要哭出来,自己做的龌龊事被发现还在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原本正常的人在他眼里都成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形骷髅,热闹的比赛现场如梦般破碎,拼成了人间炼狱。
“有鬼!有鬼!”胖男人拖着没整理好的裤子,哭着跑了。
未免把人吓出心脏病,在确保胖男人离开会场后,江袖白立即取消了药丸的功能。
见鬼丸,真是个好东西。
就在江袖白忙着欣赏自己的整蛊结果时,童音冷不丁响起:【我可告诉你啊,见鬼丸可就这么一颗,你这就是妥妥浪费晓得吧。】
江袖白:“起到作用了就不浪费……话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玩意,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谁知道左渊从哪搞来那玩意的。】
见它主动提起左渊,江袖白有些意外,追问两句,007却什么都不愿再多说了。
“只有一颗,还留到了现在,一定很宝贵吧,早知道我就不用了,”江袖白道,“真不好意思啊,你也该提醒我一下才是。”
本以为007并不会回答,哪料它沉默了一会,忽而没头没尾地道,【都摆到面板上来了,哪有什么宝贵不宝贵的,用了就用了吧。】
江袖白总觉它话里有话,有说不出的古怪,却无从问起,问多了也不说,便只得作罢。
山月离场后,主持人上场陈词,第一环节的比赛就到此结束了。观众席的人随着散场逐渐稀疏,江袖白特意多留了一会,确认山月的分数也被归为隐藏之列后才离开,迈步前往休息室。
休息室里嘈杂一片,有人欢喜有人忧。
“你的分数出来没,我才六十多啊,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呀,艾琳达小姐才七十三呢。”
“哎哎,那山月的舞台效果简直绝了,我还以为主办方找她是来……”
“你别说,我也以为,而且她分明是释放了异能的对吧,怎么什么异常都没有啊。”
“完了完了,山月又变回以前的山月了,这可怎么比啊。”
“何止啊,她简直比以前更强了好吧。”
“你们说,这会不会和那和风美容院有关?”
司眠还坐在那张软沙发上,他虽然不参与聊八卦,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两只眸子一眨一眨,看起来有点乖巧,又有点可怜。
过来便看到了这幅场景,江袖白忍不住逗他:“你说,要是她们知道你的真实性别,会怎么想?”
司眠挑了挑眉,抬眸看他:“你该不会以为,她们全都是真的女孩子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袖白一下子怔住了。
司眠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人拉下来坐到自己身边,而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看那边,看到那个女生了吗,那其实是拉斐克家族的三少爷,他们家族的遗传异能就是变性,一变能变三天,比我的玲珑相还要厉害,他的母亲还跟我母亲是闺蜜,俩人还一起约着出去逛街来着……”
“慢着,”江袖白着重点的能力一向不寻常,“你的母亲……她的异能也是玲珑相吗?”
“嗯哼,SSS级,我生下来时可嫌弃死她了。”司眠说。
江袖白:“那反过来说,她的相面岂不全是男人?”
“你想什么呢,”司眠古怪地看着他,“当然是女人,按照常理,我的相面也都应该是男人,毕竟我是男性。可我母亲在怀孕的时候就希望是女孩,吃饭念叨,洗澡念叨,睡觉前还要念叨,全天二十四小时就没有她不念叨的时候。可能是为了弥补她的遗憾吧,我的相面就全都是女孩了。”
江袖白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在司眠威胁的眼神中堪堪忍住,“这有什么可惜的呀,男孩子也很好呀。”
司眠叹气:“我啊,还有个哥哥。”
江袖白故作恍然:“怪不得都叫你小少爷,原来你们司家还有大少爷呢。”
司眠想扑过去打人,顾及形象,这蠢蠢欲动的手好歹是摁住了。
江袖白顺着他的长发抹了抹,仿佛在顺毛,嘴里笑道,“小少爷乖,小少爷不生气了。”
司眠睨他一眼,垂下眸子,“江医生。”
“嗯?”
“你变了。”
江袖白但笑不语,也不再逗他,而是道,“这么说来,这选美大赛的性别还真是真假难辨,主办方收集资料的时候这么马虎的吗?”
“这本来也没说是‘女子选美大赛’,再说了,美就一定得是女性吗?”
江袖白眼里倏地浮现出银发的司眠。
那一张脸精致无比,雌雄莫辨。
“不一定,”他说出心中所想,“你就很美。”
说罢,江袖白脸上后知后觉地一热,窘迫地转过头。
司眠也没再为难他,而是盯着他泛起薄红的侧脸,转移话题道,“刚才我下台的时候,观众席怎么那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江袖白说。
“说嘛。”司眠抱起他的手臂,左右晃晃。
拗不过他,江袖白只得言简意赅地道,“就……教训了一个坏人。”
司眠还要再问,可广播却倏然宣布下一环节的比赛开始,于是只得作罢。
“走吧,”司眠拉着江袖白站起来,挽着他的手臂。
江袖白被他拉得踉跄几步,“我、我也去吗?”
司眠:“那当然,这一环节是可以带男伴的,我没有,只好拉你凑合凑合啦。”
虽然这在意料之外,虽然只是凑合,但在听到司眠没带其他男伴的那一刻,江袖白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痒痒麻麻的内里流泻出来,满足感一拥而入,推挤着混杂了好闻花香的空气,在他的胸膛里支起了一只大气球。
就这样,他跟着司眠一道,与众多参赛的男男女女一起,来到了花圃的星图走道。
星图走道穿插于整片世纪花圃中,以道路弯折似星图而闻名。时至半下午,烈阳逐渐褪去,花圃里光线正好,又不觉得闷热,非常适合游玩欣赏。许多没有购买第一环节观众席位的游客也在这时来到花圃的红线外围,参与见证这场决胜之局。
平时偌大而安静的花圃此时人声鼎沸,不管走到哪个犄角旮旯都能见到人,他们手里拿着应援排和花环,无数条胳膊伸到红线内,与花朵抢位置,舞动狂欢。
无人机漫天飞舞,有专门跟随某一个选手进行直播和抓拍的,也有按照规定路线随拍的,随便挥一挥手就能招来一片,此等盛景,江袖白还从没在地球上见过。
他看了一圈,发现许多花明明花期不同,却能并肩绽放,争奇斗艳,好不新奇。
注意到身旁人的分身,司眠捏了捏他的胳膊,“在想什么?”
说罢,他又好整以暇地叹了口气,“男伴老是分心,这样可不行,会扣分的。”
江袖白连忙收神,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司眠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捉住了几丝转瞬即逝的窘迫。江袖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正要撇开视线,就听司眠道,“你跟着我走吧,这里人太多了,拍的照片都不好看。”
“好。”江袖白应了一声,任由司眠带着自己拐上一条偏僻的小道。
两架无人机憨头憨脑地飘在二人身后,无数旖旎从它们的视野里路过,香槟玫瑰、芍药、桔梗、薰衣草……最后定格在了一片矢车菊面前。
那是一片蓝色的矢车菊。
这块蓝色花圃并不如玫瑰、芍药那么热门,因此连照顾打理都肉眼可见地马虎了许多,但这正好给了它们突破规制的机会,它们枝蔓延伸,越过了栅栏,生长,叫嚣,向大自然索取更多的亲昵。
“喜欢矢车菊?”江袖白的语气里是惊讶。
“还可以,主要是这边人少,更重要的是,”司眠转头看他,“我上回的夺冠照片,就是在这片矢车菊丛中拍的。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不是么?”
“你是这样想的,”江袖白眼里都是蓝,“我是挺喜欢矢车菊的,还以为你也……不过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知道,”司眠说,“遇见和幸福啊。”
遇见和幸福,多么美好的两样事物啊。
目光落回到眼前人身上,江袖白心想,至少他现在已经占得一样了。
人们似乎都不太注意这偏角的蓝色一隅,视线没有别处多,喧闹声也不是那么大,两人便自然地挽着手,悠闲地在矢车菊丛中踱起步来。
“上一个环节靠你种的异能获胜了,这一环节的秘诀又是什么?”司眠问。
一只粉嫩的蝴蝶飞过来,停在司眠弯起的手指上扑腾几下,复又飞走。
视线追随着那粉蝶,江袖白道:“这可是终极武器,不告诉你。”
“这届选手不比从前了,她们都很强,”司眠睨着他,“你小心翻车。”
江袖白笑了一下:“你要是实在好奇,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司眠:“那你说。”
“好啊,”江袖白看着他,“那交换吧。你上回说赢了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就把获胜的诀窍告诉你。”
和他对视了一会,司眠撇开头,嘟囔道。“你休想,那你就憋着吧,左右我也是要赢的。”
江袖白扶着一支矢车菊,倏地笑开了来。
人们像是终于想起了上一环节的精彩表演似的,在日奔西山时,矢车菊园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交谈的话音和拍摄的咔擦声响掠走了自然的气息,仿佛随时能把满园蓝色羞回栅栏里。
“袖白哥哥,啊啊啊我看见了袖白哥哥!”
“我的妈啊,他身边那个,真的是山月啊。”
“呜呜呜,袖白哥哥真的是为了山月来的吗,不要哇啊啊啊……”
“弱弱地说一句,只有我觉得他们俩挺配的吗。”
“不是!你不是!这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好吗,而且有了袖白哥哥,山月的异能缺陷肯定早就好了,老就着人家以前的事情不放干什么呀。”
“就是就是,山月上一场的表现肉眼可见的最高分好吧,这就是冠军!”
“你粉丝真多。”司眠在一旁道。
江袖白想了想,认真地说:“那都是从金的直播间来的,不是我的粉丝。”
司眠晃了晃穿在他臂弯里的手:“这么多喜欢你的人来,我是不是应该慷慨点,不那么亲密?”
江袖白没说话,而是将手臂往腰部拢了拢,“我可是你的男伴,我走了你去找谁?”
司眠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敲敲点点,掠过一排人头,“可以找他、他或者……他。”
江袖白:“……”
他没有理司眠的玩闹,而是抬头望了眼天。
晚霞渐渐消逝,薄薄的云层照在月亮前,宛如舞台前的幕布。他心里埋藏了一个小时钟,滴滴答答……一秒,两秒,时间差不多了。
“你看,那边的蝴蝶。”低沉的声音落在司眠的耳畔。江袖白抬手扶着他的肩,将人转过身。
下一个瞬间,他的瞳孔底色骤然点亮——
一片光亮与炫彩,正呼啸着朝他奔涌而来,席卷了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结束选美大赛,带袖白见家长~(本文感情线推进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