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池坐在副驾上，整个人歪在车门上，手上无意识地划拨着手机，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最后一次看到有车从旁边掠过，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了。
窗外不断飞速后退的景色越发荒凉，清晰地昭示着这辆车正往荒郊野岭行驶的事实。
乔陌抽空瞟了他一眼。
“小哥哥别乱来啊，我就剩这一辆车了。”
夏星池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又刷新了一下微博。
那条直播预告下面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彩虹屁在生成，他一条一条地认真看下去，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鬼的，他差点就是被乔陌扛肩上带出门的。要是再来一个像老刘那样，能突破小区安保埋伏在楼道里的狗仔，他绝对可以承包这一周的热搜了。
而差点搞了个大新闻的人还一无所知地在开车。
“再忍个十分钟就到了。”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青年仿佛完全没有领略到其中的杀气，安抚的语气格外撩人，最后还打补丁似的补了个字，“乖。”
夏星池无语地扭开了头，然后听到了一个很轻的笑声。
并不想乖，想杀人。
就在这时，车速慢了下来，夏星池抬头一看，才发现一直沿着盘山路往上开的车正缓慢地驶进一个设计独特的院落建筑。
院落大门边上挂着个牌子，上书某某大学附属医院的大字，末尾又添了四字说明：特管分院。
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可疑。
夏星池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电子闸门直接识别出车牌号打开了，乔陌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空旷的车库里灯光都不怎么明亮，只有寥寥的几辆车散落其中，荒凉得瘆人。
夏星池心里的警报迅速拉到了顶点。
哪怕已经接受了乔陌那套异能监护的说法，也见识过了超出“正常”范围的东西，突然被带到这样的地方，心里还是难免会觉得忐忑。
“下来，卖不了你。”
带着浓浓调侃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里，连那点微末的笑意都格外清晰。
夏星池抬眼自车里看了乔陌一眼，默不吭声地开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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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停在了二楼，敞亮的走廊和房间上精致的门牌让这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寻常的医院楼层，唯一异常的是走廊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
乔陌带着夏星池走到尽头的房间，敲了两下便直接打开了门，把人往里推了推，朝门内招呼：“做检查的来了。”
感觉到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夏星池下意识地躲了躲他的手，顺着这一推走了进去。
这是个诊疗室模样的房间，靠门的办公桌前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
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清秀，眉目间却带着一股英气，正红色的唇妆让她看起来格外有气势，笑起来却又透着温柔，是个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的女子。
“夏星池？”
夏星池眉尖一跳，没有马上回答。
女子似乎对他的防备并不意外，双眼亮得惊人，一边盯着屏幕按鼠标，一边开始叭叭地往下说：“《全能》我有在看，可喜欢你了，昨天晚上最后那一段舞跳得太燃了！还有苏黎，超萌！”
夏星池：……这种时候，该说谢谢吗？
“啊，我叫印卿月。”女子激动完一圈才想起了本职，“别紧张，大多都是普通检查，虽然项目有点多，但今天应该能做完。”
“检查？”
“对啊，乔陌没跟你说吗？要先做体检存档，然后还要取样……”印卿月应着，旁边的打印机开始刷刷地往外吐纸。
除了差点把他扛出门，乔陌当然也是有跟他解释的，说是要来给他查一下那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莫名其妙就被评估为双S级”的异能。
但鉴于对乔陌的靠谱程度存疑，夏星池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遍。
可惜印卿月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很快就把打印出来的表格整理好，走到门边递给等在外面的乔陌。“先去三楼，让护士给你们带路。”
乔陌接过后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将资料往门上甩了甩，甩出砰砰的声响来，笑着逗夏星池：“小哥哥，来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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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夏星池意外的，检查居然还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检查。
全身的那种。
这大概是他做过项目最多的一次体检，从头发根一直查到脚趾尖。部分项目是平常全身体检会做的，但更多的，他甚至没有见过检查用的仪器。
至于取样……
夏星池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护士小姐姐，小姐姐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拿着那个圆圆胖胖的小杯子的手甚至没有抖一下。
作为体检项目，抽血是常规操作，排泄物也不意外，各种毛发、黏膜组织、手脚指甲什么的，三步以外站着个背后灵，他也就勉强从了。
但，护士手上这个，就真的有点突破他的底线了。
可那护士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等了一会，就非常体贴地将小杯子放在茶几上，退出门去：“我先出去，您做好以后，按我说的装好放到那边小窗口，按一下铃就好。如果是对采样盒操作有什么疑问，电脑里第一个文件夹有图文和视频说明，或者直接按铃呼叫我们也可以。”
然后门也被体贴地关严实了。
夏星池看着茶几上的小杯子，目光很快就不受控制地移到了旁边放着的两本写真杂志上。
一本欧美，一本日韩。哦，完美。
墙上的屏幕显示已经是文件夹列表，第一个写着采样盒操作说明，后面是各种小电影分类，夏星池沉默地盯了屏幕五分钟，甚至有点忍不住的好奇，想拿遥控器去翻个页看看究竟分类全不全。
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他无力地捂住了脸。
这都什么事啊！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偶像，结果一夜之间……
想起夜里那一场袭击，夏星池又把手放下，有些焦躁地摸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了微博。
有赖昨天竞演直播带来的热度，他的微博比之前要更热闹些，他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往下刷新，新评论不断跳出来，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安抚住他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随意地敲了两下，开了。
夏星池猛地清醒，抬眼就看到乔陌懒懒地倚在门边，目光赤果果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来回，问：“小哥哥，这是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夏星池：……
乔陌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茶几上空空的小杯子。
“哦，还没开始，怎么，不合口味？”他说话的调调总带着那么一分撩人的意味。
一边说着，高大的青年一边走进房间，极大方地拿起遥控对着屏幕翻看了起来。
夏星池看着半开的门，忍不住臆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可能在被截住之前从他身旁窜出门去，发现乔陌看过来，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瞟了一眼屏幕。
好像不太全的样子……
“好像不太全的样子。”乔陌读心似的跟着夏星池的心声嘟囔了一句。
夏星池愣了一下，刚抬头，就发现乔陌的脸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
乔陌笑起来，微微眯起的双眼居然有些勾人，连着那点凶气都被掩了去：“虽然不太全，但大众口味应该是能满足的。怎么，小哥哥是小众口味？”
夏星池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就听到乔陌凑到耳边的低语：“那小哥哥需要我帮忙吗？”
血液不受控制地冲到脑门只花了不到一秒，夏星池耳朵尖都红了，整个人往后猛躲了一下，还是最后关头，勉强伸手撑了撑，才避免了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的悲剧。
乔陌倒是十分淡定，脸上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愉悦。
夏星池本能地马上给出了反应：“这个项目我不做。”
“那不行。”
乔陌直接把遥控器往他怀里一丢，直接退到门外，生怕他要跑似的把门掩上，又从门缝里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哥哥好好做，早点做完早点走。”
夏星池瞬间想到了自己晚上的直播。
他把丢到怀里的遥控器抓起来，对着屏幕乱按了一会，又挫败地扔到了身旁的沙发上。
他做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星池的手指无意识地划拨着手机，微博刷新的提示音叮叮叮的响，如同一支能安抚人心的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开了门。
乔陌就靠在门边上，听到动静便站直了身体，走了进来。
夏星池被逼退了一步。他深吸了口气。
“这个项目我不做。”
乔陌往房间里走，给了他相同的回复：“那不行。”
夏星池被逼得又连退几步，直撞到了沙发，他一手撑在了椅背上，微微仰起了头：“我不做，难道你还能硬来？”
乔陌笑看着他，居然还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有本事你来，反正我不做。”夏星池也豁出去了，腰背抵着沙发，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气势。
他已经把乔陌昨天晚上说过的话认认真真地过了一遍。
如果乔陌没有隐瞒也没有骗他的话，那么理论上，很大可能会存在机构条例的限制。不管是乔陌还是那个印卿月，应该都不能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不就是耍无赖吗，谁还不会了？
乔陌看着眼前的青年，因为挑衅微抬着下巴，露出了一截线条漂亮的脖子，让他少了几分平日里伪装的乖巧，看起来十分诱人，连带着那威胁都跟邀请似的。
可他自己显然不知道。
好久，乔陌终于收回目光，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来。
“第三页最后一项，他不愿意做。”
电话那边似乎说了好长一段，乔陌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回道：“就不乐意，说除非我用强，不然他不干。”
电话那边又是长篇大论地讲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是真的讲完了还是乔陌忍不住，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行吧，去做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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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夏星池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个项目。
汽车从那扇电子闸门驶离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晚上七点，离夏星池预告直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回忆了一下早上过来的耗时，夏星池暗自松了口。虽然时间不算宽裕，但只要不出意外，也许还能中途停车买个晚饭。
听着他手机接连响起微博刷新的轻响，乔陌扶着方向盘顺着盘山路拐了个弯，逗他：“小哥哥，急什么？”
“我不急。”夏星池停下了指尖要再次刷新的动作，垂眼看向刚冒出来的新评论。
“要是赶不上会怎么样？”
夏星池：“你好好开车就能赶上。”
“那要是我现在停下来呢？”
见他不说话，乔陌更起劲了：“小哥哥，快求我，不然我就停车。”
夏星池漠然地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结果车速居然就真的慢下来了。
夏星池指尖用力地在手机上划拨了一下：“你究竟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慢下来的车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猛地一冲刹停，带得他整个人都跟着往前扑了扑。
乔陌的声音在车里响了起来。
“啊，车好像真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