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白雾之下，几行肃穆整洁的墓碑正无声地立在那里，可再远一些，就又是一片古战场式的乱坟。
两个身影正在埋头苦干，甚至有比比谁干活更多的冲动。
正是楚争梅和齐扬月。
两人风驰电掣，如蚂蟥过境一般扫荡过墓碑群，还了一份整洁。
甚至都总结出了怎么省时间，怎么省力的方法。
“罪魁祸首”晏竹生深藏功与名。
把时间调到十分钟之前。
男生干净利索地把一具白骨埋了进去，扬上一铲土，拽起碎碑，拿道具万能胶粘上。
拍拍手上的灰，他右边蹲着慢吞吞给墓碑描字的齐杨月，再看看后面闲得没事跟白骨掰扯的楚争梅，心道不行啊！
再眺望进雾中，没有其他人过来吗？
他有些疑惑。
还是因为旁边人太多，其他人不敢来了？
于是晏竹生往右移了一步，拍了下齐杨月的肩。小齐同学一个手抖，毛笔飞了出去，留下一道红痕。
“有鬼！不是……哥，你别吓人行不？我的小心脏受不了。”齐杨月打怵，后怕地看着晏竹生。
晏竹生：“你想就这样担惊受怕下去吗？”他随意地站着，居高临下看着齐杨月。背后用积分兑换的普通探照灯正四射着苍白的光，显得他有几分神性。
齐杨月怔怔看着他，下意识摇头：“不想。”
“是啊，谁想呢？”这时候晏竹生倒是不当酷哥了，学着校领导忽悠人的语气，道：“所以要学会锻炼自己，要变强啊！”
齐杨月微微张着嘴，忽然用力地点头：“是，我需要变强。”
晏竹生看这反应，觉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不能躲着我们后面，要永远面对危险与挑战。就比如这个墓碑，不能总是跟着我们后面找轻生的活儿，要去当主力。”他拍了拍齐杨月的肩，掰着他的身体看向没有整理的远方。
“看，前方有无数挑战等着你，它们都是经验，它们都是资源，就看你会不会利用、会不会珍惜。”
再看齐杨月的脸，小伙面上浮现了坚定的表情。他一咬牙一点头：“好，我去了。”
那背影，决绝又充满动力，仿佛那是人生必须要跨越的山丘。
晏竹生在后方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走向了楚争梅。
这边就方便多了，只用三句话。
“呀，你这好慢啊，我都整理完九个了。”
“昨天也是，我一个没异能的比你们两个加起来整理的都多。”
“看，齐杨月的速度都比你快了唉！”
楚争梅眼里的火燃起来了，撸起袖子就加速干，仿佛那不是墓碑而是奥赛的奖牌，碑面都擦得锃光瓦亮。
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晏竹生很满意。
晏竹生：我是个精通人性的社恐，三句话让墓碑焕然一新。
他将手放到耳后，听了听声音，又嗅了嗅。顺着一个方向走入白雾。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黑天比白天暖和。
周遭的小白脸围了过来，又被他都抽了回去，在经过二十几个小白脸灰飞烟灭后，它们终于意识到它们打不过这个人。
于是开始绕着他走了。
忽然，晏竹生脑袋一晕，再次清醒时眼神都变得迷蒙起来。
他虚弱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晏生，还是你来吧。”
“好。”
晏竹生的气质又变得凌厉起来，按下兜里的计时器，正好6个小时。
距离他拜神像、晏生消失过去了6个小时。
晏竹能感觉到晏生很累，声音里还有几分胆怯过后的颤抖在。
以后这种冒险的事还是他去吧。晏竹想。
晏生在脑海里回应：“你又不可能一直护着我。”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小屁孩，睡觉去吧。”晏生没好气地反驳回去。
“切，你比我小。”
“我比你小你也是小屁孩。”
晏竹的声音渐渐没了。
晏竹生也到了他的目的地，那间神奇教堂的一个偏房。
一如既往的纯白色房门，没有门把手，也推不开。
他叹了口气，果然没办法探查吗？
晏竹生没有放弃，顺时针将所有门都试了一遍。终于，在不知道吃了多少个“闭门羹”后，终于有一扇肯敞开心扉了。
没有迟疑，他拎着手电筒走了进去。
屋内有一股腐败、没有空气流通的味道。四周是支离破碎的桌椅，看断口都是新坏的。整个空间不是太大，看布局是个类似于小食堂的地方。
其中有处相对干净完整的桌子上躺着个人，用黑袍子盖着。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个黑影动了动，晏竹生感觉到一道敏锐的视线扫了过来。
他先打招呼：“晚上好。”
陶吟风坐了起来，帽兜落了下来，露出他那张过分白，又有些令人害怕的脸。他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疲态：“晚上了？我睡了这么久。”
晏竹生走过去，拍了拍灰，也坐到桌子上。
“新一波小白脸都来了。”
陶吟风“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还没睡醒。
过了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他们都是孤单的人，区区无人开口，小意思。
晏生也借着这段时间消化了刚才晏竹带回来的记忆。
晏竹在拜完神像后就忽然消失了，直到刚才才回来。
陶吟风毕竟比晏竹生多活了小十年，就算不喜欢跟别人交流，也多少懂些人情世故。等清醒了后，他开口：“没跟你那两个朋友一起？”
晏竹生道：“只是同学。”
“哦。”陶吟风又问：“你还没成年吧，家人不担心？”
“家人？早就死没了。”晏竹生顿了顿，又补充：“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姐，也在参加这种比赛，但没分到一起。”
陶吟风点点头：“比我好点。”
基本信息知道了，他开门见山：“为什么找我？”
“你说呢？”
“我猜是想合作。”陶吟风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把梳子，整理自己垂到锁骨的头发。
他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就算平时不会被人看到。
至少自己看到时，会开心一些。
晏竹生点头。“信息共享，必要的时候，帮对方一把。”
“呵呵。”陶吟风轻笑了两声，像是长辈在教导懵懂的幼孩：“小孩儿，这世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光是‘同类’并不能让你获得实质的东西，你得展现出你的价值。”
晏竹生早有准备，拿出了一张清单，递给了陶吟风。“据我所知，幸运儿的积分商店里的商品比外面没进入空间的多，这是清单。”
陶吟风看了看清单，轻轻拍到旁边的桌子上。“我和你那个女同学一样，都参加了假面舞会，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幸运儿呢？”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被看出来的事情，但陶吟风就是想考考面前这个小孩。
“之前我往空间里收道具时，你的眼神明显是好奇、没见过。而从你的衣着和习惯来看，你是有点洁癖的，至少不会由得自己受到脏污。如果你的积分商城里有那些道具，你不会不注意的，至少不会露出那样好奇的目光。所以我猜测在假面舞会后，你就从空间里出去了。”
晏竹生慢悠悠地说。
他看见陶吟风笑了，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又补充：“孤证不立。你说你的爱车在外面被他们扣住了，虽然空间也算是比赛外面，但毕竟太小太容易找到被藏起来的东西。”
“最破绽的一点。空间里，还没法触发并参加现实副本呢。”这点陶吟风并不知道，他在幸运儿空间里没待够五分钟就出来了。
他是真的很无奈，其他人进入幸运儿空间多少还能捞几个道具回来，而他，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陶吟风叹气：“我这运气呀……”
晏竹生试着把纸抽回来，那是他为了防止商城里东西变少而抄的，花了小一个小时。
然后发现某人紧紧按着纸条，根本抽不出来。
晏竹生：……
看来着清单上有这位心动的。
他记得里面有几样毒物，估计陶吟风就奔着那些去的。
“我的诚意在这，你的呢？”晏竹生有样学样地反问。
陶吟风直接扔过来十一个深色绿晶核，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帮我买点东西，报酬是一个深绿晶核。”
一个深绿色晶核对应一万五千积分，起码能换一个高品质的C级道具。
同样是参加完假面舞会，楚争梅三人换完面板就没什么积分了，这边随手就是十六万五的积分。
人比人，气死人。
晏竹生暗自吐槽一句，看来不止奖励赛可以捞积分啊！
回头要不然跟楚争梅说一下，激励一下她？
晏竹生点头，他这一个手续费得一万五，挺值的。
这么多积分，看来陶吟风要批发。
“这个我先拿着，白天给你清单。”陶吟风晃了晃纸条，眼里划过狡黠。
“好。”反正定金都在他这，晏竹生也不急。
不重要的谈完了，该聊到比赛本身了。
“你想知道什么？”出于礼貌，陶吟风让小孩儿先问。
“离开幸运儿空间的条件，外面的情况，还有这些其他房间里都是什么。”晏竹生根本不客气，推来推去的太麻烦，也太浪费时间。
陶吟风先回答了第三个问题：“是支线副本，只有白天开放，晚上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一片废墟。内容是供奉，给万能神供奉祭品。祭品从信徒里抽取，被绑在那个十字架上，来这里吃饭的人都要从祭品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吃。”陶吟风指了指正中心的那个看着就很脏的十字架，十字架正上方是一团看不见的黑雾，晏竹生知道那就是万能神的另一个神像。
“我进来时那个祭品已经就胸口上有点肉了。”陶吟风揉了揉脸，那画面冲击力还挺大的。
晏竹生想象了一下，那恐怖的情况就出现在眼前。
外面阳光明媚，只有那人在阴影里，血与白骨组成了他。人们挂着虔诚的笑，冰冷的刀滑过皮肉，再将那还跳动着的血肉送到嘴里，餍足地咀嚼。估计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吧，那人机械般抖动，鲜红的布条从脸上滑落。
那是自己的脸。
晏竹生瞳孔收缩，将想象力收回来。
“既然是支线副本，任务呢？”他强装镇定，摁住自己的手。
那眼神不是他，太可怜，太无助了，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不！他不会让那一幕发生的。
陶吟风注意到了小孩儿眼底的狠毒，对此什么也没说。
“拯救那个被献祭者。不然你以为这满地碎片是怎么来的。”
“成功了？”
“失败了，阻拦的和外面那群小白脸一样，一直不断出现，闯不过去，也杀不完。然后就天亮了。”
“天亮了？”晏竹生皱眉。
“是，他们献祭的时候是黑夜，然后日出。在你进来之前阳光挺明媚的。”陶吟风道。
他刚才日光浴晒着晒着就睡着了，特别舒服。
晏竹生念叨：“那就奇了怪了。”
“出幸运儿空间的条件是，空间内全员S级以上通过一次比赛，同时都觉醒异能。”
其实这个条件挺难的，万一有人没有异能呢？再说了，现在谁也不清楚这个通过的评分标准是什么。
他将疑问讲了出来，全盘遭到了陶吟风的反驳。
“能进入幸运儿空间的都有潜力，无论是意志、异能又或者体魄，得一次S级评分并不难。而且，人人都有异能，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儿。”
人人都有？晏竹生想起洪谋说她面板里的那个无。
那他们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来那个幸运儿空间了？但现在来看，那个空间里也挺好的，要吃的有吃的，要水有水，还不用在外面担惊受怕。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什么他们的待遇这么好？这幸运儿空间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晏竹生疑惑，晏竹生不解，晏竹生放弃。
“那你那个空间的人还挺厉害，这么快就都觉醒了且打出来S级。”他叹道。
陶吟风却摇摇头：“并不是，是因为除了我之外，那个空间里的人都死了。”
他记得那个空间最开始就没几个人，然后到了选人去奖励赛的环节都抢着去，结果奖励赛的人都没回来，然后其他参加比赛的也都死了。
晏竹生震惊，那看开他同学的成活率还挺高。
“还有一周半元旦，外面现在还过节吗？”他随便问了个关于外面世界的问题。
“一周半？我来之前都平安夜了。”
“啊？”
作者有话要说：封面自己做的，咋样？
我朋友说我这一看就是要死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