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肢编号2337。”

[关键信息填入正确。请阐述原因。]

“原因……”商然挑眉看着在不远处僵持的两人：“没所谓，暴走就暴走吧。”

晶核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原因录入失败，荀林思失控开启。]

荀林思如果不是思想里觉得自己高大，或许是个生长剂的狂热爱好者。他靠近黎宿才显出身高超过两米的感觉，黎宿借着与他的身高差距，正用巧劲化解他轮过来的拳头。

黎宿面无表情：“我和你说了东西不在我这里，没人找到你的方程！”

说罢他朝商然投来目光，眼神似乎在示意商然和荀林思解释。隔着这个距离，他只看得见商然的脸拢在柔光里，视线似乎从虚空中向他投来。

商然一动不动：“你还有空分心？”

话音刚落，荀林思扯着一个机箱朝黎宿抡了过来。

黑色方块在黎宿躲闪后，顺着惯性撞上另一堵隔墙。碰撞过后，错乱的绿色光点转为故障的红色，此起彼伏地响起报警音。

黎宿借着那个机箱的缺口，两步攀上隔墙，也拎起一个方块朝荀林思扔去。同款的机械臂，一样的惯性，荀林思矮下身子躲了过去。

商然将自己隔离在两人的缠斗之外，重新读起手底下的资料，这已经是他看的第三遍了。重复阅读使他不再被这些花体字分散注意，达到和印刷体一样一目十行的速度。

抓捕于成的过程出现许多问题，于成偏向不计后果的逃离。他们不知道两人之中谁有方程式，这两颗脑袋不仅他们不能爆头，也不能让我们自己爆头。这很好笑，我和于成在地下酒吧喝汽水，准心就在他额头，谁也不敢动手。

善后人员将扫描全部经过场景构建坐标，以备无法转圜的结局后还能提供给璇桁研究。这事情是我发现的，如果我现在帮助于成出逃，或许能上个头条。

于成在失控的边缘，我坚信于成在失控的边缘。

荀林思在后期呈现出割裂式的描述，要么他疯了陷入臆想，要么他在于成那里发现了什么开始应激。

要说哪边更像是真实，商然一时间没什么把握。

两边都像是假的。

咚！

商然直起腰背，眼前依旧是博物馆里两尊本来手持重剑的巨型石像突然活了一般，你来我往地挥着别的摆件进行有节奏的普攻。

“为什么害怕里昂科技？”

商然的话在展厅里泛起回音。

荀林思从摊倒的机箱之中爬出来，扶着的箱体受力不均，叮铃咣啷又是一阵倒塌。他的视线朝商然这边望去，保持着一个匍匐的姿势。

商然看着这张突然如同废墟里等待获救的脸，意识到这个荀林思应该是不会打架的。他朝着荀林思身后的黎宿望去，对方似乎准备抓着他的腿给他拖拽出来。

一时间屋内的动作始末似乎都聚在商然的一声令下里，商然等着荀林思回答。

荀林思扭头一看，逆光处黎宿已经朝他跃起，像是准备一个暴扣将他这颗好头摁进机箱里。

他迅速翻滚着躲开，咚的一声，再看身侧，被砸出两个凹洞。黎宿笼罩在逆光的暗沉里，那条机械手臂安在他身上好像镀上一层高武的附魔。

荀林思爬起来后，转头看见了站在光下的商然。对方好像在说，给过你机会了。

科技和充能是不被允许的。

这是商然的心源锚点，规则是他定的。

荀林思在躲闪中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他站在原地迎接住黎宿的一击。

巨大的冲力直击荀林思的咽喉，简直不留任何活路。荀林思对不少人下手收集所谓藏品，身上的机械也都是顶级抗压的版本。那些人在受挫后都只知道求饶，眼前这个不一样，他想着要命的事情。

荀林思觉得自己的再造脖颈似乎凹陷了一点，他揪住了黎宿的衣领，不放心地将手指卡进了骨缝里。他迅速聚力往下一推，竟然发出空气撕裂的声音。

[荀林思：8/10。请问是否开始驱逐？]

“否。”

[驱逐，请立刻驱逐。]

“否。”

商然低头看着纸面上的信息，指腹划过档案纸，二十一张。

他眸光冷冽地扫过纸上信息，对着晶核道：“你在教我控制锚点？”

黎宿被这股力道狠狠地推向……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刚刚才经历过。与商然的动作截然不同，他登时感觉到身后的空间及其不稳定。对方突然松开手，他就朝后面不稳定的世界中跌落下去。

荀林思活动着脖颈，颈骨处发出咔咔的复位声。他开口声音怪异，像是坏了的音响，朝着商然道：“你怎么没点感天动地的队友情。”

商然注视着缓缓朝他走来的荀林思，声音依然是与实物严重相符的温和：“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知道他不会死，还要怎么感天动地？”

荀林思看着毫无波动的商然，再次站到展台一侧和他对峙：“我信不过高庭。”

商然站在他的另一侧，双手交扣在展台上。指尖下依旧是那叠手写资料：“刚才询问他队友事情的时候，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他的队友？”荀林思看着对方什么也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主导权像是移交，却又不能安心的握在自己手上：“他的队友是个忠心的人，听话，执着，永不屈服。这种人要是拿了对抗我的指令，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

“你怀疑那个人受控于里昂科技？”

荀林思在说话间一直观察着商然，年轻且俊秀，混在学院生里也毫不违和。这人低垂着眼帘看着指尖，做派却像是中枢里最不好惹的那种类型。他们看着你的精神世界，收紧自己的绳索……

荀林思收起思绪：“你也看到于成是怎么死的了，过热灼烧神经是我干的。但是我并不会使用精神力，不过是这套里昂科技的设备里，给我配了一个辅助器。”

商然从档案袋里倒出张老旧合影，在他拒绝晶核之后，手下的信息也同步更新。

或许是晶核驱使着荀林思朝他开始夺取主权，让荀林思变得更加主动激进。

薄薄一片的动态相框里，荀林思穿着工装，站在科技部刻着星辰与智慧的尽头的问路石前。照片定格的动作是他长手一伸和他身边看起来阴郁的人勾肩搭背的瞬间，荀林思笑得露出大牙。身边的阴影应该是于成，被人为的模糊了。胸前的工牌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是刚进科技部混得不怎么样的时候。

商然开口道：“所以秩序庭不是他的归宿？”

荀思林的视线也落在照片上：“以前里昂科技与璇桁合作，开发人体潜能。实际上拿着科技部的大脑做了些实验，于成也在里面。不然我怎么能轻易将它脑袋烧了，你说是吧。”

商然看了眼尚存的那些机箱跳动的绿光，算了算时间，黎宿还能撑得住一阵：“术业有专攻，就像你说的，智慧与精神力本不相同。”

荀林思机械的手指动了动，眼神锁定在商然身上：“我只信任你，只和你对话的。”

灯光下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商然发出一声拖长的：“嗯？”

荀林思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意，仿佛整个权柄已经移交到自己上。少年自有无穷的好处，只是一点就着的热血，太容易让人掌控了。

“我害怕里昂科技，你是心理部的，这些东西你知道的。情愿满身替换成机械，也不愿意上传成脑机的痛苦。”

商然面上毫无波动，借着身高的差距微微仰头看着荀林思的脸。心想着，你痛不痛苦关我何事。看着两米来高的人似乎在他面前装起柔弱，直觉告诉他荀林思不大对劲。他散开视线佯装走进陷阱，乖巧地追随着诱导的目光。

荀林思循循善诱地倾诉着科技部的过去，目标终究落回商然身上。

“你，你和科技部那些人不一样。如果我能造一个仿生人，我一定按照你的脸建模。”

荀林思越界地撩开商然的额前碎发，目光从光洁的额头扫到莹润的薄唇。声音充满蛊惑：“不仅美貌而且聪明，知道藏起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优势。”

荀林思闲庭信步般从容：“容貌藏在温和的表面下，我猜猜，你这身松松软软的衣服，头发的颜色，也是刻意变得柔和而选择的吧。”

就在荀林思要摸上他下巴的时候，商然扣住了荀林思的手腕。

空气凝滞了一瞬，传来商然淡淡的声音：“多谢夸奖。”

荀林思顿感不妙，转动两下手腕却发现那纤长的手指嵌入他腕骨连接之中，此时竟然不能动弹。

“没人告诉你别乱碰吗？”商然缓缓牵起嘴角，目光一聚眉眼也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字一顿道：“荀林思。”

荀林思不再觉得自己能够有余裕欣赏那张脸，他将视线转向自己的胸口，商然指尖摁住的地方正在亮起充能的爆闪。

精神力引导着洪流般的能量灌进机械构造的身体，他感觉每一块都像要分崩离析，却在四分五裂时又被人扼住命运般保持着外形的完好。

报错声轰响起来，在整个展厅里回荡。

荀林思意识到自己错了，权柄从来没再锚点中移交过。他盯着商然那双淡色的眼睛，光点依旧在其中跳跃。

那双眸子里沉溺着危险的柔光，商然话语柔和，如蛊如惑：“科技和充能是不被允许的，这规矩只是给你们定的。”

就在这瞬间，整个展厅里的机箱组件全部亮起故障的红灯。

[警戒，荀林思脱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