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林思促狭地笑着举起右手，食指往下一搭。

砰！合闸的声音在近千平的展览厅里回荡。

四周瞬间亮如白昼，商然隔着展台与荀林思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视。

他开始以为展道两侧是累积的机箱，现在绿色的光点再次跳，成排的机箱相连成的巨大组件，在这个展厅里不过担任着分隔墙的作用。

荀林思的笑容快要咧到耳根：“这里是你的锚点，你是东道主。”他举起双手后退一步，与商然拉开舒适的社交距离：“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过是请求而已。”

[荀林思信息：1/10。]

商然观察着荀林思身后跳动的绿点，没有发现任何规律。静音机箱组默默地做着背景，只有荀林思一人双手交握，缓缓等待他的答复。

僵持间，荀林思开门见山的讲起从前秩序庭和科技部的纠葛。正讲到权力争夺的要紧关头时，机箱的滴滴声从每秒单响变成了双响。

荀林思看了商然一眼，压下嘴角：“你那个搭档真是麻烦。”他伸手按动展台下的报警器，对着有线对讲机的话筒说：“商然在我手上，别抵抗了。”

商然微微皱起眉头，传呼机嘈杂的电流声还在传回，他没接话。

很快，就在离他们最近的机箱处传来撞击声。接着黎宿像是不知道从哪个空间被抛了出来。落地后黎宿的视线瞬间扫过展台边的二人，没等到荀林思开口，就立刻朝商然的方向冲过来。

黎宿：“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商然看清他手中的微缩景观，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微缩景观立刻消失不见，留下一点残影缠绕在黎宿指尖。

荀林思急切地朝黎宿那边望去：“什么东西？”

商然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缓缓说道：“只是心源锚点的一些具象化罢了。”他的目光在两人疑惑的表情间流转：“难道说还要我详细解释，给你们上两节课？”

那两人对视一眼，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到彼此身上。

“这是荀林思。”商然对着黎宿说。

黎宿盯着他袖管里露出的金属手掌：“他不是还缺一个头吗？”

“我的头还在，完好无损，谢谢关心。”荀林思上下将黎宿打量一遍，像是认出了高庭的身份：“怎么，也被秩序庭那帮人咬住不放了？”

黎宿眉头紧锁，接受了这是荀林思的事实。

商然的话浮上心头，他不是喜欢服从和驯化吗？但眼前的人却透着一股不轨的危险，和商然的话有不少出入。

黎宿收起进攻的姿态，和这两人三足鼎立：“这样见面并不安全。”

[触发荀林思和秩序庭八卦的联合效果，是否开始驱逐？]

“否。”商然眉头紧锁，这是什么奇怪的驱逐点。

“即便是在坐标里，也有人时刻盯着我们是吗？”商然漫不经心地朝着两人说道。

荀林思闻言迫切地望着黎宿：“谁在盯着我们？他到锚点里来了吗？”

商然摆摆手：“没有，心源锚点和坐标相对隔离，璇桁暂时不会发现。”

荀林思脸上的紧张并没有消失，他始终面对着黎宿，似乎对高庭的结论才有些许信任：“你的那个队友，将方程式卖出去了？还是说交到了你的手上。”

黎宿眯起眼睛：“如果方程式还在我的手上，你能将它再次藏进坐标里吗？”

荀林思不着痕迹的笑了下，肩膀微微后靠，扬起脖子：“哦，还没卖，私吞了？”

黎宿也对他报以同样的态度：“但是东西不在我手里。”

商然始终留意着荀林思的变化，黎宿所说并没有作假：“现在东西在哪？”

荀林思脸上写满了疑惑：“它已经不在坐标里了。”说话间，他将脸扭向了商然：“你不在乎方程式，你为什么追寻到这里？”

商然仅仅在乎于成在科技部里达到巅峰的科技和异能研究，这些东西他曾经去搜过资料，但璇桁里找不到任何信息。现在联邦对待异能的态度日益敌对，他得为自己想条后路。

不过这规划暂且不急，至于收获几何，他也没有黎宿和荀林思对待方程式那样迫切。

商然推测着晶核爱看八卦的特质，抬头望着悬在他们三人头顶的柔光射灯，缓缓道：“我好奇……你们的情书吧。”

他随手从虚空中翻出一页纸张，照本宣科，尾音微微上扬：“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真诚就是我们的生机。当我八卦好了，想知道这是什么旷世恋情。”

荀林思改变了他双手交握的姿势，解开维持已久的巩固权力模样。他低头理了理鬓角：“他给你看那个隐藏的空间了？”荀林思干笑两声：“他真该死啊。”

商然盯着那双不安分的机械手，中途撞上黎宿探寻的目光。黎宿朝他抛来询问的眼神，意思这八卦难道非听不可吗？

商然安抚地朝他弯弯眼睛，清了清嗓子：“该死？季山难道不是不可替代的吗？”

黎宿放弃挣扎抬头望天，老老实实地听着八卦。

“我说的是于成！”荀林思有些烦躁的反驳，他看起来不能容忍这个认知错误，开始纠正起商然的想法。

“我天生基因缺陷，但头脑发育优异。”荀林思看着商然那一头卷发：“我是指智商，而不是你这样的精神力。”

[荀林思八卦碎片x1]

他顿了顿，徐缓地说道：“但是我的身体却极其孱弱，先是神经末端，再是脊髓。总而言之，假以时日就除了脑袋能用别的地方都得死。”

荀林思卷起袖子，露出机械手臂：“到了科技部之后，我的智商很快发挥了作用。我想靠这个进入璇桁的天机计划，获得一份不错的医疗保障。你也知道，就算全身换成机械的，也比精神上传端口要自由。”

“天机计划？”商然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扭头看了看黎宿，对方也是一脸空茫。

“就是你们现在的第三象限，可以见得天机计划因为晶核研究破产了。”荀林思轻蔑地看着商然：“所以现在他们拿这些晶核做什么？心理咨询？排除异己？”

商然在心理部多年，早就知道中枢在整个联邦鄙视链的底端，而心理部又是这个底端中的最末尾。

如果不是异能的矛盾，哪敢像现在这样借风作雨，横行在联邦里。

商然问道：“那你这身义肢怎么来的？”

荀林思深吸一口气：“你们不也多多少少在坐标里看过猜过。于成是我的同事，在那一届得过且过的新人之中，他这人有种钻山打洞的钻研感。不是说加班来增加产出，他就上那么几个小时，能力就蹭蹭涨上去了。”

“后来我们管这个叫偏执，因为他不站在科技这边，偏偏喜欢研究异能。但当时我不知道，他对于异能的钻研，喜欢到不允许科技甚至是义肢的存在。”

“但是。”荀林思盯着展台上的证据：“看得出来，我俩是有合作的必要的。”

商然两手搭在展台上侧耳倾听，将眉眼柔和成平易近人的模样，微微偏头注视着荀林思的方向：“在他造出龙的时候，你们互相折服了？”

荀林思笑了两声：“互相折服？我约他下班吃饭的第一天我俩就一拍即合，哪里需要等这么久。”

[呜呼~一拍即合，是不能播的一拍即合吗？]

“他在科技部底下造龙，我研究晶核载入精神世界的方程。两年过后，我身体到了极限，就在那个时候发现了他背地里干着处决义肢使用者的事情。”

商然抿了抿唇，那确实很极端了。

荀林思布满血丝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恨意：“他在我去匹配义肢的路上将我绑住，带回了他的作坊。我作为意外收获，在那里遇见了季山。”

“他在我身上得知了晶核激活的方程，当时于成的打算是将象限晶核打造成芯片，植入每个义肢中间。先假装善行施舍给核心区外的需求者，再设计一个后门，到时间自动摧毁身体。”

商然问道：“那季山呢？”

“这个计划太诱人，那天于成没有对季山动手，将我俩关在小作坊里。但是他可以慢慢筹划，我的身体却等不了了。”

“剩下的时间里我的意识不大清醒，有人给我换了全套义肢，知道了我掌握方程式的秘密。在我昏昏醒醒的日子里，天机计划内容转变，方程式就从投名状变成我最后的把柄。”

晶核像是听得入迷，一瞬见将累积全部报出。

[荀林思八卦碎片x7]

[解锁关键词：天机计划。解锁关键词：于成。解锁关键词：义肢清缴，连环作案。人物关系成立，构建三人关系图景。]

[荀林思：8/10。收集过半，是否驱逐？]

商然将大致的轮廓描述出来，可惜于成惦记的是套出方程式和里昂科技合作。而真正在荀林思陷入低谷时，拉着他的手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却是季山。

“否。”

整个坐标里都暗示着季山被荀林思杀害，商然却觉得还能有转机。

如果季山还在……

“季山不在了。”荀林思打断了商然的思绪：“我给了于成全部的臣服，因为我觉得他为我改变了对义肢的偏执。”

商然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所以你以为是于成拿里昂科技给你重塑新身？”

“里昂科技？！”荀林思压低声音：“你们怎么知道里昂科技？他们也跟着下来了？”

如果说荀林思刚才的回忆还有演技的成分在，现在他的害怕却是完全真实的。

商然盯着他抖动的眼皮反问道：“你身上的零件不就是里昂科技的吗？”

随即黎宿朝他扬起机械左臂，又点了点自己的左胸：“里头有里昂科技的商标。”

荀林思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而畏惧，他打破了稳固的三角站位，朝着黎宿的方向快步走去：“不，你能确定上次你的那个伙伴没有将方程拿走吗？”

黎宿眸光坚定：“他只是传回了坐标里有龙，没有任何方程式的痕迹。”

荀林思陡然变得严肃，揪着黎宿的肩头像要将他捏碎：“那问题就只能出在你身上了。”

[不好，荀林思暴走，请填入关键信息。]

[倒计时：1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