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怀疑我？”
商然被吊在半空中，随时可能砸进下面这具不怎么美好的身体里。
怀疑？那得看往哪方面想了。
商然揪紧绳子，仰头看着黎宿：“我只是好奇。”
黎宿正在寻找落点，并没有和他对视：“我不想被璇桁盯上，这个坐标你可以尽情猜想它的重要性。但对于高庭来说过于特殊，我没办法和你说。”
商然听他一顿废话，只想着早早落地早早省去麻烦。
黎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带着一丝妥协：“你再给我一点信任吧。”
于此同时，联邦内网。
朴素的消息浮上了璇桁系统的告示牌。
[资讯]第三象限坐标激活，废土机芯下潜时间极有可能得到巨大突破。
[资讯]废土机芯象限内首次突破新词条。
这条资讯滚动刷新在几条集中会议和审查通知的之间，并没引起什么很大的关注。出现了半个小时，点击率仍然没有突破两位数。
但同一时段，内网告示区的流量却早已悄无声息地翻上三倍，就连秩序庭的执勤也抽出时间查询面板。
蠢蠢欲动的目光聚焦在这次下潜中，掩藏在平静无波的资讯之下。
告示区隔壁讨论版面里却热闹非凡，讨论版面没有权限设置，随着商然的登录，评论区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乐子人。
[今天好像是测试，我先来，我是保险专员，前排推销保修售后。]
[专业超度，十个金币一次。]
[他要是能出来，楼下一人十个金币。]
就在众人讨论热烈时，象限晶核的拍价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涨了上来。
黎宿找到了合适的落点，将绳索朝一角的操作推车甩去。
商然撞向推车，跟着滑出去半米远。面前咚的一声，黎宿直接松手跳了下来。
叮咣的翻倒声下，铝台上的镊子和器械钳掉落他一身。他毫无怨言地捡起身上的镊子看了看，机械用而非医用：“多谢。”
黎宿正在检查地上那具身体的身份，看起来一无所获：“应该的。”
商然扯了两句家常：“你们高庭这么执着于下潜，还有什么好处？”
黎宿带上手套，轻微翻转地上人的头颈：“解构可以获得象限晶核，改装备，改装自己，甚至拿去卖，每个都很划算。”
商然皱着眉头看那皮肤一碰就出现凹陷：“联邦需要排除异己，下潜队需要排名和钱财，各取所需啊。”
“载入精神是象限晶核唯一激活的方法，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比外头的普通晶核来说，效果好上几倍。”黎宿亮了亮腰间的充能枪：“就像我这把，改装后或许能和大火器威力相等。”
商然当即就对传感器的改经有了几个设想：“你为什么没有？”
黎宿暂且没有收获：“我们是联邦官方的下潜队，晶核都是上交的。从前竞速得到过两块，当时没有改装的仪器，就卖掉平分了。”
商然眼前一亮：“你进过竞速的队伍？”
地上的人被翻了个遍，黎宿起身检查起这件操作室里的其他地方。随口应道：“嗯。”
商然笑了笑：“什么口号？”
“集齐晶核，轰平秩序庭。”
“不愧是你。”商然看着地上人被翻动后炸裂的模样，这张脸十分平坦，看起来长在谁身上都行：“这是你追的人？”
“像是。”黎宿聚精会神地在操作台上的屏幕上翻找，顺手指了指墙角穿着秩序庭衣服的仿生人：“可能只是装神弄鬼的一环吧。”
“他死了很久了。”商然凑近一看，勉强露出一角的袖徽确实是暗红底色：“你认得这徽章？”
黎宿犹豫了一会：“看不出属于哪个部门，又或者是学院还是自由组织。”
“这徽章是红色底的，范围没有这么广。除开几个学院是红色旗帜，秩序庭和中枢的高层也有红色底的荣誉徽章。”
黎宿目不斜视地在屏幕上收集信息：“你的想法真危险。”
“我以为高庭不畏强权，愿意和所有人作对呢。”商然继续试探，小心翼翼碰到那枚徽章的边沿，努力不让自己沾到这人的衣物。
“作对可以，但手写报告两万字起步，也不是特别想作对。”黎宿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商然终于摘下那块袖徽，正准备擦干净上面的污垢看清到底属于谁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
刚才还面目全非的脸上，突然完好无损，并且朝他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地上的人微微侧头，露出后颈的芯片。
没有血色的嘴唇无声张合：“和我同频。”
商然朝黎宿的方向看了一眼，悄悄启动传感器。
睁开眼，他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屋子正中放着一人高的地灯，由白色色块拼接而成。商然站在门口，凝视着这间屋子。
一角朝卫生间的地方开着门，站在这个位置就能看见，在洗手池和门扇之间，挤着一个人。带着同样的徽章，安静地塞在那个缝隙里。
他身子下蹲折叠，拿头抵着地面。惨白的脸朝着门口，看上去依旧不像是活人。
商然能看清他身上有些伤口，大概是流血致死。他谨慎地朝桌子的方向走去，并没有再引起什么变动。
[解锁隐藏空间，获得奖励。奖励晶核之声的救赎x1，技能触发方式：被动。不可转移。]
商然小心翼翼地绕到桌后，木质的版面上，堆叠着泛黄的纸张。
他伸手拿起一张，纸张翻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商然感觉自己就像被什么盯着，他猛地抬头，就在他站着的这个位置，有三面镜子正对着他挂在墙上。
灯点被镜子分割成了无数份，使整个房间变得幽深无比。
商然没再盯着灯点去看，他检查起桌上的纸张。一张张在手中翻找过去，全部都是手写信。纸上有两种笔记，圆珠笔写的原文，和钢笔写的回应。
‘你我之间已无秘密，真诚就是我们的生机。’
‘我将自由赋予恋情，就像星辰无需指引。’
“情书?”
“啊！”短促的惊呼后，商然猛地回头，镜子里出现黎宿的脸，黎宿像半身照一般在镜子里说话：“你怎么？你从哪里……”
“那个人抓着你，我猜你进锚点了。”黎宿抬了抬手，像是想展示心源锚点：“我好像可以，但不是完全能进来。我看你们在同频时都像是定住了一样，所以没敢搬动你。”
“你不进来最好。”商然飞快地看完桌上的信纸：“现在我要退出同频了，那人还‘活’着？”
“这个……”黎宿一脸纠结：“倒也不好说……”
商然在尖锐的蜂鸣声中结束了同频，暗光转明仍然给他的视线带来了不少刺激。
他感觉有血迹溅在自己脸上，黎宿手里拿着灭火器，朝着屋角一扔对他说：“这人像是丧尸一样，时断时续的能动。”
“嗯。”商然蹙起眉头，将那截手从自己手腕上掰开。
黎宿跨过那人靠近商然：“你怎么了？”
蜂鸣声终于缓缓消退，商然缓慢加入对话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黎宿也看见了那些情书：“恋人的证据？”
商然有些意外黎宿注意的是这个方面，他站起来，走到离这具被砸得乱七八糟的人很远的地方靠墙坐下：“那个人。”他指着地上那滩人：“写信的地方没办法用其他通讯，所以大概率是监狱，核心科技部，或者反科技的组织里头。但他用的是圆珠笔，所以核心科技部和监狱更加可能。带有徽章，与这些地方重合，黎宿，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黎宿站在商然面前：“科技部的秘密连我也没有权限。”
“除了璇桁，秘密已经不再靠印章和纸张保存。随便一个算法，一块晶核，都能藏起秘密。”
黎宿警告道：“我们从不探索任务里有没有秘密。”
商然摊手，仰头看着他：“我是心理部的，我们的职责就是探索秘密。”
黎宿无法反驳职责：“那我们确实取长补短。”
取长补短？难道不是气场不合？
商然继续道：“璇桁批准你下潜，他们一定想知道些东西，对你那手写报告也有好处。”他缓缓重复着信纸上的内容：“你我之间已无秘密，真诚就是我们的生机。”
听到这段信词，一股莫名的渴望因为心源锚点的共用，随着缓缓低语在黎宿心中升起。他不太能掌控这样的情绪，于是将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在商然所说的话里。
“所以那些藏品不值一提，因为他才是最特别的。”
黎宿一脸嫌弃：“听起来挺变态的。”
“他不是施害者，他是受害者。”商然缓缓重复着下潜后走过的路：“他觉得他与施害者有联系，他们因为情感绑定了。所以折磨变成了乐趣，氧气缺失变成了渴望。”
黎宿终于接上一句话：“斯德哥尔摩？”
“不好说。”商然收起思绪，言语中猛地一击直接攻击：“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黎宿权衡片刻：“我之前和你说的也不都是假的，这里确实死了很多人。的确不是因为缺氧，每个人的落点都不同。”
商然点点头，诱导他继续说：“你说的真假我不在意，但我愿意出去写报告的话，璇桁多的是人愿意盯着你。”
黎宿叹了口气：“那次下潜死的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原主的经历，这个坐标里头，有条龙。”
“什么？！”
“龙，随机树里那种。”黎宿朝着左上角的破口指了指。
商然缓缓扭头望去，一只展翼的阴影从缺口处掠过。刹那间一道狂风掀翻了整个屋顶，伴随着通风管道落地的声音，巨大的尖爪落在只剩下屋脊的钢架上，尖厉的啸鸣朝着他俩而来。
耳边传来黎宿的声音：“说了吧，我也不是都讲的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