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顺着姜与乐颓软的双臂滑落至前厅的地板上,密密的斜雨吹打进厅内,寂静无声。
她强稳住心神,要萧煦将缘由往来说个清楚。
“玉卿这几日在昉州各处走访,除了越县还去了周边几个县,虽说找到一些人问话,但隔天就会改口,明显就是有人暗中阻挠。”
“铁匠呢?你们不是已经得到他的画押证词了吗?”
萧煦怔了一怔, “额,对,但是证词在玉卿那,不在我这,况且铁匠只说他见过那小儿跟着提刑司的大人走的,这也不能直接说明人家就拐了她儿子啊。”
姜与乐低着头思索,神情沉重, “继续讲徐祈年。”
“这么兜兜转转,我们在越县基本没什么收获,前天就收整行囊打算回京,午时过了不久我们就离开了客栈,估摸着傍晚时分也就到了,可是行至一半,遇到了一伙不知从哪来的匪徒,看着可有三四十人,手持刀枪棍棒的,来势汹汹。”
“你知道我出门从不带小厮的,只有玉卿身边的那十来个人,身手再好,也架不住人数多,护卫护着我们往山上跑,情况危急,我们对路又不熟,就跑散了,对方还朝我们射箭,我小腿处中了一箭滚落山崖,得一农户救助,但也昏迷了一天一夜,所以今晨城门一开,我才赶回来。”
姜与乐不自主地望向他的小腿,衣袍之下是若隐若现的白色布条,沾了雨水,伤口隐隐洇出鲜血来。
“我给你叫个郎中,你包扎好了再回府。”
“那,那玉卿呢。”萧煦眼神未离开她片刻,企图从她的眨眼间得到回答,可惜姜与乐脸上始终未有波动。
他知道他们有情,她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萧小公爷先在此休息一会,我会通知靖国公府前来接您。”
她的神情很漠然,一颗心却是紧拧着,走到后院,才对一直紧跟着的春桃吩咐道: “你去找大公子,将刚刚所听禀明了。”
紧接着,她找到北风和清安,将徐祈年失踪之事大致讲了,并遣北风速回兴国公府禀报。
兴国公掌管着殿前司,可以在短时间内调动人马,国公夫人是安平郡主,对这个独子极为疼爱,他们必会不留余力地寻找;姜明川在御史台任职,可以加急写一封奏章出来,天子脚下出了匪徒还伤了皇亲贵胄,必然是要派兵剿匪的。
安顿好这一切后,姜与乐让清安守在书房门外,任何人不得进来,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感觉整个身子如散了架一般,颓然失了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书桌前的,脑中回荡的只有一个声音, “徐祈年失踪了。”
她想起自己和徐祈年相认后的约法三章,此时竟觉得是如此可笑。
她曾对他说过, “如果你先怎么着了,我也不会寻死觅活的,我还会借着我这个身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听懂了嘛?”
姜与乐沉浸在回忆中,苦笑两声,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的泪水兀自流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她没有让内心伤感持续太久,一抹脸,重新梳理起思绪来,最先在脑中浮现的疑点并非是提刑司的舒副使领抑或是昉州的各县官员,而是萧煦。
萧煦所言符合逻辑,但他今早进城后的行为却不符合常理,看他的装扮是进城后就直奔姜府而来。
徐祈年作为兴国公独子,他作为靖国公的小公爷,无论是去兴国公府还是回靖国公府,他所能调动的力量都比直接来找她要强得多,他亲自走这一趟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为了让她尽早知道或者说是最早知道徐祈年的失踪。
她靠在椅背上凝神细思,想不明白其中深意,转而起身从书架上抽出《错判》,她将所有的信件都夹在此处,徐祈年在昉州所写的也不例外。
姜与乐将其翻找出来重新一一阅读,和萧煦所讲大差不差,除了前三日是在越县接触的县令和铁匠外,剩下两日他们都在周边发放过赈济粮、舒副使令去过的县走访,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但转眼间又被人推翻。
一切都没问题,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尽早告知她?
“姑娘,姑娘,清安,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要传。”
清安有些为难,但依旧横着手臂,坚定地摇摇头。
吱呀一声,门扇大开,姜与乐伫立在门前,脸上挂着憔悴之色,昨夜本就一日未休息,今早又突闻此噩耗,可谓心力憔悴。
看到姜与乐出来,清安一愣,垂下手臂,退至一旁,春桃拾阶而上,压低声音说道: “大公子说徐小公爷那姑娘不必担心,他会在奏疏上写明剿匪一事,但大理寺今日就要复审汪洁芳,若她认了诬告罪,便会受刑,让姑娘多多留心,谨防有人下死手。”
姜与乐面上紧了一紧,又听到春桃说道: “萧小公爷已从府里离开了,留下话说,他回国公府休整片刻,便带人出城搜寻徐小公爷,问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
在变故未发生前,她本就有去昉州的打算,可事到如今,她喉头哽咽了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不去。”
“清安,备车,去大理寺。”
姜与乐隐隐觉得此事绝非普通山贼所为,她自知自身力量微薄,纵使单枪匹马深入山林,只怕人没寻到,倒落得个羊入虎口的下场。
有兴国公和官家的人马,若是普通贼祸,总是能平了的,但若不是…
想及此处,她的面色冷了一冷,若真与狐狸有关,她便是一把火烧了时楼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