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洁芳这里,姜与乐和徐祈年差不多待了整整一个上午,单从对方话语来看,案子处理难度非常大,证人矢口否认,物证几乎没有,案子牵连的还是提点刑狱司的副使领,不怪金寺副急于脱手呢。
清清静静的街道,他们立于红墙青瓦的大理寺外,徐祈年站在她的前方,高一头的身量为她遮去一些灼热, “这案子你怎么想?”
姜与乐抿了抿嘴,面上透着疲倦, “如果我不知道清安的经历,这个案子大概率是办不成的,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但你也听过清安的事,这里面的相似之处太多了,同样是九、十岁的小孩,同样是赈灾,同样是以食物来获取小孩子的信任,这底下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我们不敢想的事情。”
“先吃饭吧。”徐祈年目光沉郁,对手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强大,他很怕自己保护不了姜与乐, “明天我去拜会一下舒副使领,不以大理寺寺正的身份,而是兴国公府的名义。”
“好,要不要我办成你的小厮?我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一阵凉风袭过,吹起徐祈年的嘴角, “随便你啦,反正你又不会听我的。”
姜与乐昂着头,傲娇地翘着嘴, “也是,我毕竟比你年长,哪有姐姐听弟弟的道理。”
徐祈年低头轻笑,耳边若有似无地传来吟唱声,好像没有一句在调上,紧接着就听到了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玉卿,姜评事,哦不,是姜寺副了,大中午的你们怎么在外面晒太阳?”
徐祈年闻声转头,姜与乐侧过他的影子,入眼是身穿赤色织锦长袍,头发半束,额前还散着两缕龙须,骑着高头大马,一手拉缰绳,一手持绛红油纸伞的萧煦。
姜与乐挥着手热络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我们的萧小公爷。”
二人同时往正在翻身下马的萧煦身旁走去,徐祈年开口打趣道: “这次你去宁州避暑,有没有什么遇到什么趣事?”
萧煦拿下挂在马背上的包裹,额上沁出细汗, “趣事没有,好吃好玩的倒是不少。欸,我说你们俩有没有点眼力见,我很累哎,你们还不过来搭把手。”
“来啦来啦,萧小公爷发话,我们哪能不动手。”姜与乐接过包裹,她摸不出是什么皮制成的,但里面的分量很实, “这里头装了什么?”
“一些皮子,狐裘,还有些肉干。”萧煦又递了一袋给徐祈年,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是我特地给你们带回来的,夏天一过,入冬就快了,你们用得着的,我还带了几坛奶酒放府里了,改天带来给你们尝尝,真香。”
姜与乐隔着皮子摸了摸里面,确实软乎乎的, “大夏天的你带狐裘回来,是真不容易啊,这得多热。”
徐祈年笑笑, “宁州靠近北境之地,你又是夏季去购买的,还挺划算的。”
萧煦昂着脖子,鼻孔朝天, “那是,小爷我是什么聪明人,还能让他们宰咯?”
得了礼物,姜与乐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加上之前几次萧煦请吃饭,她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顿时有了底气, “走,梁宅园子,为你接风洗尘。”
一顿饭耗费不了多少时辰,但有萧煦的饭局向来不同,尤其是刚刚旅游回来的萧煦,极其详尽地描述着宁州的风景,尤其是美食和美人。
自上次时楼徐祈年醉酒,萧煦被府中下人请回府后,这是姜与乐第一次再见到萧煦,他去宁州的消息还是她听金寺副讲的。
本以为萧煦和她的交情仅限于大理寺,毕竟前一天他们还在同一处喝酒吃饭,后一天他就不告而别,一走连月,怎么看也不像好友行为,所以萧煦给她带礼物这行为还挺让她意外的。
但让她意外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大理寺坐着一位“老熟人”正在等她。
姜与乐恭敬地行了个礼, “下官见过王公公。”
“姜寺副真是太客气了,还行什么礼呀。”
王公公眯着眼,嘴角挂着上扬的笑容,拿着热茶的手一伸,就有小内侍自觉接过。
这位小内侍也是个眼熟的,上次也是他陪着王公公来的,姜与乐在心中默默记下他的长相,王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小内侍看来是王公公的心腹,间接地也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人物。
“又让王公公久等了。”面上她虽然恭敬,心里却在暗自吐槽,为什么总是在饭点来,您老人家不用用饭的吗?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替太后传个话。”
整个房里只有她与王公公、小内侍三人,姜与乐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是有什么重任要委托给自己。
“敢问太后有何吩咐?”
“小事。”王公公悠悠说道, “创办女学也有月余了,姑娘们学得也不错,就是女子还无法参加科考,只能参加太后特设的恩招,但各司考核都是由他们自设的,所以光学那些经史子集,多多少少有些无用了。”
姜与乐偷偷觑着对方脸色,他的脸上很淡然,没有一丝焦急之色,不知道太后想了什么法子, “那请问王公公,太后的意思是?”
他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太后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叫你们几个女官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去授十日课,就讲一些务实的,像姜寺副可以准备准备我们大晟的刑名例律,再辅以实案,给姑娘们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姜与乐松下一口气,原来只是授课,并不算为难, “太后说得极是,那容我准备几日,再去女学处授课可好。”
“太后的意思是尽快为好,三日可够,姜评事?”
姜与乐笑得脸发僵,您一口一个太后的意思,我怎敢说不够呢。
“自是足够的。”
徐祈年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见到人出来,待送走王公公后,忙问道: “太后又想干什么?”
他本身对太后无感,但由于自家身份,不得不处在一个敌对的位置上,自是越少打交道越好。
“太后要我去给女学授课。”姜与乐紧拧着眉心,不是她不想去,只是这样一来,她必然负责不了汪洁芳的案子了。
徐祈年闻言放下高悬的心,伸出双指慰平她的眉心, “你就安心去女学那吧,汪洁芳的案子我会从金寺副那要过来的,我办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