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戚小姐会喜欢怎样的人?”向才英接着说,还是将这句话给问了出口,目光轻轻点在戚娴的身上,不偏不倚却不刻意明显。
他面上仿佛藏住了所有紧张,平静得像是一滩静水,可是他问出这句话的声音却是轻飘飘的,就像是落霞的云,一晃而过,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向才英在戚娴的面前却从未展示过畏缩,也许有过停顿犹豫,但没有丝毫的怯意。
听到对方这么问的时候,戚娴明显的愣了愣,向才英话中的意思太过明显,她诧异的眼神许久才恢复。
“向公子。”戚娴开口。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向才英原先克制的眼神一下就散开了,迫不及待地看向她。
这匆忙的动作甚至于让戚娴觉得他有些傻得可怜,她总觉得这人是个礼贤君子,不算冒犯却又赤诚,要是能做朋友她也是愿意的。
但是不该存在因缘际会的两个人,戚娴自然不会逾越。
父亲的话还在耳畔,她脸上的神色收敛不少,淡淡的最后只剩下疏离:“戚娴没有所选。”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已经拒绝得彻底,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不失对方面子的话。
戚娴以为向才英多多少少会因此觉得恼羞成怒,或者是知难而退,她倒是不会自夸断定对方问这句话是因为心悦自己,但是她话已至此,便是一竿子打死全部,不想有任何纠葛的意思。
可是隔了半响儿,身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戚娴不免有些好奇,她抬眼看了一眼。
就见向才英手里仍是举着灯,灯火打在他的脸上,姿势未变恍如生辉,他爽朗的笑了两声:“看来,仰慕戚小姐的人,其路远矣,还须勉思。”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戚娴说,还是说与自己听的,只是他眼中不仅没有任何烦恼,反倒更多的是惬意。
戚娴这就有些不解了,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对方哪怕是什么也不说独自离去,也算是有礼的人。
虽是有诚心,可是她接不住。
“向公子严重了。”戚娴继而肯定地说:“戚娴,怕是以后也不会做选择。”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今日又如何断定?全看戚小姐未来的所遇所选。”向才英依旧是在笑,倒是没有因为戚娴的话显得生疏。
弄得戚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轻叹一声。
这个向公子,也是一个怪人。
“才英。”严先复喊了向才英一声,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在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有人。”
严先复方才听到了风声,在战场上的警觉立马叫发现了端倪,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偷听了多久,只是这里还有两位姑娘,他不知道危险如何,便不想打草惊蛇,先一步到向才英的跟前。
向才英原本驱赶的动作停顿住了,看似温润的目光一下犀利冰冷起来,沉敛的看着严先复指了一个方向。
“戚小姐。”他皱着眉,给了一个戚娴一个眼神。
戚娴也听到了严先复的话,自然就读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轻轻退去。
她走到戈蕊的身边,细微的视线环顾的周围,戒备着,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
在戚娴的意识里,大概只有戈蕊一人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大概能做的就是带着戈蕊还不拖人后腿,她母亲教了她防身之术,却没有教杀人之法。
严先复快步上前,向才英压后。
严先复手指已然扣住刀柄,暴起的青筋手腕已经发力。
他呵斥了一声:“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高悬明月,幽黑之处,拉出两道阴影。
“大胆!”身形矮小的率先回复了一句,寒光如梭,直接穿刺而来。
严先复立马退后一步,未曾离开刀的手,立马拔出长刀。
铛——!
兵器相接,发出有一声巨大的嗡鸣。
对方出手的招式算不上狠厉,直接就和严先复过了三招。
严先复将暗处的人给了引了出来,手中的长刀掠过对方的银刃,顺着对方冲力而来动作,踢向对方的退步,环腕一转,直接从无眼的凶器中寻了一个空隙,将刀锋横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来人被他压在了地面上。
严先复临危不乱,一手扣住对方的肩膀,冷冷道:“什么人?”
微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看穿着也不像是刺客。
向才英盯着对方的脸,恍然间才记起,立马快步上前,指尖落在了刀锋上,轻轻推开,拱手作礼道:“原来是方侍卫。”
“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
见向才英谦谦有礼的样子,严先复还有些意外。
向才英又说:“严兄归京不久,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随后,他就给了严先复一个眼神。
严先复大概知道对方身份不俗,便松开了牵制对方的手,眼神里带着嫌弃。
“严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身手了得。”方侍卫得了自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严先复毫不客气地回道:“承让承让,战场上刀剑无眼,想要活命自然得需要一些本事。”
“严兄,不要无礼。”向才英出言止住严先复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因为这方侍卫身后的人,可不是他们还招惹的主。
大概是怕人不识,方侍卫轻笑着,用手挑了挑自己腰间的玉佩。
目光落在那玉佩上,严先复和戚娴皆是一惊,就见他已经转身退到了自己主子的身后。
戚娴和严先复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侍卫,却认识他身上的玉佩,那是皇子的近侍才能佩戴的,他背后的主人可想而知。
那背后的主人一走出。
“臣女戚娴。”
“臣向才英。”
“臣严先复。”
“见过二皇子。”
三人无一不躬身行礼。
除了戈蕊一人是板板正正站着的,她有些尴尬,更不知这古代的礼数该如何才算合适。
“皇子?”她哑然盯着眼前的人。
那就是……只在书里听过的,身份尊贵的皇子?
这么简单的一个人手里就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严先复回头才看到戈蕊杵在那里,立马给了她挤弄着眼睛打提示,可是她置之不理。
她像根打眼的竹竿,二皇子段丰羽便问她:“你为何不对我行礼?”
“她从远方而来,不知我朝礼数,还请二皇子莫要怪罪。”严先复立马说。
戈蕊则解释道:“因为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
段丰羽有耐心听她说:“就因为不认识我?”
“我一个穷人怎么会见过皇子呢,自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又怎么会向你行礼?只是方才听他们说,才算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再做岂不是怠慢了你?你既是皇子,自然不会和我区区一介草民计较的对吧?”
段丰羽闻言,笑了笑。
戚娴立马接话道:“臣女早就听说过二皇子孝贤,大概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哈哈哈。”段丰羽笑出了声:“那便多谢戚小姐谬赞了,本皇子自然不会这么小气。”
戚娴回了一个笑。
便算是揭过。
她也没想到段丰羽会出现在这里,据说这位二皇子已经久居深宫不爱外出,在众多皇子了是一个闷葫芦。
可是段丰羽和传言中的不尽然,他淡笑着:“诸位不必多礼。”
“是我打扰了才是。”
“臣不敢。”严先复抱拳将自己的长刀给收了回去。
“方才还以为是刺客,多多得罪,还请二皇子恕罪。”
“是我们打扰到二皇子了。”向才英也道:“实在是失礼,这两位小姐乃是同臣来此处办事,顺道看了看这将军冢,还望二皇子通融。”
“女子来拜见一下先贤也是好事,我们之间也算不得打扰,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段丰羽走近了一些:“方才就想来看看将军冢,本想着今日大多人都会去赏花灯,却不曾想有人会先我一步,只是我刚才碰巧偷听到了一些话,才是真的失礼。”
一时间,四人的脸上变幻莫测,或是担心不该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下一刻,段丰羽看向戚娴,悠悠道:“戚小姐,你说将军爱美人,倒真是说对了。”
戚娴连连摇摇,含歉道:“只不过是戚娴从话本子胡听来的,岂料被二皇子听了去,当不得真。”
“非也。”段丰羽道:“我在宫里也听说过关于这位将军的故事。”
“我母妃与我说过不少,她和戚小姐说过同样的话,既然我听了诸位的一些私下话,那我也说个民间不知道的。”
众人抬起眼看向他,便听他说:“我祖上昌平皇帝其实也一直爱慕着这位将军,他一生未娶妻生子也是因为已经心有所属,不想白白委屈了别的女子,故后礼让贤能,是大东以来第一位让贤的皇帝。”
“这个秘密在藏在皇宫的宝库里,那里有昌平皇帝为其画的一副肖像画,他身老时常常会睹物思人,从宫里的老人一直传到了我母妃得耳中。”
戚娴有些意外,又望向那石像: “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秘事?”
段丰羽淡笑道:“有所爱但不并非需要控在手心里,昌平皇帝的喜爱,便是祝这位将军星汉灿烂,心有所成。”
“这香火便是昌平皇帝留给这位将军的礼物。”
戚娴闻言一笑,讶然间,就见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乏有些刺目,她往后退了一步。
“二皇子,恕臣直言,小心祸从口出。”向才英上前一步,侧着身子故意将戚娴挡了一截去。
议论祖上可是要被参奏折的,只是向才英的语气有些太过直接,叫严先复都有些吃惊。
段丰羽似乎没有什么皇子的架子,没有介意向才英方才无礼的话,笑着说:“今日算是我运气好,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传闻中的几位人物。”
“严将军是我朝英雄,我早就想认识一番却没有机会,方才方流与严将军切磋倒是叫我好声惊叹,向公子在大理石任职,破案无数,陛下夸赞又是向丞相之子,还有戚小姐,戚侯之女当仁不让,幸会幸会!”
被一个皇子惦记着,可算不得上什么好事。
戚娴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一次偶遇没有多少喜色,皇子这个身份的人,不招惹不走近才是好事。
但是他没再多言,只是夸赞了几句便走了。
段丰羽没有多做停留:“不打扰了,诸位玩得尽兴 ”
方侍卫走时,给严先复留了一个眼神,大概是想要再次切磋个几回儿。
宫禁比宵禁的时间还有快。
戚娴不由觉得惊讶,这位皇子对他们并没有结交的意思,没有犹豫的就走了……
“恭送二皇子。”
几人齐齐的行了礼。
“原来……那就是皇子?”戈蕊看着人的背影,目光有些呆直,像是突然看着一个新奇的活物。
“你怎么见一个就好奇哪个?”严先复有些生气,拉住戈蕊便说:“那可是皇子!你就不要想了。”
“刚才你无礼是真的不要命了?”
戈蕊难得见一次严先复气愤的样子,可是她不服软,呵呵一笑:“没办法,谁叫我身上有反骨。”
“你!”严先复气急又无可奈何:“真是永远都说不过你!”
戈蕊故意冲他吐吐舌。
“好了。”
“上一炷香,便下山吧。”戚娴幽幽叹了一口气,取来一只香,虔诚的在石像下拜了拜:“就如二皇子所说,让这供香绵延远长。”
她来这上人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戚小姐所言极是。”
向才英也附和着,在身侧虔诚地拜了拜,只是他所向和戚娴不同,轻笑道:“那我就希望戚小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