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娴怀着几分猜忌,她从未对外透露过自己的喜好,可是向才英却一语中地,说出了一个她最难以拒绝的理由。
向才英看着神色紧张仓皇,可是仔细一回想,便会发现他言语间却全然没有小心谨慎的窘迫感,却是轻快的喜悦,好似势在必得。
上人庙乃是昌平皇帝生前所建,史记上记载,昌平皇帝为段黎将军史笔提名,在这位皇帝之后,才有的女子入伍的自由,只是将军冢在上人庙的后寺,那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禁止女眷踏足,这个习俗没有人愉悦,戚娴有意想去也去不成,这是她的一处心愿。
她只和一人提及。
便是如今她猜测人在京城的朱公子。
未免也太过巧合?
戚娴不乏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是又无法排除这一种可能,这也就是半推半就间她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
戚娴眼神闪了闪,抓住绿萝的手忙问道:“当日,向公子和朱公子的东西可是同时到的?有没有什么偶然之处?”
脑海中,向才英躬身行礼的场景重现,对方欣长的身躯,穿着皑皑白衣,坚毅俊郎的样貌,或许会是她期望中的形象。
只不过……
她并不希望如此。
“时间有些久了,奴婢不记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不起小姐,奴婢没有留心。”绿萝见戚娴突然激动的神色微微一愣。
戚娴得了她的回答,眼眸微沉,一时显得低落起来,绿萝更加不解:“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是那向公子说了什么?”
戚娴自顾自的摇头:“难道是我想多了?”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一个是丞相府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游历天下的行客,两个人就像是不可能交汇的河川。
戚娴不禁自嘲,许是她忙昏头了,才冒出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又或者……是向才英知道了什么,故意这般说的。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会想办法弄清楚。
等赶回了戚侯府。
夕阳已落。
戚娴又换了自己的小姐的打扮,云纹长杉,绿萝急急忙忙梳好发髻,看着和往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绿萝有些心慌:“小姐,这时辰可不早了,我们在路上耽搁了,回去要是问起,可要怎么解释?”
戚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袍,答:“不用编其他的理由,实话实说就好。”
“啊?”绿萝惊了。
“这去望春楼是能说的么?小姐不打算瞒着侯爷夫人了么?”
戚娴见她怔愣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怕是个傻的。”
她一眼就看出绿萝未说出口的想法,解释道:“自然是要挑着说,真话里掺着几句假话,才能叫人戳不穿,知道了么?”
绿萝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戚娴下了马车,她轻轻一笑:“爹爹在朝中忙,娘又要管兵营,说不定都注意不到我。”
“是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接在戚娴的话后头。
戚娴微微一怔。
她只能说自己的运气不好,戚侯这一次居然特意在府门口等着她。
说话,还被逮了一个正着。
只喜欢别的话他没有听见。
“爹爹。”戚娴低下头唤了一声。
“又去哪儿了?”戚侯脸上晦涩不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最近没事就出府,这都什么时辰了?”
天也已经要黑透了,她一个女儿家在外,戚侯免不得责怪:“现在是一点规矩也不要了么?”
“女儿让爹爹担心了。”戚娴垂眸,袖中的双手有些紧张:“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位客人,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戚侯歪头虎眉一横:“遇上了什么人?”
见戚侯的态度一变,戚娴立马说:“爹爹可知道向府的公子,向才英?”
“丞相府的人?”戚侯当即脸色一遍,黑胧胧的明显的不悦:“我怎么不知道,你又和向家的人扯上了关系?”
戚娴没想到戚侯会明显的露出排斥的脸色,连忙解释说: “是女儿忘记说了,那日严先复回京城的时候,女儿的马车中途坏了,是向公子让了马车。”
“向公子帮了女儿的忙,今日,女儿这才特意叫人送了一些谢礼,又碰巧遇上了。”
戚侯重重的哼道:“那今后就算是两清了,不要再和向府有什么牵扯。”
戚娴有些疑惑:“可是我见严先复和这个向公子却走得很近。”
戚侯仍然是这样的态度:“不管别家人,反正这向府,我们沾不得。”
“为什么?”戚娴问道。
戚侯皱了皱眉,不愿做太多解释:“你怎么突然这个有兴趣?”
“女儿只是有些好奇。”戚娴接着问道:“向丞相秉公澄明是一个数一数二好官,爹爹居然不喜欢他?”
她知道戚侯一向会喜欢和清官结交,难道这向丞相并非传闻中一样,其实也是暗中结党营私的奸臣?
可是戚侯却是:“树大招风,其中隐秘你不清楚。”
“爹爹不妨和我说一说。”戚娴不愿意稀里糊涂的,故意在戚侯面前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我见向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倒像是可依靠之人。”
“你!”戚侯有些怒气:“莫要说些胡话。”
戚娴态度执拗:“爹爹不告诉我,女儿就不会放弃。”
最后,戚侯拗不过对方,无奈道:“跟我进屋。”
“先下去吧,在我屋里等我。”戚娴将绿萝也支使开。
“是。”绿萝有人退下了。
屋子里只有戚侯父女两人。
戚侯开口的第一句就叫戚娴觉得吃惊,他说:“向丞相不仅仅是朝廷命官,还是当朝国舅。”
戚娴不乏睁大了眼睛,掩饰不住的震惊:“可是皇后……”
皇后是林氏而非向氏。
戚侯解释说:“现在那位皇后并非是第一位皇后。”
可是戚娴从不知道先皇后这个人。
“先皇后原是向家大小姐向陶,只不过先皇后早逝,国丧之时你才出生不久,自然不知,自立新后,陛下便下令不得提及先皇后。”
“向家容易树大招风,更何况这棵树还没有根基,只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为何?”戚娴不由问:“既然后宫中无人,向丞相为何不选择支持一位皇子作为底牌?”
这话一出。
戚侯就沉下脸色,黑压压的一层阴影落在脸庞上,他脸上不忍最后小声道:“因为先皇后诞下过一位嫡皇子。”
这就更叫人戚娴更为吃惊了:“嫡皇子难道也……”
戚侯答:“嫡皇子年幼时就丧命在泉州,先皇后也是因此才抑郁而终。”
戚娴蹙眉道:“皇子事大,怎会尘封至此?”
戚侯叹了一口气:“嫡皇子死因至今未能确定,但是宫里的是是非非岂是旁人能料定的,向家当年突遭变故,向丞相自然不会支持任何一位皇子,等到换新皇,向家难立。”
“向丞相不立党派,我敬佩他,但是你不能和向家走近,知道了么?”
“女儿明白了。”戚娴点点头。
似乎无论哪一位皇子称帝,向家都是死路一条,戚侯府自然不会趟这摊浑水。
原来向家还有这样的秘辛。
戚娴心中忍不住叹一句。
当真是皇帝无情,到最终,自己结发妻子的姓名都不存世间,如今总有人赞叹皇帝皇后琴瑟和鸣,谁又知道还有一位向皇后。
比起府中宅院,那深宫才是真的实打实会吃人的地方。
“绿萝。”戚娴从戚侯屋里出去的时候,仍有些恍惚。
“奴婢在。”绿萝在一旁应道。
戚娴抿着唇,知道的东西越多,反而越发不安,她忙道:“将我之前准备寄给朱公子的信现在就加急送出去。”
“现在?”绿萝有些差异:“小姐怎么又改变了注意?”
“想看明白一件事。”戚娴怏怏地垂下眼眸,靠在一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见戚侯如此说,她自然不能再沾染向府的事情。
但愿只能如她所想。
这两人没有什么瓜葛。
。
三日后。
戚娴不知道的是,从戚侯府送出的信最后还是到了向府。
“公子,那边送信出来了。”向小宝着急忙慌的将东西送到了向才英的手中。
向才英靠在躺椅上,身穿着戚娴送的衣料做成的衣袍,挺拔如柏,眉眼间疏淡,手里捧着一卷书。
他懒懒的看了一眼,勾唇一笑:“放在这里吧。”
向才英继续偏头看书,全然当做没瞧见一样移开了眼。
向小宝喘了两口粗气,讶然道:“公子看都不看?”
分明上一次还看得急。
他撇撇嘴。
“看了总会想要回,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回。”向才英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文尔雅的脸看着那封信眼神都柔和起来:“先锁起来吧。”
“省的见了每每觉得心痒。”
向小宝忍不住问:“那公子觉得这次什么时候回信好?”
“暂且不回了。”向才英回答:“要是再透露一些东西,到时候就被看出来了,我啊,现在正在扬州呢,你记得准备好物件,戚小姐可心细得很,不要叫人看出纰漏来了。”
向小宝点点头:“那公子之前怎么会笃定,那位小姐一定会来?”
“公子就不怕?”
“怕。”向才英回道:“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我。”
“因为……聪明人不会留下隐患。”他垂下眸,转而又温柔的笑开,眼神中藏着迫切的期待:“你信不信,很快城中会起一个响亮的商号。”
他自问自答:“我猜,那个商号,叫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