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叶时渊跪在地上:“求少司命留下我,哪怕只做个打杂的也好。”
白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假思索的拒绝:“想留在妙音宗没那么容易,你,已经被刷下去了。”
叶时渊感觉心突突直跳:“那请少司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看在小的亲自归还东西的份上,格外开恩?”
白月手中把玩着一只造型风雅的茶杯,看了叶时渊一眼,对方却并不敢看她,就像之前一样怯懦。
“东西是七天前掉的,你既然知道是我的,随便交给妙音宗任何一个人都能把东西归还。”
“可是,你却等到现在单独来见我,为的就是倘若自己被刷下去,借还东西为由还有机会单独与我求情,你倒是会谋算。”
砰砰砰,叶时渊以额触地,磕了三个响头:“小的知道,不应该和少司命耍这种心机,不过,小的自有一番情由,少司命可否听小的细说?”
半天没有听到对方回应,叶时渊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就在他以为白月要让人把他赶出去的时候,突然又看到了一抹希望的曙光。
“说吧。”
叶时渊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怕,都说妙音宗的白月少司命人品贵重,只要禀明情由,少司命不会怪罪。
叶时渊苦笑一声:“七天前,少司命也看到了,我娘她很关心我,在意我,她怕我独自参加弟子入门试炼不会很顺利,跟你们撒泼,执意要陪我进去。”
“长话短说。”
白月显然没那个耐心听对方在这里碎碎念,叶时渊精简了一下自己的话。
“少司命,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我娘,就是太关心我了,让我觉得这份关心很沉重。”
“从小到大,她都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事无巨细,每件事都要插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她付出了很多很多,所以,我什么事都要听她的。”
“可是,这一切让我感觉很沉重,很沉重。”
“不瞒您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她让我怎么动,我就必须怎么动,可有时候,她又嫌木偶不够灵活。”
叶时渊自嘲一笑。
“这种感觉让我很窒息很痛苦,当我试图想摆脱一切的时候,我娘她又会跟数说她为我付出的种种,让我愧疚,只能继续顺从她。”
“这次参加妙音宗的弟子入门试炼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的就是离开她,脱离这种自己不是个人,是个提线木偶的感觉。”
“所以,你希望留在这里,不想回到你母亲身边?”白月反问。
叶时渊重重的点头,白月的神识扫过去进入叶时渊脑海的记忆,就知道他所言不虚。
不仅如此,这个人的人生经历还真是一言难尽。
还在襁褓中就丧父,母亲孤身一人拉扯长大,把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可惜,叶时渊并不如人意,不仅畏畏缩缩,从小就和机灵两个字毫无关系,做事情反应慢半拍,别人学两遍就能学会的,他起码要学六遍。
在家里没有发言权,小到站坐走,睡觉的姿势,什么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大到从事哪一行业,终身大事,都由他娘全权做主。
长大以后,定了三次婚,又被退了三次婚。
第一次,女方嫌他没出息,宁愿赔钱也把这桩婚事给退了。
第二次,女方看上了他的好性子,对他倒是颇为满意,三天两头到他家来照顾他,却引得他娘不满,最后也退了。
第三次,他娘和对方家某些利益没谈妥,还是退了,而且两家结成了仇家。
除此之外,他们家本是普通的凡人家庭,他娘还想方设法让他修炼,奈何叶时渊资质悟性有限,即使从三岁起就开始引气入体,如今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是只有炼气十二层大圆满的修为,迟迟筑不了基。
白月神识一收,在这种情况下,日子的确很不好过。
看着对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白月说道:“你的确很不容易,不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一帆风顺。”
正想开口打发叶时渊走,这时霁月带来一个人:“少司命,大司命说你的清水居里缺了一个杂役弟子,特意指了一个过来——赵川,你看还行吗?”
那个叫赵川的人连忙说道:“小的见过少司命大人。”
白月随手看了一眼那人,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是个机灵的,正想收下,突然想起了拜无忧的话。
“总之,你一定得注意,你们妙音宗那么大那么豪华,弟子上千万人,难免会有人眼馋不是?万一有人在暗中策划什么阴谋要对付你们宗门,我劝你回去以后格外注意。”
赵川低下头,心里却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要他混进白月的清水居就能找机会拿到妙音宗的地形结构图。
给妙音宗来个措手不及,到时他家主子的屠宗计划便可事半功倍了。
霁月心里想,少司命面前跪着的那人一看就是个木讷笨拙的,而他带来的这个人,一看就是聪明人。
少司命难道还能放着聪明的不用,偏用这种笨蛋吗,就当即说道:“叶时渊,你话说完了,也该走了吧?”
“等一下。”
白月制止了霁月,心里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杂役弟子过于机灵,有问题,看这面相也不像一个做杂役弟子的。
而眼前这个叶时渊,虽说木讷了些,但应该是可靠的,拜无忧既然那么说,还是当心为妙。
白月对霁月说道:“打发他下山去吧。”
赵川一脸惊讶,本以为自己怎么着混进来当个杂役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见的第一面就要被白月打发走?
可恶,他们家主子的屠宗计划夭折了。
霁月虽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过了一会儿清风过来了,听说了这件事情。
“少司命,你把大司命拨给你的杂役弟子打发走了?那清水居还缺一名杂役弟子怎么办?”
白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很久的叶时渊:“就让他来吧。”
叶时渊听见这话顿时两眼有了神采,连连道谢:“多谢少司命,多谢少司命!”
清风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个人看起来笨头笨脑的,怎么也比刚才被打发走的那个差劲儿多了。
不过,对于白月的命令,他们不敢质疑,只能听从。
事情交代完后,白月不再看他,将把玩着的茶杯随手往桌上一磕,移步走了出去。
白月走了,清风才一脸郁闷。
“少司命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说完之后,扭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叶时渊一眼:“喂!你还像个木头杵在这里做什么?少司命既然留下你,你就得好好做事,去把这套茶具清洗一下。”
“少司命有洁癖,茶具每天早中晚都要清洗一遍,务必一尘不染,记住了吗。”
叶时渊唯唯诺诺的点头,清风随手把手中的茶具往叶时渊手里一塞,寻着白月的身影追出去了。
清水居只留下叶时渊一个人,用手拿起刚才白月把玩过的茶杯。
想起七天前的惊鸿一瞥,又想到自己不顺的姻缘线——娘替他寻了三门亲事,又被退婚三次。
还有,自己的修为……
娘说,笨鸟先飞,他和寻常修仙世家的子弟开蒙一样早,如今都二十七岁了,还是只有炼气期十二层,给大佬提鞋都不配。
更重要的是,炼气期修为只有一百年的寿元,对于闭个关动不动就要三五十年的修士来说,一百年的寿元压根不够用。
因此,他娘才同意把他送到妙音宗。
想到那些女孩子各种看不上他的样子,骂他又笨又怂没出息,嗅着茶杯中的隐隐暗香,叶时渊既惊且痴,不由幻想道:“要是我能娶得白月少司命这样神女般的人物做妻子,哪怕只活一百年,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