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了将近一天的雨, 好像要把一整个夏天都没有下的雨补回来,丝毫没有减弱的态势。www.xinghuozuowen.com
越往前走傅弦心越凉,全身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雨珠一下一下从雪白的颈子灌进去。他一直四下寻找, 周围的泥泞已经有些略平, 傅弦的保镖几乎把每一条可以通往断崖的道路近乎地毯式的搜索。
岛上周围已经遍布了红外线,这么久没有发出一丝警报, 只能说明Alice的人根本没有出岛。
沈知知肯定还在岛上!
傅弦攥紧了手指,脑海里第一次一片空白,甚至不敢想象, 如果沈知知真的落在了Alice的人的手里,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即使他自认为傅老爷做事不会一下子做到底,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提醒。
他依旧在害怕,害怕的几乎要窒息。
傅老爷做事波诡云谲, 他既然这次不杀沈知知,可为什么偏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刀!
偏偏要挑衅他!
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做事一向阴鸷可怖的傅老爷会选择这么不干脆的方式!
傅弦手下一滑, 整个人一个踉跄向前面倒去,修长的手指堪堪划过树木才稳住自己的身体。脸色苍白。
整个山涧一片阴冷的青黑色,看不清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杂乱无章的树木被风吹的左右歪斜, 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来挡住去路。
求你
楚楚, 回来!
忽然有一瞬间, 傅弦双腿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 就要倒下去, 颓然的仰面看着天空,眼角尽是被雨水浸透了的涩然。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色礼服, 裙摆大张在雪地里,丝毫没有一丝因为寒冷而瑟缩的女孩子,眉目间尽是冷艳与不可方物,像她手腕上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美丽的触目惊心。
“你尝试过爱一个人爱到为他把心都掏出来,他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吗?”
“你尝试过恨一个人恨到夜不能寐,却一点都舍不得伤害他吗”
“你尝试过一生拼尽全力,只想要得到那一束目光,却死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你手里溜走的感觉吗”
他站在古堡的门口,看着那张魇丽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的灰败,看着她被人强行拽上去医院的车,看着她嘴唇无意识的蠕动。
那天他穿的就像一个中世纪城堡里的贵族,银灰色的大衣披在肩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走出城堡一步。
他看见了索菲亚嘴角勾起时的嗫嚅。
她说“傅弦,你是魔鬼。”
傅弦,你是魔鬼!
男人望向天空的眼睛痛苦的无法聚焦,颀长的身影倚在树干上,凄清的绝望。
所有的冷漠,不过是因为不懂,不过是因为没有爱过人。
所以看不懂索菲亚眼中那种不由自主盛放的光芒。
古堡外大雪纷飞,但是他门口站着,那时,他以为他拥有一切。
拥有了一切。
直到今天,像是被人忽然卸下了盔甲。
明明他已经出动了他最精锐的保安部队,却依旧找不到她……
他找不到她,得不到她!
即使她彻底忘记裴楚和裴笙,他依然得不到她!
即使是风吹草动,上天也会毫不留情的带走她——!
闪电幽灵一样映照过黑漆漆的森林,紧接着是轰鸣的雷声。
电光火石间,他看见了那块晶莹剔透的戒指,挂在低矮的灌木丛上。
已经淋透了的枝桠穿过戒指的中央,随着微风静静抖动着,一如他见到她的第一眼,那个女孩,眸中盛着星光,轻轻的拥住他。
ever princess!那是ever princess!
那是他留在沈知知身上的祖母绿扳指!
一瞬间,眼眶通红,几乎要掉出眼泪,狂喜像飓风一样卷走了绝望,天空仿佛一瞬间变晴。
楚楚……楚楚她就在这里,傅弦颤抖着从枝桠上把ever princess取下来捂在了心口。一瞬间肌肉恢复了力量,声音有些沙哑,“楚楚……沈知知……你在哪里!“
修长的裤腿几乎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他姣好的腿型。
“楚楚——”
“楚楚——快出声,楚楚——”
“沈知知——”
“回来!”
嗓子很痛,像是喉肌被生生撕裂,随时都会溢出血来。
谁,谁在叫我声嘶力竭。
沈知知在垂直的崖底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发出声音,用尽了全力,却发现声音甚至连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楚。
心脏的疼痛和全身的滚烫让她有些神志不清,不记得在这里躺了多久,淋了多久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全部像被巨石碾过,碾成了粉末,叫嚣着疼痛。
傅弦吗?
是傅弦来找我了吗
沈知知强撑起身体,纤细苍白的胳膊几乎一直在抖,眼睛努力的向上看着,想要看到那个眼角带着泪痣的人。
心脏的疼痛似乎一瞬间蔓延到了大脑,整个大脑皮层开始混乱,傅弦……是他下令让你去地牢的……
他怎么会来救你!
“沈知知——”
声嘶力竭的嘶吼被掩埋在在刷刷的雨声中,沈知知眼前一黑,胳膊全然没有了力气。
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整个人却跌入了一个清冽,惊痛的怀抱。
“谁在搂着我……”
仿佛声声力竭而泣血。
沈知知脑子及其昏沉,耳朵被过度的雨水冲刷,有一瞬间的失聪,眼皮更像是被粘在了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楚楚”
怀抱住沈知知的男人整个人都在颤抖,嘴唇被自己咬的发白,脸上和腿部,胳膊上全部是被划开的血痕,眼眸惊痛揽住她。
傅弦搭在沈知知肩膀的手指在半空虚虚的攥着拳,生怕自己的没控制好,力气用大了,弄疼了怀里的女孩。
“楚楚……!”
男人一把把破碎不堪的女孩拉近自己,下巴磕在她的颈窝处,眼眶有晶莹温润的液体滴进女孩雪白的颈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傅弦永远也忘不了见到沈知知的第一眼,他的女孩,身上全是淤泥,雨水上下冲刷着,额头鲜血淋漓,手臂,胳膊凡是他能看到的地方,全部是划伤,割伤,皮肉外翻,几乎被雨水浸的发白。
她整个人躺在那里,苍白的宛如幽灵,如果不是他走近看到她心廓微微的起伏,他甚至会认为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
他的楚楚!
他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伤害的楚楚!
现在毫无生机的躺在他的怀里,鼻息微弱的扫在她的耳尖,浑身烧的滚烫,额头上的鲜血滴在傅弦颤抖着捂住她的雪白纤长的手指上,灼热的滚烫。
像是有一把烧焦了的烟灰滴在心尖上,瞬间冒起一阵青烟,疼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对不起,楚楚,对不起”
“我不该怪你”
傅弦的声音瞬间嘶哑,有一种泣血的凄凉。
“我不该生你的气,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地牢,对不起,楚楚——对不起!”
谁在抱着她……
颈上的眼泪像是被加沸腾的水,顷刻翻滚了起来。
沈知知顿时感觉脑海里有一丝沉溺的弦断了,有什么情感在狠狠的流失,即使她惊恐的拼尽全力的指挥着她的神经也抓不住那一丝的光芒。
“不要碰我衣服……”
沈知知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狠狠的攥着傅弦的颈子,眼眸中的光芒已经涣散,完全分辨不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却莫名的残存着惊恐。
“求你……”沈知知冷的浑身都在打颤,上下牙齿磕在一起“不要碰我……求你……傅弦会觉得我脏了……他会不要我的……求你……求求你……”
雨声很大,傅弦脸色顿时间就全部白了,搂着沈知知的胳膊狠狠的颤抖。
他让她经历了什么!
在她挨了二十鞭后……她经历了什么!
傅弦惊痛的将沈知知护在怀里,桃花眼底一片刺目的猩红,傅弦,你该死!你真该死!
“求你……”
沈知知眼前一片目眩神迷,脑海里的记忆又很混乱,几乎是撑着一口气在跟他说着话。
“没事了,是我,楚楚,是我”
傅弦抱着她往回走,揽着沈知知腰间的骨节泛出一丝青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没事,楚楚,没事,我们回家,没有人敢动你的衣服,没事。”
傅弦……
沈知知眼前被一片白光包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话,呼吸滚烫的熟悉。
在雨中一直被淋的麻木的伤口又鲜活的疼痛了起来。
“阿笙,你放阿笙走了吗”
沈知知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和他说过这种话,一瞬间,在断崖,在布拉里斯岛别墅,甚至更加追溯到在生日会的试探,全部变成了痛苦的深渊,狠狠的将他卷了进去。
还要多少次——
她只是记忆混乱,她把安言认成了裴笙。
傅弦,你还要多少次才会控制住自己,还要多少次才能不在肆意伤害她!
薄唇杂乱无章的印在她的额头上,冰冷的近乎诡异。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
桃花眼底顷刻猩红,有液体合着雨水落在了沈知知的颈窝,清冷而森重。
沈知知就窝在傅弦怀里,没有受伤的一边额头抵在男人已经浸透了的西装上。
明明是已经凉透了的触感,却因为几乎将她窒的喘不过气的怀抱让她奇迹般的温暖了起来,连心脏持续着的痉挛都有些退潮般的缓解。
纤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想要揪住来人的衣领,还没有抬起来,就被包裹进了一个和她一样冰凉,却异常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里面。
“楚楚,乖,醒醒”
傅弦努力忍住心头的剧痛,一边疾步的往上走,找着小路,一边轻轻的摇动着怀里的女孩,她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明明只有几步路就可以到山上,他却越走越绝望。
沈知知应该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傅弦不知道沈知知走丢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掉下的山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绝望,漂亮恍若装着银河的眸子里全是无边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他怎么会放任她一个人!
怎么能因为他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就让陈楠不去管她!
“楚楚,醒醒!振作一点,睁开眼睛好不好,求你……”
傅弦低下腰,不停的在女孩耳边说着话,好像她真的能听到一样,可是女孩只有睫毛在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微不可见。
傅弦心脏激痛,整个人都在不正常的颤抖着,努力想要稳住怀里的女孩。
沈知知眼皮极沉,硬撑着想要和傅弦说话声音却被全部淹没在了雨水里,再听不出分毫。
“少爷!”
陈楠已经赶过来的时候傅弦已经完全慌了神,全身淋透,头发在微微滴着水,左脚有点跛,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满身棕色淤泥的女孩。
“少爷!”
陈楠看见傅弦正在向上的陡坡,心尖一下子提了起来,忙忙的滑下去,想要从傅弦手里接过沈知知,让他好走一些。
傅弦却只是堪堪的扶住他,借了一把力,声音空洞的宛如幽灵“陈楠,马上回直升机,“通知医疗人员准备,我要立刻——”傅弦声音有一丝破碎,深埋着阴鸷“立刻去医院”
此刻的傅弦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左脚脚腕有些扭伤,明明自己走路都已经成了问题,却还偏偏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女孩。
陈楠扶着他都快哭出来了。
“少爷,您先放开一点”
直升机上医生已经全部准备好,即使在那种忙乱到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要呼吸的情况下,傅弦依旧记得准备好找到沈知知后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医生直直等着傅弦和陈楠回来,傅弦刚一上来,全部围上来,纱布消毒药已经全部准备好。直升机直接启动,飞离爱威利斯岛。
直升机上医生想要检查沈知知的伤势,傅弦却像完全没有了反应,眼眶通红,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女孩。
“少爷……少爷您松一下手”
医生看惯了傅弦沉默的样子,从来没有看过他像今天这样,眼眸里夹杂着凌厉与疯狂,隐隐的压迫感以他为中心传过来,几乎要将人冻僵。
“少爷……”
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医生想要轻轻从他手里夺过那个看起来及其惨败的女孩,踌躇着不敢上前。
医生心里有种预感,如果照傅弦这么拖下去,这个女孩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一个问题。
傅弦凌厉的眼刀射过来,好像智商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完全不知道医生要干什么,只知道他们要从他手里抢过沈知知,怎么有这么大胆的人!
他才刚刚找到她!
他们怎么敢当着他的面想要抢走楚楚!
傅弦眼神射到的医生双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去。
“傅弦”
宣淮目光及其复杂,盯着面前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的傅弦,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担心却溢于言表。
“傅弦,你也受伤了,你先放开沈知知,她这样子不能再拖了……!”
宣淮害怕刺激到傅弦,声音刻意的有些压低,沈知知嘴唇已经由苍白显得有些青黑,上次发烧烧成那样,本身就已经有了后遗症。
现在淋了这么多雨,还有她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鞭伤,万一诱发心衰——后果宣淮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傅弦”
宣淮一只手扶着傅弦,一直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沈知知,傅弦却像没有看见他,依旧死死的抱着。
“傅弦,你会害死沈知知的!放手!“宣淮彻底暴躁了“你这样抱着她除了拖延救治时间,还能干什么!”
一遇到沈知知,傅弦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听到“沈知知”三个字,傅弦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松动,宣淮瞅准时机,急忙夺下了沈知知。
怀里没人了的傅弦依旧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眼睛里有一丝丝迷茫。
宣淮实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指着旁边的医生“你,去给他看伤!”
傅弦太重要,他不能放任他不管,可是经过这么多次,即使再担心傅弦,宣淮也会在他面前先医治沈知知。
普通的药物根本无法安慰傅弦,就算给他用药,他也会无意识的拔掉。
只有让他看到沈知知活过来,傅弦才有可能活过来!
医生手忙脚乱的围在傅弦身边,直升机还在颠簸,他们都及其的小心,生怕不小心弄疼了傅弦,十个脑袋都不够他们掉的。
傅弦却意外的无比安静,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进行一系列检查的宣淮,一下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他的脚腕红肿的可怕,这样的扭伤,连自己走路都是问题,医生根本无法想象傅弦是怎么死死抱着沈知知一步一步赶回来的。
偏偏他不论医生怎么折腾,他吭也不吭一声,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下了直升机,来到医院都没有缓解。
刚一到医院,宣淮先给沈知知做了一个心电图,在反复确定沈知知心肌没有进一步损伤后,才堪堪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沈知知的样子实在太过于恐怖,嘴唇青紫,呼吸微弱,连基本的心廓起伏都看不到!
目光触及沈知知单薄的几近透明的衣服下蜿蜒而上的鞭痕,宣淮骤然滞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揪紧隔帘。
愣了半晌,拉开隔帘向傅弦走去。
傅弦正倚在门口的墙上,目光呆滞,看到宣淮出来后,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急急忙忙的想要进去。
“傅弦”
宣淮抬起胳膊阻挡住傅弦,碰到他的一瞬间,手下的触感一凉,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过来。
宣淮不由的一阵愣怔,才注意到傅弦身上还是在布拉里斯岛上直升机时的那身衣服,没有换。
“你快去换衣服!”宣淮有些恼怒“你这样不仅伤口浸水会感染,还会发烧的!”
沈知知被打成那样,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着傅弦这种性子,只会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就怕沈知知还没有照顾好,傅弦自己就先垮了。
傅弦却好像毫不在意,眼睛只是望着里面的女孩,有隔帘挡着,只能些微的看到女孩包裹着一小截纱布的额头和脆弱苍白的颈子。
“她没事……”
宣淮叹了一口气,心脏还好,只是可能从山上摔下去,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鞭伤伤的那么重,又淋了太久雨,现在烧已经降下来,想要醒来问题不大。
傅弦闻言终于喘了一口气,像是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着的囚犯,终于获得了刑满释放的消息,才发觉左脚脚腕疼得钻心,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一个踉跄,靠在宣淮身上。
“但是……”
宣淮皱了皱眉,回想起沈知知心电图上一段异常的ST波变动,不同于普通心肌梗死导致的ST波改变。
她这段心率只出现了很短的一段,像是机器出了错误一样,顷刻又恢复了正常。
他从业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见过像沈知知的心电图出现的这种情况。
诊断也无法诊断。
“但是什么——”
傅弦桃花眼里原本淡下去的光芒顿时凌厉了起来,眼底骤然猩红,刚放下去的心脏又被狠狠的拉扯了起来。
宣淮眉头皱了皱,抬眸刚好对上傅弦几近破碎毁灭的眸光,沉吟了一声。
“但是身上的鞭痕太深,恐怕损伤了心神,得好好的养着,不然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也不好说……”
宣淮努力忽略过去心底里隐隐的不安,嘴角轻轻上扬,安抚着傅弦。
或许真的是机器那一瞬间有哪里接触不好呢
那种波形,即使在HA见过这么多病例的他都没有见到过!
或许真的是机器出了问题!
或者沈知知淋了太久的雨,鞭伤太重,一时半会心脏没有调整过来……!
傅弦听见宣淮较为轻快的语气,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脚下有些支撑不住自己,桃花眼微微阖了一下,倚在宣淮的身边。
宣淮无奈,狠狠的压下心头的不安,扶着傅弦走进房门,坐在沙发上。
陈楠立在门口,也是一身淋透,没有半点幸免的地方。
“我说你们两个!”
宣淮有些头疼“你快去换一件衣服,给你家少爷也拿一件,一会沈知知醒了,你俩晕了……她还要擦药,你晕了谁给她擦药!”
陈楠闻言微微晗首,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宣淮,目光转向傅弦,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本来傅弦还未觉出,被宣淮这么一说,才发现身上狼狈的可怕,泥土混着雨水的味道几乎要将他逼疯,一瞬间厌恶的脱掉西服甩在沙发上。
陈楠微微弯了下腰,转身离去。
“哎哎——你别动!”
宣淮按住即将站起来的傅弦,“脚腕不想要了!之后你自己都走不了路,怎么抱沈知知!”
傅弦整个人震了一下,竟真的重新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宣淮看见他的样子,心脏骤然一阵酸涩,轻轻的扶了扶口袋里的笔,将上好的治鞭伤的药膏放在楠木桌子上。
似乎是有些迟疑,眸光闪烁的看着傅弦。
“她……伤的有些重,这个药性子很烈,但是效果好,要一点一点上,不然会很痛。”
坐在沙发上的傅弦眸光狠狠的一颤,脊背瞬间僵直了,纤白的手指在身侧顷刻蜷在一起。
很痛……他的楚楚最怕痛了……这个药会有多痛!
心脏一瞬间被扭曲撕裂。
“还有”
宣淮又想起沈知知心电图上那一段诡异的波形,眉眼顷刻皱了一下。
“还有什么”
傅弦声音极度沙哑,布满血丝的桃花眼里夹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她心脉可能有点受损,千万不要刺激她。”
宣淮不忍的看了一眼傅弦,犹疑着没有把ST波改变的事情告诉他,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沈知知的心电图,研究出来再和傅弦说也不迟。
现在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了,如果他再告诉傅弦沈知知心脏有问题……傅弦是什么表现,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沈知知脸颊还有些烫。
身上的衣服宣淮没有动,依旧贴着。
傅弦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露出的那一段延伸至衣内的狰狞的鞭痕,桃花眼中的眸光骤然一滞,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痛楚。
修长的手指轻轻扶起沈知知,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向来稳重的动作竟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惊惧,呆呆的停留在沈知知的背上。
傅弦一瞬间有如万箭穿心,手里原本拿着的药膏掉在了地毯上,矜贵精致的桃花眼几乎要被心疼自责和悔恨狠狠的贯穿。
第一次搂着沈知知的胳膊带上了颤抖,抖的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楚楚,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明明发过誓的,我明明……不想伤害你的。”
沈知知疼的迷糊,感觉到有东西顺着颈窝往下流。从缠绕着的发丝间流淌下来,那样晶莹,苦涩,狂热,不属于她的泪水。
楚楚……
楚楚……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引用】
记忆中一闪而过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栀子花树下打滚的身影,笑声风铃一样穿破脑海,不停的扩大,当沈知知快要忍不住哭叫出声的时候,脑海里的白光却顿时陨落,重新归于静寂。
只剩下一声微微扬起的声线,夹杂着叹息。
楚楚,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楚楚,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沈知知整个晚上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整夜整夜的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抱着她。
每次疼得厉害,就有纤细冰凉的手指轻轻掰开她的唇角,低柔的诱哄,像哄着婴儿一样轻轻的摇着她。
梦里面总有光怪陆离的场景,色彩,和不相干的人,他们在围绕着她旋转,不停的转,几乎等到她醒来那种快要窒息的错觉才摆脱了她的脑袋。
几天几夜,梦魇中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睡觉都会这么疲倦,神经系统像是永远进入不了休眠,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像一张白纸。
当再一次刺鼻的消毒水味传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浑身上下像是被拆了又重装了一遍,锈迹斑斑,疼痛感及其强烈。
“楚楚……你醒了吗!楚楚”
有压抑不住的狂喜从耳边传来,还没等沈知知转过眼球,眼前就出现一张放大了的苍白的脸庞。
“楚楚”
傅弦从地毯上弹起来,刚想要揽着她,又想起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已经快要触碰到她的手指忽的就缩了回去。
傅弦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看着伏在床上的少女,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又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