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点了点头, 她基本上算是个老实人, 既然被别人看穿了, 她就懒得再装。www.zhongqiuzuowen.com
于是,她就一脸老实地看向红荔嬷嬷。
红荔嬷嬷松弛的眼皮下, 一双眼睛突然放出一种异样的光,盯着她看了片刻,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慈祥微笑。
“倒是个爽利的性子。不光是老奴, 当时陪嫁先皇太后进宫的,我们四个丫头, 个个都有些地儿长得跟前皇太后有些相似。”
沐儿睁圆了眼睛, 微张着粉润的红唇,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反正这老嬷嬷目光如炬,她懒得再费力气装淡定。一个丫头长得相似, 还可以说是巧合, 四个丫头都跟先皇太后长得相似,一定是先皇太后娘家费了大力气,故意为之。目的也有些不言而喻。
一般大户人家随嫁的丫头有两种。忠心能干的, 将来可以做管事嬷嬷。美貌老实的,便是准通房, 准姨娘。为的是主母身子不方便,又不想男主人去别处时, 能靠着同房把男主人留在主母的院子里。
先皇太后进宫,带了四个跟自己面貌相似的丫头,这准备不可谓不充足。而且……沐儿心说, 若是这先皇太后在娘家就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或是不能生育,备下四个长相相似的丫头,到时候丫头真怀上了,留子去母,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若真像她乱想的那样,红荔嬷嬷是皇帝的亲娘,那么这凤仪殿的气派和富贵,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若真如此,先皇太后既存心将孩子据为已有,又怎会容忍红荔嬷嬷一直在她身边,好好活到现在?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红荔嬷嬷的态度,见她十分大方从容,她便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她当下便坦然笑道:“我进宫日子短,以前在家,也没听家中大人说过什么宫里的事情,刚才看到嬷嬷,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红荔嬷嬷便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闻。当时我们一进宫,先太皇太后,也是吃了一惊呢。”
说完,似乎觉得提起先太皇太后不甚妥当,便转了话头,道:“皇上让你来学规矩,我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好,不如你便先跟我说说,你都学过些什么规矩,谁教的。”
沐儿她们不经选秀就进宫的,出嫁前宫中早派了女官去教规矩。
沐儿当时也学了两个月。虽然没什么优异表现,也马马虎虎可以过关。
她想想自己两个月还真学过不少,不如说细些,混过今日这一个时辰,便指着流采笑道:“这怕是说来话长。嬷嬷,我这小丫头也是娘家带来的,身子不是太好,不知嬷嬷可不可以先允她拿张小凳子坐在一边听着?”
沐儿以为提一下流采也是从娘家带来的,红荔嬷嬷能生出些亲近理解之心。可没想,红荔嬷嬷沉默了片刻,便脸色一板,道:“她是来做下人的,还是来做小姐的?总共你在我这里,也不过一个时辰,你就怕她站不住?站不住,你带她来做什么?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皇上让我教你,我还真先打听了打听你,也听说,你头一个毛病,便是懒。没想到,不但你自己懒,你还纵着自己的丫头懒!别的规矩也先别学了,今天便先教教你一个最基本的规矩吧!在这宫里,该你站着的时候,便是断了腿,你也得给我站直溜了!来人,把沈夫人的锦墩撤了。”
沐儿:……。她想帮流采偷懒,把自己给折进去了。原来她已经是懒名远播了。
她不等人来撤锦,就自觉地站起身来。没想到,一个不留神,旁边流采“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沐儿:……。她本来想着既然是学规矩,带着流采也可以让她长长见识。没想到,这孩子护主心切,怕又要闯祸。
她忙大声道:“流采,嬷嬷教我规矩呢,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就听流采道:“嬷嬷,我日日在我家姑娘身边,我家姑娘其实不懒。那个懒名儿是别人赖给她的。”
沐儿一听,有些头痛,忙看向红荔嬷嬷,显然她也有些震惊,一时竟是没说话。
沐儿便开口道:“嬷嬷,我这丫头年纪小,又护主心切,我回去好好教教她。还请嬷嬷不要跟她计较。”
没想到,红荔嬷嬷看着她,突然笑了,转头对身边的一个老太监道:“瞧瞧,可真是个会护着下人的好主子呢!”
沐儿心里一喜,红荔嬷嬷自己就是下人,她护着下人,红荔嬷嬷难道不会生出些情同此理之心?
没想到,那老太监砸吧砸吧嘴道:“好主子归好主子,可规矩也真真是一塌糊涂。”
沐儿:……。
就听红荔嬷嬷道:“你也不用回去教导她了。我便顺便教教你,怎么教导下人规矩吧。”
说完,就见她偏头对一旁的另一个嬷嬷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嬷嬷看了沐儿和流采一眼,便转身掀了帘子,向后走了。
沐儿心觉不妙。看了一眼沙漏,离一个时辰的上课时间结束还差三刻呢。她得想个法子让自己跟流采都全身而退。
可她脑子乱糟糟,没想出什么主意来,刚才那个嬷嬷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根黄澄澄,油亮亮,长约一尺,宽有一寸的东西来。
沐儿心里叫苦……那不是戒尺吗?她可从来没动过流采一指头,难道红荔嬷嬷要让人直接用戒尺打流采?
她正着急,就见红荔嬷嬷竟然接过那戒尺,站起身,向她走来。她走得很慢,脸上还带着和蔼的笑,可是沐儿却不由自主地双腿发抖。她终于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一听要重新跟红荔嬷嬷学规矩,就吓得不敢吭气了。红荔嬷嬷这种不动声色的狠,真比什么大声呵斥吓人百倍。
就见红荔嬷嬷走近她,将那戒尺往她眼前一竖:“沈夫人可认得这东西?”
“戒……戒尺!”沐儿声音在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教人规矩用的。”沐儿硬着头皮道。
“嗯,那你便用这东西,亲手教教你这丫头规矩!”红荔嬷嬷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好像真是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在教沐儿学规矩。
沐儿颤抖着接过那戒尺,沉甸甸地握在手里,目光落在了流采脸上。
就见流采一双眼睛看着那戒尺,一张本来就常年泛黄的小脸,此时苍白中泛出青,嘴唇哆嗦个不停,好像不是跪在温暖的室内,而是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沐儿抖着手,左臂张开,右手慢慢举起戒尺,突然往旁边的屋柱子上狠狠地抽了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啪”。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流采先是吓得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一脸崇拜看着她家姑娘,她就知道,不管什么情况下,姑娘都会护着她的。她突然就不抖了,想着姑娘刚才还叫她起来,她立刻爬了起来,躲在了沐儿的身后。
红荔嬷嬷:……。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有人娇声道:“嬷嬷,吓唬吓唬就成了吧?”
她回头看着沈夫人,耷拉着的眼皮突然扬了起来:“那哪儿成?打到脸上才真知道痛呢。”
说完,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沐儿,像看着一个死人,慢慢把一只手掌伸到沐儿面前。
*****
沐儿往后退了半步,若不是流采顶着她,她说不定就双腿一软,吓得坐地上了。红荔嬷嬷要亲自动手?
她挣扎着把那戒尺往身后藏,声音发抖:“嬷……嬷,我要跟嬷嬷辩一辩,若……若是我输了,我……我愿意代这丫头受罚。”
流采躲在后头,听到这句话,感动得一双小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上哪里才能找到姑娘这样的主子呀?她相信她家姑娘不会输,要是万一输了……她暗暗捏紧了小拳头,她就拼了小命不要,也绝不让这个可恶的老嬷嬷碰她家姑娘一根指头。
“你愿意代这丫头受罚?”红荔嬷嬷一张本来甚是和蔼的老脸一变,嘴角撇成了弓,瞬间显得十分恶毒。她讽刺地笑出声来。
沐儿腿软得像筛糠般抖个不停,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在别人眼里,流采只是个下人。只有沐儿知道,流采在她心里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若是流采跟九哥儿闹了矛盾,她说不定都会偏向流采多些。以前在安平伯府便是如此,姨娘和九哥儿不知道的秘密,她都能信流采。
进了宫,就更是如此,就像今天早上,跟太子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若是没有流采在跟前,她怕是心里再委屈,那眼泪都流不出来。
流采脸还没巴掌大,若是叫这老嬷嬷打坏了,可怎么办。若是打她……她相信这老嬷嬷还没浑到敢打她的脸。打在身上,痛是痛点儿,忍忍也就过了。
她说完这个“是”字,视线就盯着红荔嬷嬷的老脸。抱着侥幸,心想,同是天涯为奴人,她们就真不觉得她这样的主子挺好的?!待会儿真下得了手打她?
没想到红荔嬷嬷突然耸了耸鼻子,喷出一声大大的“哼”,然后用无比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道:“呵呵,你还真是个无规无矩的东西。难怪要事先求着殿下来给你说好话儿。别以为我答应了殿下不会体罚你,我就没法子对付你。”
沐儿呆了片刻,才把这话里的意思体会出来。
太子来见过红荔嬷嬷,还求她答应了不要体罚自己?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自己才会有张凳子坐吧?!
本来两人早上吵过之后,她对太子还真是挺灰心的。可现在知道太子居然一声不吭,背着她,提前来打点过红荔嬷嬷,心里那股怨气,顿时好像乌云见了阳光,散了。
她不由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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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荔嬷嬷这些年来自觉学佛,已经修心养性,收了年轻时那一丝不苟的性子,可看到这位沈夫人被自己揭穿,不但没有半点羞愧,还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这些年积下来的那点儿佛心顿时被彻底打败。
她长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座:“说吧。你要怎么辩!这打可是你自找的,便是殿下,也不能怪我失了信。”
这话的意思,沐儿明白,基本上就是——不管你说出大天去,你今天这脸,我打定了。
沐儿挺直了背,把流采从身后拖出来,指着她道:“请问嬷嬷,为人奴仆,最要守的规矩为何?”
红荔嬷嬷端起参茶,喝了一盅:“忠!”
沐儿嘴角带笑:“正是呢,这丫头刚才便是忠字当头,替我辩解,我若是因些罚她,岂不是残害忠仆?”
“错了!这个忠字,是忠君!不是忠你这个主子!这天下人,不管是在宫内还是宫外,头一条,便是要忠君!”红荔嬷嬷似笑非笑,冷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块即将被放在菜板上剁的肉。
沐儿嘴角的笑意一僵。这红荔嬷嬷果然厉害。她要是说忠心她跟忠心皇上不是一回事,那她就完蛋了。若是以忠心皇上为先,那么红荔嬷嬷是皇上派来教她规矩的,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丫头,都要老老实实听红荔嬷嬷的话才是。她没想到,不过一个半回合,她就要完蛋了。
不过,她还是要挣扎着自我抢救一下:“她替我辩解就是忠君!毕竟我算是皇家的一份子,被人诟病说懒,就是对皇家的抹黑呀!”
如果不是知道太子来给她说过情,“自己算是皇家一份子”这种话,她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说不出。
说完,她就腰板特直地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红荔嬷嬷。
流采在一旁,以极其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家姑娘。天呀,她怎么没想到,自己替姑娘说句出头的话,就能跟忠君这么了不起的大词连在一起了。跟着姑娘,可真是什么好事都可能发生!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小脚,靠她家姑娘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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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荔嬷嬷松弛的下巴抖了抖。刚才可是她说沈夫人懒,现在抹黑皇家的人成她了?她早听说这沈氏胆子大,为了自救连桂宫都敢放火,没想到,这嘴还挺厉害的。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略一沉思就笑道:“这丫头可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这是分明没把你算作皇家人哪?想来她这样叫,你这样应,必也是你的主意,可见,你打心眼里也没把自己当皇家人,所以才做出种种荒诞不经之事,给皇家丢脸。不然,皇上又怎么会想起我这把老骨头,让我教导你规矩?!”
*****
沐儿:……。
不得不说,红荔嬷嬷年纪虽大,可这脑子比谁都清楚,就刚才流采那一个称呼,就叫她做出这么大一篇文章来,而且也算是一击击中了沐儿的要害。沐儿心里确实没怎么把自己当皇家人。她甚至都没怎么把自己当沈家人。
她看向众人,见他们脸上都有一种不掩饰的得意,好像已经把她逼进死角,让她已经无路可走。
沐儿看着红荔嬷嬷,心一横,脸色一沉:“我让自己的丫头叫我什么,自然有我的理由。可皇上若是没把我当作皇家人,又何必费心让嬷嬷你来教导我?莫非我不是皇后娘娘亲选进宫,正正经经嫁给殿下的?!皇上跟皇后娘娘说的话,通通不算?反倒是我一个小丫头说的算?红荔嬷嬷要凭这个来抹杀我是皇家人这个事实?若如此,沐儿请嬷嬷慎言!”
场内一片寂静,包括红荔嬷嬷也睁大了一双皮肉松弛的眼睛,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沐儿。
沐儿大约能猜到她们为什么这么震惊。大概几十年来,这位红荔嬷嬷,除了可能被先皇太后呵斥过,再没被人说过。她一个小到不行的小辈,又是被皇上指派来学规矩的,居然敢这样对红荔嬷嬷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沐儿暗暗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跟红荔嬷嬷搞好关系?不然刚才自己坐下时,就让流采坐了。不必等红荔嬷嬷来后,特意问她许可不许可。她也想努力点儿学规矩,早点儿出师。可头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搞到这个地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看来不适合讨好谁,想讨好太子吵了一架,想讨好红荔嬷嬷又吵了一架,越讨好,结果越糟糕。不如索性就凶一点儿算了,至少不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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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是当天中午回来的,很低调,但是带了一个老嬷嬷。
回来后,没回自己的高明殿,先很有礼地去柳氏处见了礼,送了柳氏一大堆东西,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回了自己的高明殿。
回到高明殿,管事姑姑行完礼,回报这些天发生的事时,便说了云珠的事,免不了加油添醋说云珠走时如何嚣张。
若是寻常,陈夫人必会当场翻脸,不想她听完云珠的事,只默默地低了头,挥了挥手,指着身边那个老嬷嬷道:“这是高嬷嬷,因我身体不好,家里特意请了来,照顾我身体的。你们都要敬着她。若是我不在时,有什么事,不要自作主张,问高嬷嬷拿主意吧。”
那高嬷嬷长得瘦小,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衣裳,看上去好像一道影子。众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应了。
陈夫人也没再多说,只说累了,叫各人散去。
待众人散掉,她便叫自己的贴身丫头守在门口,单跟高嬷嬷两个在屋里,问:“嬷嬷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就看你今日能不能留下殿下了。”
陈夫人一惊,道:“嬷嬷凭什么断定殿下今日会来?”
高嬷嬷淡淡一笑:“你且好好收拾打扮起来,放心,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夺回殿下的宠,绝不是什么难事。”
陈夫人看着家中重金聘来帮自己的高嬷嬷,心里突然有了一些自信。
到了傍晚时分,竟然真叫那高嬷嬷说中了,太子果然来了,还把晚饭摆在了高明殿。
高明殿顿时好像枯木逢春,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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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儿在临华殿听到太子去了高明殿的消息,沉默了片刻,便叫开了饭。
她觉得极累。今天在凤仪殿,她出言压制住红荔嬷嬷后,老嬷嬷倒是干脆,承认辩输了。又问了问她以前学规矩的事,时辰一到,她跟流采便回来了。虽没被打一顿,可是浑身上下都觉得酸痛极了,那滋味,跟被打了一顿也差不多。
现在再听到太子去了高明殿,真是觉得满嘴没味儿,半点食欲都没有。
可是当晚的菜式一端上来……荠菜豆腐羹、清炒白蘑小芦蒿、胭脂鸭信,黑泥砂锅炖鲟鱼,还有七八个小配菜。个个做得比平常更精致十倍。
沐儿睁着眼儿扫了两遍,吞了吞口水,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看得云珠和云灵在一旁露出了慈祥的妈妈笑。
沐儿:……一不小心,她们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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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高明殿里,太子与陈夫人相对而坐,正在用饭。高嬷嬷远远地站在陈夫人这一侧,眼光不停地往往太子身上打量。
站在太子身后的冯冲觉得这个嬷嬷面生,也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
仿佛觉察到冯冲打量她的目光,高嬷嬷垂下了头。
冯冲这才专注地去观察太子,见满桌子的菜,他哪一个都只沾了沾,一碗胭脂米饭,更是只吃了两口。
他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回也不知道要跟沈夫人赌多久的气,这吃不下咽的,沈夫人又不知道!真是何苦来的?
陈夫人也十分拘谨,一顿饭下来,嗯……冯冲数着,两人说的话,怕没超过五句。
好容易见太子搁下了筷子。陈夫人也忙忙把自己的筷子放下。
正要服侍上茶,太子已经起了身:“雪儿刚回宫,好好歇着吧。”
陈夫人脸色一白,立刻起身转头去看高嬷嬷。
就见高嬷嬷微微点了下头。
她勉强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殿下能来看雪儿,雪儿已经感激不尽。雪儿恭送殿下。”
太子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些不忍,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陈夫人脸上渐渐泛起一层水色,一双眸子盈盈看向太子,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太子看了她片刻,慢慢松开了手:“……不必送了。”
陈夫人:……。
太子出了高明殿,眉头皱成一个结,不出声。
冯冲小心翼翼地弯腰问道:“殿下……今夜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