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小姐要离开京都了。”
五条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对着被套上女仆装的猫咪玩偶疯狂拍照。
曾经的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但因为某人的阻挠最终也没能实施,直到今天——
“啊哈哈哈,果然,这个世上就没有老子办不到的事情。”
五条大人大胜利,噢耶!
少年叉着腰,神情骄傲的恨不得将尾巴都翘到天上去,而绘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带来了对方要离开的消息。
“……美绪子说,最迟今天下午一点,飞鸟小姐就要动身了。”她顿了顿,神情似犹豫又似担忧,“您……不去送送她吗?”
五条悟疯狂上扬的嘴角一点点耸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掌心也下意识收紧,“她要走就走呗,凭什么让老子去送她?”
“可是……”
“可是什么?”他语气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总不能离个家还要别人依依不舍的送别吧?”
“更何况……”少年垂下眼睫,声音轻得恍若未闻,“愿意送她的人多了去了,又不缺老子一个。”
“这不一样。”绘里语气有些激动。
“哪里不一样?”
“这还用说吗?因为您是飞鸟小姐的未婚夫啊。”
因为对飞鸟小姐来说,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特别的存在,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未婚夫?”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五条悟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他就轻笑了声,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早晚都不是。”
“……”
是啊,早晚都不是。
就像这桩莫名其妙的婚约,既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而她又厌烦了这种仿佛无休止的【互相折磨】,那他为什么要阻止?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是的,他的确应该高兴,因为从今往后他终于可以放飞自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这个世上还能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情吗?
“……哟西!”五条悟握了握拳,“决定了!今天就是老子的幸运日!”
然而,欢呼声刚落,下一秒他的身体就猛然一僵。
叮咚——
挂在墙上的时钟不知何时又转了一圈,发出了报时的音效。
明明声音算不得吵闹,甚至平日里都会被他无意识忽略,但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精准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果然还是应该把它丢掉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五条悟忍不住吐槽,但往日里活泼的声线此时却显得有些无力,就连他好不容易变得鲜活起来的表情,也像转瞬即逝的烟花,一点点失去了所有色彩。
“……”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客厅里的时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转动着,每一声都仿佛落在了他心上,让他一刻都不得安宁。
好吵——
好吵——
好吵——
他赌气似的堵住耳朵,但那道声音却仿佛专门和他作对一样,仍旧无孔不入。
“烦死了!”
五条悟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烦躁,就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绘里——”
……
“你来干什么?”
月上飞鸟刚合上行李箱,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皱着眉,满脸不爽,“该不会是突然改变主意了?也想和那些蠢货一样阻止我吧?”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月上家主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语气别提多委屈了,“哪次你想干什么,我真的阻拦过你?”
月上飞鸟却对他的委屈无动于衷,抬眸直直看着他,“你没有吗?”
她的语气算不得激动,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但正因如此青年反而沉默了。
他没有吗?
是的,他有。
不仅有,还不只一次。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月上家主脸上所有耍宝的表情通通消失了,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语气也变得有些苦涩,“抱歉,我——”
“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抱歉。”
月上飞鸟语气冰冷地打断他,她微仰着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平静得就像是能映照出人心的镜面,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
面对这样的目光,青年并没能撑多久,几乎是堪称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呵——”
她嗤笑了声。
这声突兀的笑,就像世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入了月上家主的心脏,哪怕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自己,但恰恰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
尤其是对方那种仿佛他是什么垃圾,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欠奉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又赢了哦。”
落日西沉,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女孩叉着腰一脸骄傲的向他宣布,“果然,飞鸟大人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就算没有术式又怎么样?那些笨蛋还不是打不过我?”
她身上的和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也尽是血痕,但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青年蹲下身,动作温柔的替她上药,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女孩立刻变得眼泪汪汪了起来。
“嘶——好疼,月上悠,你这个笨蛋就不能轻点吗?”
“首先你应该喊我二叔,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他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其次——”
青年垂下眼眸,语气复杂得让人无法分辨隐藏在其中的真实,“既然这么怕疼,干嘛还要为难自己?”
明明一出生就被断定了无法拥有术式,明明什么都不做就会有人好好保护她,明明怕疼到就连手指破了道口子都要大呼小叫好久——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不顾所有人的阻挠和不理解,拼命的锻炼压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放弃?反正在这个唯术式论的世界,不管她怎么努力,最终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不行哦。”女孩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索,“因为我要保护自己啊,而且——”
她皱了皱眉,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奈和不解,“这个世上奇奇怪怪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改变不了他们,当然只能改变自己啊。”
什么啊,真正奇奇怪怪的那个人是她才对吧?
在青年的记忆里,月上飞鸟好似生来就和其他人不同,尤其是在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里,她总是那么鲜活又肆意,哪怕所有人都在告诉她,甚至一遍又一遍的向她灌输,你不需要变强,只需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就够了。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得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就像是这无望世界里多出的一抹永远都不会被同化的亮色,没有人能束缚她,也没有人可以斩断她的羽翼——
她是自由的,也终将只会为自己而活。
“……”
月上家主看着眼前明明无比稚嫩但内心却比大多成年人都要坚定的女孩,眼中闪过一抹迷茫,这样的存在,真的是这个腐朽的家族可以生出来的孩子吗?
“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月上飞鸟不满的嗓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她抬着头,神色有些无奈,“真是的,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会罩着你的,干嘛又露出这副表情啊?”
月上家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掩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欸?但你不是说过吗?以后要离开家族啊,到时候还怎么罩着我?”
“为什么不可以?”她一脸【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表情,“到时候把你一起带走不就好了吗?”
青年一愣,就听她轻笑一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反正你在这里也待得不开心不是吗?”
也许是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太过耀眼,也许是空气中的温度过于灼热,竟让月上家主有种被烫到的错觉,下意识就避开了视线。
“不开心……吗?”
“当然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吧?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真这么想吧?拜托,虽然你是个笨蛋,但也不要把飞鸟大人也想象成笨蛋啊岂可修。”
“……”
也许她说得对,他就是个笨蛋,还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所以后来,他才会亲手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离开的孩子给弄丢了啊。
“喂——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女不耐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月上家主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相反,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哦。”
他语气一贯的不着调,如果是以前的月上飞鸟大概会用心去分辨被他藏在那层层虚假之中唯一的真实,但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去自讨没趣了。
“哦,是吗?”她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这些都不重要,你还没说来找我的目的?”
月上家主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用无比轻快的语气说道:“是任务啦任务,总监部刚好派发了一个来自神奈川的紧急任务,我思来想去,还觉得只有世上最最厉害的飞鸟大人才能胜任。”
“呵!”
月上飞鸟冷笑,她就知道。
“欸?你要拒绝吗?”
少女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提着行李箱就朝外走去。
但对她无比了解的月上家主却已经从她的行动中得到了答案。
真是的……
青年垂下眼睫,这样下去不行啊飞鸟,你会被【我们】一直一直拖着不放的。
……
月上家门口。
被念叨的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搞什么?该不会感冒了吧?”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这个世上只有笨蛋才会感冒,而她——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飞鸟大人,怎么可能是笨蛋?
这般想着,她弯腰把行李放入了后备箱,刚准备上车,就听到风中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呼喊。
“飞鸟小姐,请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