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菱的声音不大, 老大夫自是没有听见,但他身后的那位药童却是听见了。忙上前一步,一看, 老大夫探出的两指,果然搁在了脉枕上。
他似是见惯了这种事, 面不改色地将老大夫的手指重新搭在了齐延的手腕上, 就退后一步, 再次立于老大夫的身后。
温以菱沉默半晌, 这位老大夫,看起来还没有昨日那秦大夫靠谱……
温以菱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见那老大夫兀自闭着眼, 她差点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老大夫终于收了手。
药童当即上前一步, 将敞开的药箱放到大老夫的跟前。
温以菱偷偷往里面瞄了一眼,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瓶子。
老大夫一句话都没说, 就颤着手, 在药箱里摸索着,然后在一个褐色的药瓶上点了点。
他身边的药童当即把那个药瓶取了出来, 递于温以菱:“这是老大夫开的药, 化入温水中服用就好, 一瓶是五两银子。”
温以菱一脸懵逼,就这?
她试探性地将药瓶接过,打开瓶塞,往里一瞧,只见瓶子里面装的都是些灰白色的粉末。
她音调拔高,朝着老大夫喊道:“老大夫,这是治什么的?”
这次, 老大夫倒是听见了,以同样的音调回复了温以菱:“吃了就好!”
温以菱忙摆手:“我不用开药,我就是想请您过来给我夫君把把脉!”
老大夫一听不用开药,当即摇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夫君的腿疾可好了一些没有?”温以菱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在老大夫耳边喊道。
她这一嗓子几近破音,老大夫的眼皮子跳了跳,答道:“好了一些了,等吃了我这个药,就彻底好了。”
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温以菱已经对这位老大夫的医术很不信任,又见他言之无物,开的也是些奇奇怪怪的药粉,自是不会相信。
不过,听他说齐延的腿疾已经好了一些,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句话刚好对应了她之前的猜想,齐延没有痊愈,就是因为她那一针剂量不够的缘故,待她攒够贡献值后,再重新给齐延补一针就是了。
最后,那瓶药温以菱还是没有要,只是想着人家一大把年纪,还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除了一开始就说好的出诊费外,还另外给了笔辛苦费。
看诊结束后,自然得全须全尾地把人给送回去。
周叔亲自驾车,又跑了一趟。
待人走后,温以菱再次向齐延确认道:“齐延,你这几日有没有觉得双腿好了一些?”
齐延看向温以菱的目光又黑又沉,只是想到自己腿疾痊愈的事情不可走漏风声,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他眼眸半阖,本想绝口否认,但想着面前的女子对此事颇为上心,迟疑了一瞬,才道:“确实好转了一些。”
温以菱听后,顿时如释重负,开口道:“你别担心,很快我就能彻底把你治好。”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段时间,在家也别偷懒了,每日写字作画什么的,都得弄起来。还有,周平现在到哪里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齐延一听,便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昨晚上答应的事情。
齐延表情无奈,答道:“周平上次来信时,说他快到安阳府城了。我早上已经写了信,让周叔送去安阳府城前面的两个驿站,算算时间,想必他是能看见的。”
温以菱知晓齐延还记得这件事,立马高兴了。
随着时间过去,齐延的字帖在系统里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就连画作的价值也一直在持续走低。只齐延兴致来时,才会产出那么一两幅受系统青睐的画作。
据温以菱观察,系统有着自己的审美,千篇一律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它淘汰。想要糊弄它,绝非那么容易。
但温以菱实在太缺贡献值了,再加上她也觉得量变转为质变,所以在她的逼迫之下,齐延仿若一个纺织女工,每天都在机械性地重复劳作。
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起码在温以菱的日日催促下,齐延现如今下笔是越来越稳了。
翌日下午,常员外果然派了小厮来了东齐村,后面还跟了七八辆板车。
不过令温以菱最为意外的是,鸿运酒楼的岳掌柜竟然也来了。
岳掌柜昨日错失一门生意,很是糟心,又记挂着西瓜甘甜的好味道,夜里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特地去了常员外的府上。
他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万一常员外要不了那么多西瓜呢?他今日前来,就是盼望着自己能捡个漏,所以这才亲自往这里跑了一趟。
温以菱客客气气地给他们打了招呼,这才领着众人往后山走。
山脚处的荆棘现如今都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将整座后山围成一个圈,西瓜地自然也不需要再特意派人过来守着了,很是安全。
温以菱在路边开了个口子,又重新按了大门。
白天负责看守大门的是阿飞,他是温以菱之前雇来守西瓜地的,后来温以菱看他年纪虽小,但做事比成年人还要仔细,便做主让他继续留了下来看大门。
晚上的时候,则是换成马叔父子俩轮换值守,现如今羊圈里也不怎么需要操心了,只需守住大门就是了。
又因为养着狗,倒也不需他们太费心力,只要夜里警醒些就是了。
温以菱今天下午会带人过来的事情,早已经提前通知了他们。
所以岳掌柜等人还没到,阿飞就已经打开了大门,随时准备迎他们进去。
马叔父子俩也因为知道下午有活干,所以此时也在山脚处候着。羊群现在都在半山腰上吃草,并不需要特意照看,只偶尔过去转一圈,别让它们祸害了山里刚种的各种树苗罢了。
温以菱领着众人进去,路窄,板车是进不去的,只能停放在大门口。
所幸西瓜地就在山脚处,也就是搬一下的事情。
现如今刚过正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了。
温以菱自是不需要亲自下地干这些苦力活,她头上戴着斗笠,坐在棚子里指挥着:“我昨日已经和常员外说好了,一个西瓜100文,大小不限,你们自己挑。个头小的你们就留在地里,或许还能再长一长。”
话音刚落,温以菱便蓦地抬高了音调:“哎!那位小哥,你小心一点,别踩坏了我家的瓜苗了!”
被温以菱点名的男子脸上一红,脚下的动作顿时收敛了不少。
岳掌柜此时却是坐不住,不停地在瓜田旁的小路徘徊。
他原以为温以菱昨日送来的西瓜必是从地里精挑细选的,没想到到了实地,才知道无论是大小还是品相,昨日的那个不过是中规中矩之流,心里后悔不迭。
看了良久,终于还是扭头回了棚子里,朝温以菱说道:“姑娘,常员外嫌小的西瓜便卖给我们鸿运酒楼吧。”
温以菱倒是很好说话,点头道:“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温以菱抬手示意了下前面被摘了个一干二净的瓜田,佯装为难道,“你也看见了,我家的西瓜个个都长得很是匀称,怕是剩不了几个。”
“岳掌柜要想买,恐怕只能等下次了。”温以菱挑眉,趁机推销道,“对了,我山上还养了几百头羊,下个月就出栏了,岳掌柜可有意?”
岳掌柜仰头看去,半山腰上到处都是茵茵绿草,倒是没有看见羊群的身影。
温以菱见岳掌柜好似有点感兴趣,当即叫了声马叔,让他带岳掌柜去看看家里养的羊。
常员外带来的人,现如今全都忙活开了。有负责摘瓜的,也有负责搬运的。
温以菱起身,交代他们动作小心一些,便慢悠悠地背着手走到了门口处。
大门口,周叔正忙着清点西瓜的数量,一个西瓜100文,算起来倒也简单。
为了防止他们回程的时候把西瓜都给磕坏了,温以菱昨日下午的时候,就让马叔他们从村子里弄了许多的稻草,现如今全都铺在了板车上,起到缓冲的作用。
人多力量大,把西瓜全部搬上车,也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岳掌柜从山上下来时,先到瓜田里走了一圈,果真如温以菱所言,压根不剩几个西瓜了。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想起刚刚在山里看到的羊群,个个肥壮结实,心里一动,到了温以菱的跟前,问道:“不知姑娘家里的羊是如何卖法?”
温以菱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并不露底:“它们下个月才出栏,现在还是长肉的时候,价格说不好,到时候再说。”
岳掌柜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姑娘卖羊的时候,还请知会我们鸿运酒楼一声,至于价格的话,一切都好说。”
温以菱听后,狡黠一笑。
现在岳掌柜对她的态度格外好,明明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今日便追着她要买东西了。
送走这一行人后,温以菱的荷包顿时鼓了起来。
想到下个月,山里的羊群卖了,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温以菱自是喜不胜收。就连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那么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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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四。
因为明日就是中元节,齐蒙的学堂已经放假,家家户户都得忙着祭祖的事情。
往年在平江府城,齐家三兄妹也就在家中给齐父齐母烧些纸钱。如今回了村里,除了齐父齐母以外,还得跟着伯父一家人祭拜爷爷奶奶。
同时,村里的祠堂也会打开,还有各种祭拜祖先的习俗,想来还是十分繁琐的。
所幸,一应祭祀的东西,周叔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倒不需要温以菱如何费心。
因为明日要早起的缘故,所以大家今天睡得都有些早。
温以菱一个人点着灯坐在外间看书,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延有些怪怪的,眼里老是透着一股疲惫。早上起来时,也好似睡不够,往往她醒了,齐延还在睡觉。
诸多反常落在温以菱的眼中,默默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压迫齐延太狠了一点。这两天良心发现,还让齐延休息两日。
今日,齐延又早早地上床休息,温以菱因为中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此时还没有睡意。担心自己会打搅齐延睡觉,便独自坐在外间里看会闲书,酝酿一下睡意。
这般过了半晌,温以菱终于觉得有些困了,正准备回里间休息,就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拍门声。
温以菱脖子一缩,想到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她虽不怕鬼,但心里还是莫名发憷。
赶紧拿起油灯,准备进里间找齐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