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直接揪着黯押的领子，走进了海幽之都的客房。

扔进去，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那天，黄泉穿着不规则西装，肩宽，撑得起来。腰间系了一个黑皮带，勾勒出细腰身。

金色的锁扣，显示出粗犷。垂到大腿的皮带，走路时拍打着长腿。让黯押看得眼馋，心跳狂跳。

黄泉走过来，眼神如冰，声音带着致命的危险：“喜欢我？”

然后贴着黯押站立，手撑在墙上，堵住了黯押离开的路，压迫感十足，像要吃人嗜血。

黯押后背靠着墙，呼吸剧烈，不敢说话，只小小地“嗯”了一声。

“呵，刚才胆子挺大的，现在知道害怕了？嗯？”黄泉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把精致的匕首，刀尖闪着寒光。

他把刀刃贴在黯押的脸上，上下游走，锋利的刃将黯押的脸割破，血如同断了的项链上的红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淌。

黯押疼得死咬着唇，不敢说话，脸色苍白。

黄泉妖异的红紫异瞳，放着空，就看着那流血的伤口，然后骂了一句：“真丑。”

可这明明是摩牢的脸，怎么都说不上一个“丑”字。

黄泉漫不经心地又划了一道伤痕，毫不在乎自己的残忍带来的伤害。

使得黯押那光艳逼人的脸蛋，此刻变得如此骇人。

黄泉眼里淬了冰，抬起脸，鄙视他。下颚线就也如同刀子，扎在黯押脸上。

黄泉冷冷问：“你喜欢我？扮成摩牢那贱人的模样干什么？”

“……”黯押又怕又疼，几乎要哭出来了。

“说啊！”一刀插进黯押的肩膀里！

“啊——圣主……我……”

黯押捂着左肩，话还没说完，就被黄泉掐住了脖子，问他：“你以为我喜欢摩牢，是吗？”

“不……”黯押喘不过来气，好难受，脸憋得通红。

“我不喜欢他。不喜欢。”黄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着了魔，“我不喜欢你……贱人，贱人。”

黯押挠着黄泉扼住自己喉咙的手 眼里流出泪来，啪嗒一声，掉在黄泉的手腕上，如同钟声响起，将黄泉唤醒了。

黄泉立马就把黯押松开，态度立刻软了，长长的睫毛低垂，如同仆人，捧着住他的脸哄：“牢儿，对不起，你别哭。是不是我弄疼了你。我是混账。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黄泉现在的温柔、低声下气，跟刚才的恐怖气息完全判若两人。然后黄泉一挥手，将治好了黯押身上和脸上的伤。

这种反差，使得黯押心慌了一下，喃喃低语：“圣主。”

听见这两个字，黄泉立刻变了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愤怒，望着黯押眼里的惊喜，说：“别用这张脸、那种眼神瞅我，恶心。”

然后刀尖从黯押的眉毛往下滑，黯押感觉凉凉的，贴上了自己的眼皮，突然间剧痛!

什么东西，“啪”的一下破了，淌出了水，又“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黯押感觉瞬间脑子一白，低头一看，是一个白白红红的小东西，圆圆的?

是自己的左眼球。

然后剧痛感传来，他捂着左眼，疼得卸在了地上，打着滚。将那掉落的眼球再次压得更扁了，黏黏糊糊的血和浆糊在身上。

看起来，好恶心。

黄泉垂着手，右手握着的刀尖在滴血，俯视他，眼神却有一丝神性的悲悯，温柔问：“疼吗？”

回答他的，是黯押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那副样子，简直像一个被宰杀的牲畜。

狼狈不堪。这绝不是摩牢该有的样子。

“不可以，不行。”黄泉拧着眉，不知道自己是在心里想的，还是真的说了出来。

那么只要毁了黯押的容貌就好了。可是他却右手指一松，任由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也要弯下身去，将黯押治好。

–

黯押又不疼了，左眼回来了。然后他被黄泉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卧室。

黯押望着黄泉高挺的鼻，好直，好可怕；黄泉下颚角清晰，侧脸很好看，好可怕；黄泉手臂很有力量，抱起他毫来不吃力，也不晃，好强壮，好可怕。

黯押被放平在床上，枕着枕头，身下是一片松软，而右边是黄泉。

黄泉正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他：“牢儿，我能……亲你么?”

眼圈红红的，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好卑微。

世界之主，想要亲一个人，居然这么低声下气，黯押觉得未免有些好笑。

就这么喜欢摩牢吗？连假货，碰都不敢碰?

黯押产生一丝心疼、一丝嫉妒，但更多是喜悦，复活了的喜悦，把黄泉狠狠踩在脚下的喜悦。

他决定拒绝，看看黄泉会如何。

“不。”黯押轻应一声，然后想起刚才的事，觉得说多错多，不敢说话了，就又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黄泉却并不失落，反而像个孩子一般笑了，委屈的撅起了嘴巴，上面简直能挂一只小酱油壶。

黄泉说：“那好吧。明天我再问。牢儿，给我唱你刚才唱的《暮景》吧。”

“好。”然后黯押唱了起来，“

傍晚，是一网弧形的膜，

组成它的颗粒紧紧挤压着，

细密的插不进一根柳叶刺芒，

只能作为墨色的工笔花鸟画，

起笔藏锋绣在上面。

尘世睡着了，天拟作被褥。

却拦不住那绵软的凉风……”

其实，黯押已经知道黄泉的善变，来自于对摩牢的爱恨交织。

他这个假货，完全不像摩牢，他知道，黄泉也知道。但黄泉却看起来并不在乎，甚至乐得其所。

真可笑。

还没有唱完，黄泉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口上，像撒娇，又像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心狠……恨死你了。”

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剥开黯押的上衣，一口咬在了上面，疼得黯押“嘶”了一声。然后啃咬渐渐变成了吻，渐渐向下。

“唔……圣主……”

“你应该叫我……”

每一次向下，每一次前进，黄泉叫的，始终都是摩牢的名字。

黄泉甚至不知道黯押是谁，也没问。

疼，但更多是满足。不过黄泉实在是太熟练了，真的是禁欲了五百年的人吗？

过程之中，黯押大起胆来，问他：“我死了以后，你想我吗？”

“不想。”黄泉明晃晃的撒谎，汗密密地排布在额头上，英俊的脸泛起潮红。

“那你找别人了吗？”

黄泉停下来，靠近，那情.欲的气味更加浓重，散布于黯押周身。“摩牢，认识你之后，一千多年，我没碰过别人。哪怕你从来不让我碰。你这样问可真没良心。”

黯押当时才十九岁。一千多年……一千多年……他脑袋里重复着这个不准确的数字，久远的他甚至没有实感。

–

那夜过后，黄泉正视了黯押的身份，问他：“你叫什么？”

“黯押。”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四年前，圣主，我们见过的！当时……”

“这样啊～从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黄泉毫不掩饰黯押这个人的存在。即使在公众场合，也常有亲密行为。

一夜之间，黯押从一个无人在意的男孩子，变成了赫赫有名的黄泉枕边人。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黯押入住最豪华的宫殿，吃他从未吃过的珍馐，身边仆人守卫无数。

什么七主教、什么七圣徒，这些他原来高攀不上的人，现在都得对他毕恭毕敬，点头行礼，尊称他一声“圣主夫人”。

而他，只需要跟在黄泉身边，牵紧他的手就够了。

当然，他们也看得到黯押和摩牢容貌极为相似。

替身——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感叹，黄泉几十年前突然变卦，说不爱了，其实还是爱的。

什么痴情种。

–

黯押发觉，事实就是如此简单，如此不浪漫。只是过了五百年，自己的记忆美化了它。

可能在黄泉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是。

黯押哽住了喉咙，说：“后来我就以摩牢的模样，留在了他身边。他对我，也很好。几乎是百依百顺。太好了……

“七十年前，我没能守住失乐园，输了。黄泉回来之后，不但丝毫没有责备我，还问我：‘小押，你有没有受伤。’”

楚绪不懂，如果黄泉还是喜欢摩牢，那有一个替身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纳其他的后宫。这对黯押不也很不公平吗？

但是他把疑问藏在心里，没说。

–

可是黯押却主动解答了他的疑惑：“他和摩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黄泉并没有辜负我。因为我也不是真的爱他。”

楚绪一顿：“什么意思？”

黯押莞尔一笑，将楚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细细摩挲，柔软又舒适。

他眸子暗下来，说：“我如果喜欢他，就不会甘愿做个替身。而他如果不是黄泉，没有那个实力、身地位、外貌、才干，我也根本不会瞧他一眼。

“我从来不主动过问黄泉的工作，因为我只需要知道他很会驭人、会治理天下，就够了。至于他是怎么治理的，花了多少心血，付出多少努力，秉承什么观点，我一点也不关心。

“我也从来不主动问黄泉的过去。只需要知道他我是他一千年来第一个睡过的人就够了。至于他的出身、受过什么伤、爱过哪些人、交过哪些朋友，我一点也不在乎。

“尤其是他流露出疲惫与脆弱的时刻，老实说，我很讨厌。我只是需要一个最强最优秀的伴侣，让人羡慕我，并且我能从他身上捞取好处，这就够了。

“那时候我对他好，揣测他的兴趣，想看他笑，不是为了逗他开心，而是……怕失去他枕边人的身份。

“但百年后，我也有了能力，能做失乐园的主教。我有了权利、名声、金钱、实力，我还需要讨好他？看他的脸色？还需要做什么替身？

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反倒是他开始需要我。

“他找其他情人，我也换床伴。就像你这样的，年轻英俊、朝气蓬勃，比他那种活了几年前的阴晴不定、满腹心事的老妖怪，不是好的多？

“我们俩有时候情真意切，但更多是各玩各的。不是很好吗？”

楚绪：“……”

好现实啊。楚绪之前差点为黯押对黄泉的真情而感动，现在感动完全没有了。

爱情，果然是不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