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对着小狸奴，做凶相，瞪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让她走，小狸奴只当看不见，趴在柜子顶上，看两人相拥看得兴味盎然。直到孔宣自己发现姬发心不在焉，笑问：“你怎么了？”放开了怀抱，两人分开，姬发脸上还是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说：“小狸奴看着呢！”

孔宣顿时笑开，拉过姬发的手，笑道：“带你去个地方。”

他也不管自己算不算是大半夜的到别人家里窃玉偷香，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打开门，手里揽着姬发的腰，“嗖”地便冲上了半空。

这一夜晴朗得很，月牙挂在中天，星河灿烂，云气微渺，半空中时有清凉的微风拂面，下面是树影和星星点点的灯火。孔宣带着姬发沿着河岸掠过许许多多的树梢屋顶，到河的上游，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带，杂然生着野树、长草，无风也在微微晃动。他们自半空中落下，惊动了这片平静，无数萤火虫自草丛中惊飞而起，仿佛星星落在身边。

姬发又惊又喜四下看着，心情飘然，怎么都看不够，又想伸手去捉，明明握进手心，摊开看却什么都没有。

孔宣把虚握的手递到他面前，小心地张开，一只萤火虫在他手心里闪烁，姬发开心地笑，小口吹气，萤火虫展开翅膀，飞出了手心。

之后他们相拥着亲吻。

姬发脑子里很乱，各种各样的事在他心里打架，可他还是只想沉溺在这一刻的温柔乡里。唇舌纠缠着魂魄，仿佛飞到了天外。他放纵自己，在孔宣亲吻他的时候什么都不想。

但是怎么可能呢？孔宣忽然全身一僵，离开他温软的唇，厉声喝问：“什么人？”

随即转身，将姬发护在身后，面朝着的那个方向，狐祖显出雪白的身形。

姬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他就知道狐祖这家伙不可能就那么乖乖呆在房间里或走掉，他们吻得忘我，孔宣又忍不住抚摸他，种种举动肯定被狐祖看得一干二净。

他不敢抬头，脸红得恨不得地上开条缝钻进去，但听狐祖阴恻恻笑道：“老身特来领教大须弥山玄功。”

这就太过分了，她为什么要跟孔宣打架？

孔宣笑道：“这位妖族前辈，您是不是误会了？在下末学后进，师从截教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并不懂什么大须弥山玄功。”他身后护着姬发，根本不想打，只好抬出师尊名号。

狐祖咯咯笑道：“那就领教圣母娘娘的真传。”话音未落，半空中一个巨大的弯钩状兵刃当头砸下来。

孔宣拦腰抱住姬发，一个侧身滑了过去。他根本不招架不还手也不多耽误时间，纵身飞上半空便开溜。狐祖随即踏空，三根弯钩状兵刃四面八方地追上来，依旧被孔宣滑溜无比地避过。

他的身法极快而灵敏，狐祖之前在姬发房中听他乘风而来，便觉得这人速度之快，一般的妖精都比不了，现在两人都出了全力你追我赶，她千年的修行竟然隐隐也不如。大须弥山是飞禽族的王气所在，在天上的灵活度自然远超走兽，因此狐祖也不急躁，只是将身一晃，暴涨数倍，巨大的爪子连着五根弯钩状的指甲，对着孔宣像山一样压下去。

一般人遇到这种攻击，自然是向下向前，但孔宣完全相反，他抱着姬发反而向着那爪子迎上去，方向忽左忽右，在即将接触的一刻从指爪缝钻了出去，直飞上天。

狐祖回音沉沉的声音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孔雀王族。”

孔宣也不理，只是担心姬发，凡人基本承受不住刚刚那种速度，但他低头看去，姬发只是像先前一样痴痴地凝视着他。

心中充满温柔，同时即是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护好他。

这里距离西伯侯府其实也不远，眼看前面就是了，孔宣便开口喝道：“哪吒，出来！”

话音还没落哪吒便出来了。

脚踏风火轮，手执火尖枪，身披混天绫，颈悬乾坤圈，哪吒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冲向半空，却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很意外，他想问，没来得及张嘴，孔宣低头亲了亲姬发，便将他往哪吒那边一抛，叫道：“给我护好他！”

哪吒一伸手接住了，还没从刚才孔宣当着自己面亲吻姬发的震惊中缓过来，先像不认识一样看了看姬发，见他根本没理睬自己，只是盯着孔宣，忍不住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他手中多了一柄乌黑的长剑，以凡人的微小身躯，战向狐祖。

那长剑即使在月光下、在黑夜中，依然能让人看见黑光缭绕，正是魔剑孤雏。

狐祖的指甲哪吒都不敢硬碰，孔宣却无所畏惧，举剑便削，狐祖见他蛮横，三个指爪分三个方向向他聚拢，第四爪随即跟上，眼看便能将他开膛破肚。

但孔宣此时身法如魔如魅，冲出聚拢指爪的姿态几乎不再像人，狐祖纵声长笑，指爪上出现了两道黑色灼烧一般的痕迹，竟是真的被孤雏削砍伤到了。

哪吒笑道：“有趣，有趣。”他虽然在笑，脸色却很难看，半丝笑意都没有，混天绫一甩，将姬发裹住送到地面上。

姬发双脚沾到地面，混天绫随即收回，哪吒举着火尖枪冲向空中，加入战团。

他一□□向狐祖，狐祖大笑，以指爪硬碰硬，“当”的一声，金铁之声大作，震得方圆几里怕不都要抖三抖？孔宣叫道：“你上来做什么？你去保护姬发！”

哪吒冷笑道：“小爷前来领教卫宣大人的真实实力！”随即一□□向了孔宣。

这一枪来势汹汹，竟是真打，孔宣在半空中仰面避过，但危急关头，后心暴露给了狐祖。

狐祖却沉沉地笑道：“谁要你这小东西多事？”一爪抓向了哪吒。

哪吒日以继夜地潜心修炼这么久，早就不是当初神力虚无连火尖枪都使不出来的状态了，混天绫仿佛自有智识，拧着翻着将狐祖的头脸整个罩住。孔宣趁机滑开，他刚才没防备哪吒突然发作，后心一时大意暴露给狐祖，已自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听着布帛撕裂的脆响，是狐祖破碎了混天绫，哪吒被混天绫绞得险些滑倒，被风火轮带着远远滑开。孔宣急忙催动孤雏，黑光涌动，攻向狐祖。

天上三个一团混战，地上也很热闹，西伯府此时灯火通明，伯邑考带着家将扈从赶到，一看姬发在，慌得一把拉住，问他：“你没事吧？”

姬发急得不行，摇头说：“我没事。”明知道兄长也没什么办法，还是慌慌的问他：“兄长，怎么办？”

伯邑考往天上看，火红的是哪吒、乌黑的是孔宣，雪白的是狐祖，也吓得不轻，问姬发：“那是什么怪物？朝歌城真有妖精？”

姬发心里暗暗叫苦，天上三个人于他都是自己人，即使是狐祖，算不上是朋友也算得上是盟友，他们打得惊天动地你死我活的，对姬发第一个有损无益。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停下来别打？

他一回头，无意间看见角落里，邑姜和阿惠也在看热闹，这两人从进了他院子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躲着，不出声不多话，偶尔在姬发屋里点个卯，做足了下人的样子，姬发都忘了还有这两人存在。

但见他俩一边观望，一边时不时谈论什么，阿惠的手垂在身侧，显然掌心里握着某种小型的、危险的东西，他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盯着半空——他如果出手，最有可能针对谁？哪吒，狐祖，还是孔宣？

姬发没再多想，四下看看，扈从们为了保护他和伯邑考，都是弓在手、箭上弦，他伸手抢过一名扈从的硬弓，又抢了他的箭袋，伯邑考惊呼：“二弟，你干什么？你不能……”

姬发在他惊呼声中，在墙体借力，翻上了墙头，接着一跃而上屋顶，沿屋脊快步跑到尽头，又跳上更高的屋顶。

他冲到西伯侯府大厅庑顶最高处，弯弓搭箭，瞄准半空中依然在缠斗的三个人。

月光清澈，他能看见哪吒的乾坤圈配合火尖枪，□□孔宣，圈打狐祖；孔宣手中孤雏剑与狐祖指爪相交不绝，黑色的剑气却仿佛化作实体，向另一个方向荡开了火尖枪，狐祖一爪对付孤雏，另一爪绕着乾坤圈，最是游刃有余，孔宣和哪吒虽然彼此也在斗，其实各自七八成的精力都在应付狐祖。姬发一咬牙，开弓如满月，一箭离弦，向三人而去。

这一箭当然是对着狐祖。

狐祖见箭矢破空而来，心中恚怒，知道在姬发眼里自己始终是异类。小小人类箭矢，她自然不放在眼里，指爪轻挥便震成了粉末，正要发作，却见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连珠般射来，也不单单是对着自己。

哪吒用混天绫荡开箭矢，叫道：“姬发，不用你帮忙，你快躲远点！”孔宣却已左手食中二指拈住一支箭，果然箭头已经被拗断了，他一皱眉，觉得这事不简单，惊疑不定地望向狐祖。

狐祖也看到了箭头被拗断，登时知道了姬发的用意，哈哈一笑，收势要走。她要走哪儿那么容易？就算孔宣放哪吒也不会放，两人兵器齐齐向她招呼，她左闪右躲，百忙中向屋顶的姬发一摊手，意思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现在是他们俩要打，不关我事，把姬发气得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眼看三个人又打到一起去，难分难解，姬发也没有办法，在屋顶上干着急。便在这时，忽然夜空中响起尖锐怪异的大笑声。

声音如妖如魔，半空中的三人齐齐一怔，各自分开，忽然月光一暗，是被什么遮住了月亮。那物忽然现形，哪吒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满脸是毛、尖嘴猴腮的怪物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