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段符平稳地降落在了云溪山山脚下,自己先踏下剑,格外有礼地向小团子姜梨木递出手:“小妹妹,到了。”
姜梨木眨了眨眼睛,小手轻轻放在他的手掌上:“谢谢段前辈。”
段符眉心一跳,握住那个把她拉下来:“虽然不知道你个小孩子怎么认出我的,但是知道便知道吧,毕竟我这么出名。”
姜梨木立马红了耳尖,难得的怔了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割裂,尴尬地笑了笑。
看了看一脸没关系无所谓的少年段符,眉眼又染上了一抹笑意,原来真正的他与自己印象里那位仙飘飘摸不到的段前辈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上辈子的他是被姜梨木记忆中的一尘未染的仙人神化的,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段符。
其实有很多已经不一样了。
姜梨木改变一切的信心更浓。
她被段符一路拉着,踏着阶梯,一格一格地往山顶爬。
外面偶有小雪,而云溪山却依旧四季如春,春暖花开,绿植在小道两侧茂盛生长,桃花时不时落下几片被风抚下的花瓣,风疾了,便卷起满园春色与香味在空中飘散弥漫,可谓是“山溪水涨桃花嫩,柳岸风翻燕语酥”,春意浓,二人在花雨中穿梭,不免染上几分笑颜。
“这云溪山,我最是喜爱的就是这条路。”姜梨木仰起头,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满园的春意盎然。
“这难道不是你第一次来?你也就来过这一个地方,怎么语气如此熟稔。”段符侧目,唇角勾起一抹笑。
姜梨木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脑袋还没考虑好怎么说,嘴巴却已经替她回答了,“因为春色难得,还有段前辈在。”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霎时间眼睛瞪得非常大。
段符揉了一把姜梨木的脑袋,“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小孩,我还以为你倾慕我。”话落,他自己也觉得有趣,笑了两声。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姜梨木立马陷入沉思,自己喜欢是肯定喜欢段符的,可到底是哪一种喜欢呢?
这问题她上辈子也问过自己,可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男女之情,那又是什么呢。
姜梨木看了看两个人握着的手,望着云溪山的小路,脑中一闪。
她上辈子就是一个舔狗的人生,对师门投入了所有感情,却换不了任何一个人的真心。
而那时从天而降的段符却护住了不相识的她,甚至交代她的师兄要好好对自己这个师妹,说着便聊起了自己的师门。
段符说起他师门的几个师妹时,神采奕奕,仿佛是什么至宝。
这是姜梨木一辈子都没能体会到的,她羡慕,她也想要段符这样的师兄,而她的这份喜欢,也就是对想象中师门的渴望期盼。
或许段符的话,她那些师兄们听进去了吧,只不过付出的对象是沈黎,不是她。
以至于这份渴望和喜欢越来越痴狂,甚至超越了平常的喜爱,段符便成为了姜梨木一生的白月光,她梦里都想拥有的师兄。
或许不是所谓的男女之情,而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在绝望中的最明亮的一抹光。
姜梨木莫名想流泪,硬生生憋住了,抓紧了段符的手:“反正我就是喜欢这处,不行吗?”她抽了抽鼻子,反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你怎么和我那群师妹一样,这么娇气?”段符打趣。
“你管我。”姜梨木偷偷的把段符当成自己的师兄,任性一次。
她想,如果是自己的师兄一点会责骂自己耍性子。
那段符呢,如果是段符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好,不管你,听你的,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段符一边笑一边拉着她跨了一大步。
果然,如果是段符,一切都就不一样了。
姜梨木看着那个男子笼罩了整个自己的阴影,鼻子一酸。
莫名的,在这一刻了结了上辈子的一段执念的她,嘴角难掩露出一抹笑意。
却没发现,山顶立了一个人看着两人边走边笑,面色愈来愈冷,甚至捏碎了玉扳指。
怨气太重,山上的太上长老感受到后,立马赶到,却只见那处空无一人,那人早摇身瞬移离开了。
太上长老皱眉,这瞬移的太快,连法力都毫无痕迹,甚至可以判断出那人修为远远在他之上,也不知那人在云溪山待了多久,而这么个身份未知,实力强劲的人待了这么久,他居然都没察觉到半分,那人怒气外漏,看来并非交好,这对于一个门派太过于可怕。
太上长老立马便决定了要闭关修炼提升修为。
到了山顶后得知他闭关这个消息的姜梨木倒是还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这个上辈子抚养她长大,却又不在管她死活的人。
该心存感激?他只养了自己九年,而后来的事,太上老君也并非完全不知,只是不理睬她而已。
该恨吧?恨他不管自己,可自己当时那个情况,不踩一脚就算好的了。
要说有什么波澜,其实也并没有。
但是要说见到后会情绪完全平静,姜梨木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她对这人的情感很复杂,不见倒是最好的选择。
姜梨木舒了一口气,冷淡地看向良裳:“小玲呢?”
或许是面对良裳时,姜梨木的情绪就对头不了,段符讶异地看了身边的小女孩一眼。
姜梨木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禁叹了口气,段符领盒饭太早,自然到死都连良裳和云溪掌门的真面目都不知道,更别说现在。
想来段符大概还以为他们是什么高洁人物,而姜梨木就是什么无知无畏的小毛孩。
良裳已经习惯了姜梨木的冷淡和不爽,也不在意:“在你师弟屋里,不对,也还不能算你师弟,你得先拜入我门下才算,放心,我早就为你预留了师姐的位置,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只能让你朋友等等了。”
“我不是说了我要自己考进来!”姜梨木差点气的七窍生烟,此刻忍不住吼出来了。
“嗯,但是刻不容缓,毕竟我答应的是让你师弟救,你朋友再等你考入内门,成为我的亲传弟子,估计不太行了。”良裳面不改色地践行着自己的歪门斜说。
姜梨木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和自己玩文字游戏,上辈子的良裳虽然对她冷漠,但是至少不会把手段摆在明面上,这辈子估计是因为姜梨木一开始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索性不装了,把本性袒露在姜梨木面前。
而段符终究还是一个威胁不到他的小辈,没有影响他言谈举止的权利。
姜梨木盯着良裳的眼睛,半晌一笑,双手抱拳朝良裳一鞠躬:“弟子姜梨木拜见师父。”
段符看向她她的目光多了些讶异,姜梨木不想深究便不去理会,直直地看着良裳。
她的识趣良裳很受用,长袖一挥扶起姜梨木:“好,便随我来吧。”话落,他又看向段符:“掌门在风水楼等你。”
段符拱手后便离开了议事大厅,姜梨木跟着良裳往燕廷呈房间走。
一推门就看到小玲痛苦地倒在燕廷呈的床上,燕廷呈稚嫩的小脸上透露着惊慌失措,此刻手忙脚乱地把法术一股脑乱丢出来。
姜梨木看着觉得好笑,但是看到朋友倒在床上痛苦不堪又狠狠皱起了眉,“够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快叫停了这荒唐的治疗。
心里暗暗吐槽,她这师弟还是一样的烂啊,家族那么好的环境,从小耳目渲染一点也不至于如今如此狼狈,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怎么会眼瞎喜欢上这人的,她明明那么慕强,姜梨木不禁又为自己上辈子的眼光而担心。
燕廷呈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可怜巴巴地转身,看见师父旁边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子,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估计就是师父和他说的那位小师姐了。
他声音软糯,还带一点委屈的后调,听起来可怜又可爱,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怜悯之情:“师父...小师姐。”
要是不知道这人上辈子抹了她脖子,还是想挖她灵根的元凶之一,她还就真的心软了。
可她对上辈子的一切记得清楚,要是还能对杀人凶手起一丝怜惜,那她上辈子就是该死了。
“你就是这么救我的朋友的?要是云溪救不了,我自然还有其他办法救她,让我朋友跟我走!”
良裳冷冷地瞥了姜梨木一眼,上前走了一步,看着小玲的伤势越来越重,也有些不满意地把目光落放在燕廷呈身上。
燕廷呈害怕地埋下头,被师父一把拽过去,手把手的教学治疗。
姜梨木看着二人的背影,微微呼出一口气,果然,什么一招一式的亲自教学根本不是她专享的,良裳对每个亲传弟子都是一样的,她上辈子是为什么会自作多情觉得自己是例外。
她对自己的前世无力吐槽,只能想着这辈子要再那样活下去还不如当场自刎。
其实姜梨木前世也并非废材,毕竟有能被那么多门派看上的天赋,她怎么也算是众人众人眼中的天骄之女,只不过在气运之女沈黎的衬托下显得光芒暗黯淡了不少。
但踏踏实实练习的姜梨木早就是同龄人不敢高攀的存在,能轻易被师弟重伤,也不过是因为被众仙人追杀了一个月余,精疲力尽了罢,而且众叛亲离的她早就没有了什么求生欲望,不然姜梨木肯定,自己是绝不可能那么轻易被自己的废物师弟制服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一招一式,挥出的每一剑都饱含着上辈子的无数汗水与时光,每一点一滴的进步领悟都是她成千上万次的不知疲倦的相同练习。
如今的她依旧可以清晰地记住每一个法术,以及她悟出的每一点剑意。
只要姜梨木重修一遍心法,再次与体内的灵力融合,最后找到合适的剑,便很快就可以上手并且恢复前世的修为。
她第一次这么感谢上辈子刻苦训练不给自己放一点水的姜梨木,要不是功底太过于扎实,修炼的记忆牢牢镌刻在脑海里,她恐怕没法如此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山溪水涨桃花嫩,柳岸风翻燕语酥”
改了一点点,感觉还是有点拖沓这前几章,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改了,想到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