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检测到5点能源,是否收集?”系统发出的提示音中暗藏些许喜悦,不过叫冰冷的机械音堪堪遮盖住,半点不流露。
翛念抬眼看云祈生,人性固有的喜爱美好的感情油然而生,使得翛念难得有片刻失神——世界意志显然是对国师心有内疚的,便在容颜上给了显而易见的偏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云祈生面如冠玉,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双唇饱满微微泛着柔润的桃色,为其周身的气质增添了几丝微不可查的柔意。
那人一袭白衣翩然似仙,身形修长气质温润,无一不是万里挑一,凛凛君子意,悠悠笙歌起。
云祈生出山不久却与前朝国师朝佛已久,温润如玉,皎若君子不染纤尘,便也成全他的温和与坦率。
翛念弯弯眉眼,在云祈生温和的目光中矜持地颔首,眼眸却始终不离云祈生的面容,于是如愿见得春暖花开,温暖正好。
与此同时,017号系统欢快收起能源:您的小财迷已上线。
“缘分未尽,后会有期。”
翛念低语罢,折扇一收,伸出手搭上云祈生的大手,似要一并离开。
那一直被忽略的小公子眸光微暗,抿唇拔剑,在一众人惊恐的目光之下,利落地将手中的剑横在两人之间:“你说你是国师,可有人能证明?”
说罢,又扯了翛念的衣袖,将人拉至身后,一张还带婴儿肥的脸已有几分沉稳的英气,全然是一幅对待人贩子的警惕。
——这便是大将军府的小公子?
云祈生未曾有恼,只温和地摊开双手,眼眸干净:“未有人……”能证。
哪知言未毕,人潮间忽有响动。
“小娃娃,快将剑放下,这位大人确实是国师大人啊!”一位年已半百的白霜染鬓的老婆婆连忙劝道,她走出人群,步履蹒跚着向前,那音色沙哑的让人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小公子依旧执着剑,眸中已有些动摇之意,但执剑之手却连抖都没抖,不愧为大将军之子,果然胆识过人。
少顷,他还是倔强的开口,眼中警惕丝毫未减:“待我遣人来辨。”
说罢,朝一旁的侍卫眼神示意,随后仍是寸步不让地守在翛念身前,目光落在云祈生的眉眼。
——索性近几日得闲,就看看能有什么小惊喜。
翛念默不作声,既不拒绝也不应和,纤指摩挲折扇柄,眼眸清亮略含兴起。
云祈生温和地就近择一茶摊坐下,点了软糯清甜的酒酿圆子,招呼两小只来尝尝。
紫薯的芳香与酒酿的清芬微醺春风,引得周围百姓纷纷落座也点了一份,能与国师享用同一佳肴当真是人生幸事,这会儿茶摊生意空前的好。
摊主虽是年近半百的花白头发老人,但手脚却出奇利落,加之一旁的儿媳帮衬,这会儿锅中的汤圆子一勺一勺往外舀进瓷碗,配上酒酿与瓷勺,再有添桂花酱的撒上一撮金桂花,点缀三五火红枸杞,一碗酒酿圆子便热乎乎地上了桌。
老人还在和面揉圆,儿媳已将洗净的紫薯蒸软捣成甜糯薯泥,放一旁备用,忙得不可开交可面上却带着阳光的笑容,叫人倍感舒心畅快。
翛念从容上前,也点一碗,坐下片刻便有冒着暖暖雾气的酒酿圆子端上桌来,姑娘放下碗,笑颜灿烂:“请慢用。”
小公子别扭地在翛念身旁落座,也招呼一声,又一碗酒酿圆子端上,还是亲切温暖的“请慢用”与一张如花笑颜。
虽不暖胃,但先暖心。
两人没有交谈,静静享用起这难得的美食。
——是的,难得,这老妪因身体原因不常出摊,只偶尔有幸能尝到这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地道圆子,连同那亲自改良配方的酒酿也是极少有的。
云祈生与邻边的百姓一同谈笑,谈吐斯文颇具风度,全然不似朝中大臣,温和得连春风也稍避三分。
不多时,侍卫果然带着大将军府的人来,一抬眼打个照面,却是大将军的嫡长子,那个英姿飒爽、身材挺拔的朝小将军——朝明晚。
朝明晚一步近茶摊,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云祈生脸上,随后云祈生起身含笑,温柔三分,恰似桃夭灼华,灿若天云。
“我道是谁,原来是国师本尊。”
朝明晚肆意笑笑,大方落座,眼眸含着笑意真切,他一挥手,身边跟随的侍卫尽数散去,找着自家府上的小公子。
“阿奴给大人添麻烦了。”
朝明晚似乎与云祈生相识已久,言辞间的洒脱不失熟稔,他扬起抹笑,神情轻松至极。
“不会。”
云祈生仍是那般好脾性,眼眸温和,客气地问候:“令尊身体可还好?”
如此种种,叫小公子倍觉失落,他的目光望向不为所动的翛念,咬着下唇垂下眼睫。
少年这般清雅,可为何独独叫国师看上收为弟子——此番往后,两人怕是再难相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皇帝尚不过三十又五的年岁,正是野心勃勃之时,怎会容忍国师与实权在握的大臣亲近?
“翛念,”少年闻声抬头看他,小公子毫不掩饰眼中的不舍,试探道,“你与我…可否当一辈子好兄弟?”
翛念闻此童言不由得轻笑,随后见着那双几欲泛红的圆眼,愣了愣,终究还是安抚道:“我与你不过相识半月,何必如此——罢,若是十年后仍是如此,那便祝你得偿所愿。”
小公子听罢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正式告知姓名,于是低下头凝视着碗里的青花与白滑的圆子,小声说道:“我姓朝,名明玄。”
说罢,忽然抬头对上翛念的桃花眼,认真说道:“十月十日朝,日月明,玄妙之玄。”
说罢,圆眼满是期待地注视着翛念,就差脱口而出直白询问。
当真是个趣人,不曾叫翛念败兴。
“嗯,翛念,攸羽翛,今心念。”
翛念心情颇好,也不吝啬给小公子…朝明玄点甜头,也顺带免去朝明玄纠缠不放,就像树袋熊一般模样,可爱却叫人无可奈何。
这边方谈罢,那边云祈生已站着等候,翛念于是走上前去,眸光清浅落在两人身上,没有询问,亦没有疑惑,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而他也不过顺从自然。
云祈生拉起他的手,与朝明晚笑别,朝明晚颔首,目光落在翛念手上,眸光不变——直到两人转身离开才垂了眸,若有所思。
两人从容离去,唯余仍旧热闹的茶摊在身后渐渐模糊,喧嚣声也渐渐飘渺。
·荣亲王府·
傍晚,橘色晚霞温暖渲染半边天云,春风拨弄湖边杨柳翠,恰似偶然乘兴而作。
“如此说来,国师或将参与朝政?”荣亲王端着一杯暖茶,刚揭开盖听罢却又放下。他看向悠然自得的翛念,眼中带了些许深藏的疑惑,“国师不理朝政多年,怎会明白其间的利害关系?许是无意罢。”
也是,国师本性翛然,向来不参与世俗之争,可此次却不顾皇宫中那位的想法——这也怪不得朝政多年的亲王多疑了。
“国师面对别人的质疑并未表态,倒是百姓替之惊慌失措,这说明国师在民的威信不减;且国师身怀异术,早有耳闻其有’百箭齐发,不中一人之奇,如此之人却身随暗卫…既然是皇室底牌还能使皇帝起疑之人,怎说对政不通?”翛念想起那若有若无轻飘飘的目光,微微扬唇,冷静的分析道,执着茶杯的长指微微在杯口摩挲着。
那通体润色的玉杯杯身匀称,杯口圆润流光,连微微弯着的与唇相贴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触感清滑细腻,较上好的丝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的长指白皙纤细,倒是比那玉润的茶杯还像美玉,精雕细琢,美在细致中完美呈现而不显得突兀,倒添柔润三分。
“可我与国师并无交集,国师怎会在这种关头相助?”荣亲王心如明镜,多年混迹官场,看惯了尔虞我诈与唯利是图,心下已经惯性思考着相应该付出的代价了,若是可以,他定然是愿意牺牲身外物以保全子嗣。
“修道之人最为重缘。”翛念略有深意地轻轻一笑,目光透过荣亲王,期间深意昭然,清浅的眸光却无不彰显他的纯良。
荣亲王沿杯移盖的动作中那沉稳老练是与霜染鬓一般,浸染年代感。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阻挡了来自外界窥探的目光,真是历来的美学发展的突出成就——朦胧美。
荣亲王低垂眼睫避开那通透目光,不再直视运筹帷幄的翛念,只是思绪仍不离他。
——他这嫡长子心思最难捉摸,较之朝堂上那一两老狐狸也不遑多让,这叫他不知该喜还是当忧。往后他必然是要接续荣亲王府,可皇帝的猜忌之心愈发严重,这般长此以往,免不得翛念对那权势动心思。
荣亲王本不想自己的独子趟这一淌浑水,奈何生在权臣之家,这已非他能决定的了。
——也罢,反正无论如何,这儿子可是自己的,那就自己看着些与引荐给那些个好友探探罢。
翛念不曾错过荣亲王看孩子般的目光,随即敛了清冷的眸子,扬起抹纯良的笑,打起017号系统的主意:云祈生收翛念为徒是世界意志驱使的?
017号系统回答道:“那是必然的。”
翛念笑颜不改,眼底却尽是淡然:世界意志不足以控制他。
017号系统被迫结束休眠爬起来比对资料:算你狠。
翛念索性不再询问,随意将目光移向红木雕花窗外,看看夜景解解闷也是顶好。
月亮的柔光朦胧的浮在这片寂静的竹林上,在如此宁静的幽林中,唯有几只若影若现的萤火虫在其间翩翩起舞。
今夜,又是一个风月无酒之夜呢。翛念冷静地想,清冷淡然的桃花眼慵懒,颇有些怀念还有佳酿的日子。
至于017号系统?
许是能在一堆杂乱无章的数据库中见着。
相对比荣亲王府里的父慈子孝灯火温暖,诺大空旷寒灯孤影的皇宫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氛围了。
“你是说——国师决意收荣亲王府的公子为弟子?”
堆积如山的奏折中,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人顿了顿粘好朱砂的笔尖,凌冽的目光落在一旁单膝跪着的暗卫身上,语罢,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随后摇摇手边的铜铃,门开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白须粉面者。
养心殿浓郁的墨色浸染着那双不怒自威的眸子,皇帝的语气叫人全然听不出情绪:“福如海,明日安排那荣亲王嫡子来见朕。”
身旁的总管太监握着拂尘站一旁静立,闻言便应声,低垂的面容带一抹单薄的淡笑,温顺谦卑。
笔下的奏折处,朱砂红仿佛有了生命般不断晕染扩散着,远远俯瞰,像是一条鲜血染成的河流般,静静地,无声地,悄悄流淌在卷轴上。
“另外,今夜朕就不宣人了。”
一挥手,甩开玉牌,眼光明灭不定。
“是。”
福如海领命退下,全程没有多余的举动与言语。
养心殿又重复日复一日的寂冷,唯有烛光轻跃,蜡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