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和江渔的愿望当然没有得到满足。
......疯了么,那可是宋长安。
宋小猫乖的时候恨不得柔成一汪水,不乖的时候......饶是江渔也没能逮住他。
夜更深了,屋外还是一片寂静,按说夜晚的村落免不了蝉鸣,安阴村却丝毫不见动静。
江渔没什么负担的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陷入梦境。
......
他是被喧闹的脚步声和影影绰绰的火光吵醒的。
醒来时,一眼看到倚在躺椅上看书的宋长安。
他换了一件宽松的素白长衫,袖口松垮的往下压,叠落在摊开的书面。他一只手支起撑着额角,另一只手压在书脊。眸光沉沉,神情专注。
俗话说得好,灯下看君子,月下看美人。
宋长安长成那样,在烛光的摇曳下,更有几分朦胧缱绻的美。
江渔静静看他,眉头微皱,脑中倏忽闪过一个画面。
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当时周围没这么安静,好像有侍卫巡逻的脚踏声,还有外屋细微的沏茶烹煮声。
靠在床榻上的人也没这么朴素,穿着黑金色长袍,如墨的长发散在塌间,案几放的熏香冒着丝丝白烟,他的脸如梦似梦,模糊不清。
那人微微抬首,温沉的嗓音含笑:“看什么呢?”
“看什么呢?”
现实和回忆的声音渐渐重叠,江渔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问:“什么?”
宋长安似有些无奈,他放下书,偏头看向窗棂:“既然醒了,过来看看吧。”
·
月亮挂在暗黑的天空,为安阴村洒下一层银白色的薄光。
江渔的房间恰好可以看到河对岸的空地,原本空无一物的大地骤然升起一个巨大的篝火。
篝火旁密密麻麻围满了村民,个个手持火把,包着暗黑色或浅白色的头巾。站在所有人前面的,是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人,他似乎担任大祭司之类的角色。
江渔皱了皱眉:“那个面具有点眼熟。”
宋长安微微挑眉:“哦?”
江渔冷冷的瞥他一眼:“哦什么哦,你也看了一路,什么都不记得?”
宋长安摊手,表现得很无奈:“我是一只小猫,又要陪你玩又要记东西,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江渔:“.......”
傻逼。
江渔重新把目光转向屋外,这时祭祀场景有了新变化。
随着大祭司吟唱出一段旋律古怪的颂词,几个村民压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走到篝火前,他的头发被剃了一半,另一半稀稀疏疏的黏在头皮,留有结痂的红印。光凭身影,看不出性别。
那人看到篝火,剧烈挣扎抖动,似乎想要呐喊呼救,却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借着火光,江渔看到他的嘴巴——一个黝黑的空洞。
“起——”
大祭司猛地跺了跺法杖,法杖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那古怪的人影骤然爆发,挣开禁锢他的几双手,拼命往河对岸的方向跑。
这时,江渔才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宋长安偏头看他:“你弟弟?”
江渔狠狠的挑了挑眉。
要是别人,可能早就吓破了胆。可江渔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是怕,这时候想的居然是自己的脸真好看,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难掩精致。
人影本来就要逃出去了,可围在篝火旁的村民犹如一堵冰冷坚硬的灰墙。
他们不去抓他,也不阻拦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却生生夺去人影唯一逃生的机会。
最后,人影被追铺的村民拖了回去,裸露的肌肤与粗粝的黄土摩擦,一路都是血迹。
他被绑在一桩木制的十字架上,大祭司握着月牙弯刀上前,缓缓抬起弯刀......
“啊——!!”
“救命啊——!!”
江渔心里一跳,与宋长安不约而同的回头。
原来看到这个场景的不光只有他们。
宅院的隔音不好,十几人住得又近,那些人的求饶响彻整座大宅。
“我为什么在那里!!呜呜呜呜呜——”
“我想回去,我不想挖文物了!”
“冷静!大家冷静,不要惊动他们!”
“你他妈是火系觉醒者,你当然可以冷静!唐云泽你这个骗子!黑月迟早毁在你手里!”
“就是你让我们躲进安阴村的!你想毁掉黑月!”
江渔‘啧’了一声,小声说了句:“狗改不了吃屎。”
宋长安从鼻息轻笑了一声,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阵金光闪过,他变回了小猫,主动钻进随身空间。
不知为何,宋长安突然消失时,江渔心里一空,竟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他。
他抓了个空,抬手看了看,沉默不语。
手腕的联络器忽然震颤,好像断网很久突然连上网络,江渔抬手挥出光幕,果然弹幕闹翻了天。
【操操操!好恐怖!感谢穿越者,关键时刻给我们马赛克!穿越者怎么这么淡定??】
【啊啊啊啊要是我在那里,肯定疯掉了!!】
【隔壁那些人是考古者?对比起来也太没种了吧,光听声音都觉得他们尿了....】
【楼上的,你好意思说别人,你觉得自己进了安阴村可以很淡定吗?】
【他们为什么要怪唐队长,要不是唐队长,他们早就死在异种出现的时候了!】
【要怪也应该怪穿越者吧,要不是他,大家也不会来安阴墟陵。】
【又不是穿越者求他们来的,别本末倒置!】
【你们觉得穿越者是真的不害怕,还是硬装?】
【我觉得装,穿越者最装了。】
【我也觉得装。】
【附议!】
江渔:“.......”
你们才装。
今天晚上没人睡得着。
那场可怕的祭祀,持续到天微微泛白,晨光从茫茫烟雾中升起,那个人影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的躯干,瞪着流血的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些村民纷纷回了屋,安阴村又变回寂寥无声的模样。
只有覆盖大半黄土的血肉和死不瞑目的人影诉说着昨夜的惨事。
众人顶着乌青的黑眼圈到厅堂集合。
江渔出来时,恰好撞到一个考古者抓着唐云泽的衣领,一拳轰了过去。
唐云泽坚毅的眉宇微皱,明明抬手就能甩掉这个弱鸡,却攥紧手心,阖眼忍受。
梁文极力劝阻,被人猛地推开,撞翻排放整齐的木椅。
江软白一如既往的安静、高冷。
江渔挑了挑眉,边走边说:“哟,动手了。”
高贵的觉醒者:“......”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到穿越者,就像老鼠见到猫,压根不敢放肆。
唐云泽被轰了一拳,皮都没破,愧疚的冲江渔低头:“对不起,是我的失责,没有提前发现村子的不妥。”
其实他发现了,但当时的情况只剩这条路,别无选择。
江渔嗤笑了一声:“道什么歉,没有谁应该背负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说的对吧考古者们。”
考古者们:“.......”
又内涵我们?
有人不服气,小声的说:“明明来之前,承诺会保护我们。”
“就是,我们是没有战力的瑞兽血脉者,我们只会考古!”
“你不能否认我们血脉的稀缺和高贵,火系觉醒者就应该保护我们!用命来保护我们!”
“就是...”
“没错...”
梁文忍不下去了:“你们脸皮可真厚,穿越者还是没有血脉的闭目者,无损文物照样嘎嘎挖,素质还比你们高,你们怎么好意思自封高贵稀缺!”
说完,他还嫌不够有力,用力的:“啊呸!”
高贵的觉醒者们:“......”
可恶,你就仗着穿越者在,刚才怎么不敢说!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又过一会儿,忽然有人忐忑的开口:“我怎么觉得,少了两个人。”
·
的确少了两个人。
他们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第一个人,死状非常可怖,跟昨夜祭祀的人影不分上下,几乎成了一滩猩红的烂肉。这摊烂肉旁,放着一双肉粉色的绣花鞋。
绣花鞋并不精致,鞋身松松垮垮,薄薄一层,看不出什么材质。但与烂肉摆在一起,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第二个人,死状非常诡异。他的身体几乎称得上体面。原本的衣服换成了古地球中世纪的绸缎马褂,头上包着安阴村特有的暗黑色头巾。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面粉,连眼睑都沾上了粉末。
江渔看到第二个人的衣着时,不冷不热的开口:“喜服。”
穿着喜服死了。
如果说这些人原本还有些侥幸,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恐怖画面同样传到直播中,守在直播间的人屏息凝神,恐惧万分。
【真、真的会死人......】
【他们出得来吗?】
【圣帝保佑,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回来!】
唐云泽脸色苍白,内心似乎经受极大的谴责,他稳住心神,试图安抚人心:“不要害怕,我们先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为什么我们没事,他们却遭遇意外......”
情绪激动的考古者打断他:“你他妈闭嘴行吗!?都怪你!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全部交代在这吗!”
人在极度奔溃时,情绪需要载体,唐云泽便这样成为众矢之的。
“你为他们的死负责吗?怎么负责?你去死吗?”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这个废物!”
“带我们离开!”
“我们要离开!”
“唐云泽!”
唐云泽低下头,沉重的向他们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江渔倚靠在墙壁上,静静望着他们。
他告诉过众人直播关不掉,所以一开始哪怕再诡异,他们依然保持高贵者的形象。眼下发生的事太过震撼,他们终于无暇顾及。
【不要这样子啊,唐队长也不是故意的......】
【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啊,唐队长每次都把话说的很好,却没有哪次做到过.....】
【楼上的你要笑死我,边境异种不是唐队长清理的?黑月纠纷不是唐队长解决的?不能只记得人家不好的地方吧.....】
【这就是黑月上流社会的人?难怪平时死活不露面,也太毁三观了吧.....】
江渔屏蔽弹幕,捻了捻发梢,这是他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这两个人为什么出事。
这是破局的开端。
他们的房间一个靠门,一个靠墙,却都不是极端。他们房间的布置与旁人相差无二,这是昨天选房时,众人一起认定的,也没什么特别。
唯一特别的,只有进屋前,村长为他们准备的‘迎客酒’。
江渔走到死状凄惨的第一人门口,静静地望着他,望着他身边的绣花鞋。
这个人,昨天没有喝酒。
可另外一个人是为什么?
江渔微微皱眉,回到第二个人的门口,望着他新换上的马褂出神。
这时,江软白忽然走了过来,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或者说,划过他的手。
温热的指尖顺着他的手背,轻柔的划下一道直线,只刚刚有所感觉,指尖又调皮的挪走。
江渔抬手捂住酥痒的手背,微微抬眸,偏头看他。
江软白冷淡的脸上骤然绽开一抹浅笑,又骤然恢复平静。只是那双含水的眼睛,似有若无的带着钩子,轻轻撩拨着他。
江渔:“......”
这套路,他熟。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