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东风吹,清扬的,和煦的。吹开了繁花,吹来了归雁,吹醒了幻海。
幻海界以一条横跨东西的幻海为名。
幻海中的清气充盈,为整个界面提供源源不断的清气,让幻海人享受了丰富的清气资源,强者辈出。
幻海界的人们大多依水而居。他们敬水爱水,天性不羁,喜爱自由,擅长交易,多出名商大贾。
明棠站在甲板上,享受着春风的爱抚。弥漫在空气中的湿润味道,渐渐地变得更加浓郁,让她感到舒适和放松。
晏宁也很喜欢这里湿润的气息,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叹谓:“舒服!”
才离开了六天,明棠却觉得久违。
她拿着剑,回头对李安道、花静梵和晏宁说:“星都快到了,准备下飞舟。”话罢,飞剑出鞘,利落飒爽。
风贴着明棠的侧脸,凌乱又美丽。
飞舟要停在专门的飞云坪,飞云坪建在星都郊区,离城门口有些距离。
不同于明棠的如鱼得水,盐歧界多山,李安道生长在群山环抱的颐都,并不适应星都的湿润。
李安道蹙眉忍着不适,拱手礼让晏宁:“小师叔先请。”
晏宁没有与他客气,青雍变大,载着晏宁向下行。
事实证明,盐歧界李家的少主没有做谦谦君子的潜质。
他没有让花静梵先行,而是自顾自地将灵笔变大。
出乎意料的是花静梵凭空而立,跟在晏宁后面也施施然走了。那姿态全然没有抢队的窘迫,看着飘飘若仙。
李安道无心为这些小事计较,虽有些奇怪,也御笔而去。
飞舟停到了飞云坪,几人也到了星都的城门口。
晏宁和青雍先明棠一步到了城门口,已坐在小摊上喝水了。
“阿晏,为什么要把悠然阁封了?”青雍不解地问。
晏宁抿了口茶,揪青雍的小绿毛,“李家主拿着破壁珠把阵法和幻境都毁了,不封了悠然阁,你是想我们被偷家吗?”
她的修为还没有达到修复了悠然阁的花木后快速复原幻境和阵法的地步。
“哦哦……那个剑修来了。”青雍道。
明棠着陆后好奇地打量着青雍。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鸟竟然比她的剑飞得更快。
李安道与花静梵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到,她索性与晏宁同坐。
“老板,再添三个杯子。”
青雍停下啄水,冷笑道:“你怎么这么自觉,让你坐了吗?”
明棠不理青雍。
在飞舟上时,她也曾经找晏宁说过话。好几次,晏宁都还没有开口,青雍就冷冷的赶人。
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明棠对青雍的喜爱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是以,她对嘴贱的青雍见怪不怪。
晏宁没有责骂青雍,还给他顺毛,又轻轻地点他的额头,笑道:“慢点喝,没人与你抢。”
眼神宠溺的明棠都看不下去了。这毛球为何这么目中无人、肆无忌惮,还用想吗?
不多时,气质出尘的花静梵和清朗俊俏的李安道翩然而至。
为了保障商贩和行人的安全,维护星都的秩序,幻海王规定:修士不能当街飞行。
所以他们要走进去。
明棠拿起杯子,抬手向李安道和花静梵晃了晃,笑言:“你们平日不练飞行的吗,也太慢了。”
下了舟,李安道就又是那副温和的笑脸,“首席的剑,某自愧不如。”
下了飞舟,他就不是那个和她拌嘴、许诺带她坐飞舟、给她看西月剑的朋友了。
宗门能够成立甚至壮大,与染殿下息息相关,没有染殿下的大力支持,宗门在北域成不了什么气候。
染殿下是王族,幻海王族屹立千万年,是高于世家的世家。
因为染殿下的缘故,宗门与世族在修士们眼中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世家扶持宗门,宗门让世家如虎添翼。
近百年来,北域的宗门势力有赶超世家的苗头。加上让泰半世族都信服的染殿下失踪了。
世家遂不再像以前一样不遗余力地帮助宗门。如今,宗门与世族更是呈隐隐对抗之势。
李安道是北域望族的少主,明棠是最大宗门的首席。两人的身份注定他们不会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明棠不再看李安道,兀自一笑:“坐下喝水休息一会吧。”
枉她竟以为他们是朋友了。
明棠坐在晏宁右边,静梵坐在晏宁左边,李安道坐在晏宁对面。
李安道看着星都的城门,守卫尽职尽责地检查来往修士的身份玉简,全力排除一切危害星都的可能。
他自言自语:“青骄会就要开始了,陌岁安那个浪荡子会回来吗?”
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念叨“陌岁安”这个名字了,明棠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她借着喝水的动作翻了个白眼。
以前只道陌岁安是个到处祸害貌美仙子的风流纨绔,现在竟是男女不忌了!
李安道堂堂望族少主,临死之前拿西月剑交换也要托人带话给那浪荡子,看样子,是情根深种啊!
又是一桩冤孽债!
还好及时抽身,真要和李安道成了朋友,见陌岁安的机会不就更多了。想想就让她背后发冷!明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晏宁若有所思,目光转到李少主的笔上,觉得眼熟,随口道了一声:“这灵笔真是不错,可否给我看看?”
李安道浑身微不可查地一震,谦和温雅的眸子变得奇怪,既愠怒且悲伤。
他极快地调整好状态,摆出那副温和有礼的笑面,颇为谦虚:“小师叔谬赞,此笔名春秋,乃挚友所赠,不便借出,万望恕罪。”
明棠暗自咂舌,看来是陌岁安送的啊,说不准还是定情信物。那么尊师重道的一个少主冒着开罪师叔的风险也要拒绝,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谊啊!
可惜,陌岁安实在不是良配,唉!他注定所托非人!
这么想着,明棠倒是对李安道产生了一种……怜爱的心情?
官腔听得晏宁有点烦,这话说的,好像她要强抢一样。嗯了一声,不再理他。
她将灵识铺过去,一条南北方向的宽阔街道映入识海。
布满林立的商铺,修士们在琳琅满目的货物前挑挑拣拣,喧哗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一片繁荣。
还没正式进入星都,只是在城门口,便如此繁华。原来这就是四师父口中的万都之都。
春天的星都软红十丈,在南干岛见惯了冷清景象,偶尔看看这人间烟火,也十分满足。
先前晏宁不知道这一届的青骄会在星都举行,才应了李家主。如今来了,有些事就不得不面对了……
晏宁兴味盎然,探头探脑地问:“星都一直这么繁华吗?”
明棠颔首,一脸骄傲:“星都是幻海界的王城,自然繁华。不过,平日里来往的修士没有这几天多。青骄会就要开了,各地少年都来了,所以这些时日格外热闹。”
晏宁“嗯”了一声,打探道:“那这个青骄会的评委都有谁啊?”
李安道用余光扫了晏宁一眼,不解:“小师叔打听这个作甚?”
晏宁努了努嘴,灵动中带着些骄矜:“听老师说碎荒王储云殿下枪法无双,可能会来星都当评委,我心向往之!”
语出惊人。
明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老师是谁,随即瞥到李安道,才想起来,晏宁口中的老师可不就是李家主吗。也不知道李家主知不知道自家孙儿是个断袖……
她看向晏宁,倒抽一口凉气:“仰慕云殿下?”
这一嗓子引得旁边的茶客频频望来,眼里带着疑惑和打量。
那是四域有名的冷面阎王,真正的高岭之花,无有修士敢扰,就连仰望都怕被寒气冻伤。
明棠压低声音:“我只知幻海王给云殿下发了邀请,至于她来或不来,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
只是说起云殿下,她都感觉寒气盈身,忙用灵力把自己烤暖些。晏宁还心向往之?
晏宁奇怪周围修士的反应,云殿下干什么了,让他们这么怕?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她应了明棠一声,话锋一转,随口说:“我要拿魁首!”
青雍捧场:“阿晏最棒了!”好像她已经是魁首了。
花静梵认真点头。
李安道方才不小心把茶水喷出来了,正掏出手帕擦拭嘴角。他想说些什么,几次张嘴,又顾忌着晏宁小师叔的身份。
有了灵力的加持,明棠感觉周身又暖和起来。她没有李安道的顾虑,挑眉轻笑,回想起晏宁击杀那位黑衣剑客时展露的实力只是显境初阶。
欢畅笑意中带着满满的否定:“你先莫要口出狂言,四域天骄何其多。且不说那些名声在外的天才修士,每年的黑马都层出不穷。
“你侥幸杀了那黑衣修士,不过是因为他已被我们三个重伤。青骄会魁首?你还真敢想啊。”
明棠说的确实是实话,她本想劝晏宁莫要好高骛远,可是看见晏宁那张明艳又傲娇的脸庞,语气就越来越温和。
又道:“晏美……晏宁,我相信,再过几百年,你肯定能拿其他盛会的魁首的。”
她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真该好好改改了。晏宁敢想,她也敢说?
可是谁舍得让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难过啊!
李安道撇下嘴角,无语叹气。
对于明棠的话,晏宁不置可否,轻快地踢了几下腿,欢脱地说:“走着瞧好了。”
说再多也没用,没有拿出让人信服的修为,他们自是不信。明棠说的“黑马”这个词倒是挺有意思的。
四师父年少时曾游历四域,见识广博。他虽也会与晏宁讲些见闻,但多是讲各地风土人情和史上风流人物,少有讲到如今的少年修士。
晏宁未曾与同辈比试过,确实不知对手的底细。此番,晏宁正想借青骄会来开开眼。
青雍嗤笑一声:“看看你那无知的样子,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青雍虽非人族,但他跟着晏宁一道生活,也时常听起师父们讲起外面的世界。
在他看来,晏宁的实力绝对算的上是同辈第一。
晏宁在岛上一直都是大家的掌上明珠,从来没有修士对她说一句重话。
明棠竟敢说晏宁口出狂言,这让他很不乐意。
很傲娇的语气,并不讨人厌,前提是这话不是对着她明棠说的。
她少年得意、师门宠信,从未被这样嘲讽!
明棠把桌子重重一拍,跳了起来,夜玉川剑意渐浓。
“这是谁啊,星都城门口都敢造次。”
“真是不把幻海王放在眼里。”
周围茶客的窃窃私语传进明棠耳里。
顾及到此处是星都的城门口,幻海的门面。她身为剑阁首席,绝不能带头在此动武。
只能松开握紧夜玉川的手,强行压制住怒火,昂首道:“且看吧,若是晏宁真的拿了青骄会魁首,我明棠,愿无条件为她做三件力所能及之事。”
明棠还不知道她会为了这三个承诺付出什么,又引出了多少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但那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李少主原想置身事外,但借此机会试探试探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师叔也好,“毫无规矩教养,家中长辈未曾教过你知礼仪吗?”
青雍看李安道竟然主动为明棠出头,心中窃喜,却在晏宁面前表现得深受委屈。
他只哼了一句,转过头不再看李安道。
晏宁看到青雍那样子,被气笑了。
他们一起长大,一直是不对付的状态,青雍一个眼神她都能品出味道。
桃花眼微眯,人畜无害的气场登时变得危险,却不是对青雍,而是对着李安道。
对于青雍的出言挑衅,晏宁一笑了之,但有修士敢欺负青雍,就是在与她宣战。
转念忆起,李安道与她的那点交情和李家主对她的谆谆教诲。
这才将方才一齐冒出来的无数个残忍的念头通通摁下,收回凌乱的思绪,头脑恢复清明。
来到一个未知的环境,晏宁虽不怕事,也不愿主动惹事。但如果说,有事找上他们,那就休怪她,不客气!
从小到大,除了灵核破碎的那一两天,晏宁就没忍过。
晏宁冷笑着回答李安道:“长姐如母,我就是青雍的长辈。大师侄,我的教育方式,还轮不着你来置喙!”
静静喝水的花静梵用余光小心地打量着青雍,这只鸟在晏宁的心里很重要,真是让她生厌啊……
听见晏宁这样说,青雍心中喜忧参半。
他高兴晏宁以一种不问对错的姿态完全地维护他。又气恼晏宁说她是他的长辈,明明他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了,还比阿晏大五岁。
自从那次在南干岛外遭袭,修为受损,青雍就不能再化形,只能以缩小的原形模样陪在晏宁身边。
凭他对阿晏的了解,一个照面就感觉到了她对那个装模作样的李安道另眼相待。
他不乐意见到那种局面,没想到这个李安道自己作死,这么快就遭到了阿晏的厌弃。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晏宁还是最亲近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棠:本人不介意断袖,但李安道堂堂少主就不能找个洁身自好的好道侣吗?
青雍:男娃不茶,地位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