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镜泠鸢抬头，看着眼前的裴君洛，明明现在他已经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安全无恙，可她的眼睛还是不知觉的红了。

裴君洛看着镜泠鸢的目光，再看时，手已经不知觉的抬到镜泠鸢的眼角，想去擦拭对方眼角的泪水。

刚要动作，就被镜泠鸢给抓住，裴君洛一愣，手竟然被她一个女子抓的有些疼痛，却忘了镜泠鸢原本也是妖，再等他想要抽手离去时。

镜泠鸢却已倾身靠进，说出来的话，依然夹杂了哭腔：“裴君洛你每次发病时为何要躲起来。”

裴君洛瞳孔骤缩，却很快地别过头去，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想要抽出被镜泠鸢握着的手，却没有抽动。

只这一瞬的变化，镜泠鸢却清晰地看在眼里，道：“你还在狡辩，我都看见了，你每逢月初都会疼痛难忍。”

裴君洛猛地一惊，忍着手腕的疼痛，生生抽出了手，镜泠鸢见此也只得收手。

裴君洛再抬头想要辩解时，却看见镜泠鸢的泪已然湿了满面，嘴唇张合几次，辩解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

最终，只是小声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镜泠鸢见他如此，心中依然不忍，却还是强硬道：“还能是什么时候，就是上次？上次你自己躲起来，若不是我半夜起身怎会发现，恐怕是要被你隐瞒一辈子。”

裴君洛看着镜泠鸢，过了许久都没有开口，直到镜泠鸢被他看得心中毛毛的。

才听裴君洛道：“我的命可没有你们妖的寿命长久。”

镜泠鸢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明明方才还是自己有理，怎的突然就变了向。

只得强装镇定道：“别给我扯开话题，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所以你就更不应该把你自己的病情隐瞒与我。”

本以为裴君洛会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收敛，可结果往往出乎她的意料。

“可你不是说过，你晚上是睡不着的吗？这次怎的又睡得着了，还有你若是发现了，为何当场冲进去揭穿我，而是等到现在才说出来，为何到了现在才哭。”

镜泠鸢刚想要开口辩解，却听裴君洛接着道：“或许，你在当时对我的态度，就是不喜，所以才会如此冷漠，可到底如何说都与你今日的行为没办法解释。”

“要说到底是为何，那就是只能，你是方才才看见的，可你却不想与我说，或者是你见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才会让你选择隐瞒，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对，怎么不对，这猜得简直就和她经历的一模一样了。

若是此时，镜泠鸢能够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自己都会给自己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痴呆”，现在的镜泠鸢就是被裴君洛得一番话，震惊的七零八落，连方才悲伤的情绪都被他这一番操作给淡忘了几分。

或许也是因为，眼前之人，现在还能完全地站在自己面前，才让她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世界上最悲哀的莫过于，当你想要倾诉时，却不知找谁诉说。

来人间一遭，孤独虽然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常态，可却还是要找人结伴，或许只有那时的自己才是存在的，才是鲜活的。

这次轮到镜泠鸢自己震惊了，不可否认裴君洛全部猜对了，可她若是想要执意隐瞒，他又能完整的猜到几分，镜泠鸢低下头，只是淡声道：“我不想说，发正你也猜到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还是不要问了，我不愿说。”

裴君洛抬手摸了摸镜泠鸢的发端，道：“好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不管，你在害怕何时，至少我现在还在，你想的事情还没有发生，那就还有挽回地余地，不是吗？

而此时的鹿娘已经在裴君洛的告知下，很快的到了墨府，但在莲池入目的第一眼，她却率先看到了躲在亭子后的鹿云璃。

一想到裴君洛对他说的话，再结合前日她看到的场景，心中莫名就感到不安。

等她再看时，余光中正好看见池边的谢长留，口中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正要想着是不是鹿云璃要对他做什么，就看见谢长留忽然间向池中坠下的身影。

再看对面的鹿云璃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道：“谢长留！”

朝着湖边飞掠而去。

一旁的鹿云璃看到突然到来地鹿娘吓了一跳，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拉着谢长留手的鹿娘，推了下去。

随即响起一声巨大的落水之声。

鹿娘得墨发被水流冲击的在水中飞舞，和谢长留的长发相互交缠着。

而落水的谢长留等适应了水花的冲击后，就看到眼前之人。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啊。

只想着方才他看到不是鹿娘，那又是谁？

这时他方才明白他是被人骗了。

“鹿……”祈只说了一个字，池中地水，就前仆后继的朝着他的鼻腔中涌去，他这才想起，自己是不会水的。

于是在他胡乱扑腾中带起的浪花中，谢长留看到眼前的人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唇齿相依。

谢长留双眼猛然睁大，温热的触感中，带着淡淡的空气朝着他的口中渡去。

这是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第二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了。

明明时间不长，他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渐渐地他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渐渐地接受，也放松了身体，任由鹿祈朝着自己口中渡气。

原本在岸上，以为两人会因此溺水身亡的鹿云璃，在看到从水中冒出的两个人时，原本得逞的笑意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气愤道：“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还活着！”

而此时，原本以为已经无事的鹿娘，看着眼前却突然逐渐变得透明的人影，她的四肢却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而她在谢长留的眼中也同样看到了震惊的表情。

她也在渐渐地变得透明。

“鹿祈！”

“谢长留！”

在听到两人喊出自己名字的下一刻，在池傍带着谩骂声的鹿云璃一同，都一同变成了虚无。

同样震惊的还有镜泠鸢，看着在自己眼前再次化为光点的裴君洛。

原本欢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裴君洛！”

可任她如何呼唤，所有的场景都已然再次消失了。

再次睁眼，镜泠鸢此时心里已经不是悲伤，而是愤怒了，看着眼前和方才离开的地方一模一样。

眼前是裴君洛，前面站着的还是来找裴君洛地鹿娘，而不远处就是裴君洛的家。

镜泠鸢越想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越握越紧。

她不会真的就此困在这里出不来了。

直到一旁的裴君洛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喊道：“泠鸢，泠鸢！”

见她还是毫无反应，斜眼看见镜泠鸢握着发白的手，抬手握住，镜泠鸢这才猛然抬头，眼中还满是疑惑：“怎么了？”

裴君洛看镜泠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反问道：“因该是我问你怎么了？”

镜泠鸢这才，意识到她这是又回来了。

话说等到谢长留落水后，她探看的这段过往应该结束的。

可为何这都两次了，她又回到了告诉鹿娘真相的前一刻。

镜泠鸢一怔。

惊道：“对！落水，就是落水！”

正是因为她告诉鹿娘谢长留会落水，记忆才会再次轮回，而在真正的过往中，谢长留的结局是死亡。

而她却告诉鹿娘去救他，因此改变了以往的结局。

所以回忆才会不断地重复，直到真的纠正到原本的轨迹。

也就是说，若果她执意的再次告诉鹿娘真相，记忆就会不断重复。

而她想要破局就只有看着谢长留的生命轨迹正常运行，直至他命陨的那一刻，回忆才会真的停止吧。

鹿娘还在重复前几日一样的话语，镜泠鸢此时心中却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了。

原来从她生出帮鹿娘想法的那一刻，便是错了。

裴君洛看着他，刚想要问：你要我帮她传什么话？

镜泠鸢却突然拽住了他，看着裴君洛疑惑地看着自己眼神，镜泠鸢狠了狠心道：“不用，不用和她说任何事情。”

“你只要告诉她，谢长留…”顿了顿镜泠鸢这才艰难的说出后半句话：“谢长留确实不值得她去喜欢，让她弃了这段情吧。”

裴君洛看着镜泠鸢的目光复杂，伸手想要握住镜泠鸢的手，却被镜泠鸢很快躲了回去。

裴君洛眼神暗了暗，还是将她的话说了出来。

一瞬，鹿娘的脸色变得煞白，血色全无。

如果在墨府之中，她心中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可当裴君洛说出这句话时，她才开始真的开始绝望。

不知为何，从裴君洛帮了她的那一刻起，她心中就隐约觉得对方很可能能够帮她。

可现在就连最看好她和谢长留的人，也告诉她，让她放弃。

又让她如何不甘心。

她顿了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朝着裴君洛道了声之前的救命之恩。

这才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镜泠鸢看着鹿娘离开的身影，心道：这次总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