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思索着该要如何时，镜泠鸢又看见今天早上牵着她的那双大手，探到她的盖头下面，眼看就要将盖头揭起。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不好了！不好了！君洛——君洛——你奶奶晕倒了！”

面前的人动作一滞，镜泠鸢从盖头底下看到对方调转的脚步，朝门外跑去。

镜泠鸢一把扯掉头顶上的盖头，屋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她也连忙起身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原本已经准备退场回家的邻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了一跳，众人被喜酒冲昏的脑子也瞬间清醒，纷纷为了上来。

“新婚之夜，家里亲人就出事，不祥呀！这是大大的不祥！！”

“是呀，谁家新婚，出现丧事的，这新娘子怕是不克亲。”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围着说了起来。

此时的裴君洛，跪地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奶奶，感觉到怀中老人逐渐虚脱的气息，眼眶不由越来越红，话语带了些哽咽：“有没有郎中！你们谁是郎中快帮我奶奶看看！”

镜泠鸢出门就看见，怀中抱着老人身着一身新郎服饰的裴君洛，大红的衣袍，这一群人中显得格外突出，只是衣袍上染了地上的尘土，带了些许的暗色。

镜泠鸢自然听到旁人对她的议论，并不在意快步走上前：“我略懂一些医术，你让我试试。”

裴君洛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眼神有些许变化，兴许是没想到，镜泠鸢会出来，只愣了一瞬便扶正老太太的手，方便镜泠鸢把脉。

镜泠鸢将手搭上，暗暗渡出一丝妖力，探入老太太的体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深。

看得一傍的裴君洛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急迫的问道：“我奶奶到底怎么样了？”

镜泠鸢看了一眼裴君洛，开口道：“奶奶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她…已经不行了。”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裴君洛不由情绪有些激动：“怎么会这样，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突然就……”就死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镜泠鸢虽为妖，但也能理解他此刻心情，亲人突然离去，不管是谁都会接受不了吧。

只是，想起刚才探查老太太身体时，她察觉到了另一股妖力，老太太的死好像并非自然生死，而是有妖鬼作祟。

四周围观的人见此，也不由唏嘘起来，更有甚者开始大声说道：“我看呀，老太太突然暴毙，定是与这新娘子有关，为何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到了成亲当晚老太太出了事，怕是这新娘克亲，保不齐以后你难以幸免。”

其他人听着，原本还小声议论的人开始也变得大胆起来，原本寂静的夜，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满是烦躁之感。

“够了！”裴君洛被众人吵得不耐烦，出声喝道：“我奶奶刚刚离世，还请各位积些善德，莫要污蔑我家夫人。”

“各种缘由，上天必有决断，我奶奶的事情，裴某自会查明，不由各位乡亲在这里单凭一张嘴，就如此妄下定论，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各位请回吧。”

众人被裴君洛得一段言辞反驳，说的不由噤了声，面色惶然，但心中到底如何谁也不知，好在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镜泠鸢却被他的一番话语，不由想到被迫出嫁的墨清婉，他既然没有今晚的事情而冤枉她，想来他人品应该是不差的，可为何亲事来得如此不光彩。

裴君洛一直忙活着安置老太太的尸体，镜泠鸢也在一旁帮忙，两人一直忙活到半夜，都没有入睡，也因为这件事情，两人也都没有睡意。

直到安置完，两人都杵在同一个屋子，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裴君洛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现在也不晚了，在此休息吧。”

镜泠鸢一愣，看着屋内唯一的一张床铺，还未等她开口，裴君洛把后面的话说完：“这张床让给你，今晚我想守着奶奶。”说着就要抬脚出去。

屋内烛火被熄，镜泠愿终于在裴君洛将要出去的时候，开口说道：“我原本，是不愿嫁你的。”

镜泠鸢能明显看到，裴君洛的背影僵直了一瞬，背对着她淡声道：“我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今后大可以与我提出合理。”

知道，他竟然知道？

镜泠鸢有些不明白，既然他与墨小姐原本就不是两情相悦：“为何还要求娶？”心里这般想着，就不由问了出来。

裴君洛止住向外的脚步，侧头看向镜泠鸢，嘴角勾起弧度，笑道：“为何？”不等镜泠鸢回答，就已经自己道：“婚姻一事，我本就没有过多执着，只是在我决定娶你进门时，我就在想，就算我不喜欢你，可你既然成了我的妻子，我自是要善待我的妻子的。”

姻缘一事，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如今大多数的家庭，也是如此组成，只是婚姻的好坏，全凭女子自己的命数，若是郎君待人和善，生活自是惬意，如若不是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世间怨侣大多也不过如此。

直到裴君洛的身影消失不见，镜泠鸢才回过神，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都毫无睡意，想到老太太那蹊跷的死因，脑海里浮现，裴君洛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他，一定很难过吧。

镜泠鸢实在是睡不着，起身出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到了裴君洛守着的房间。

屋内一片漆黑，院外不时传来几声猫叫，越发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看到已经因为疲惫睡去的裴君洛，眼睑处有淡淡地乌黑。

心中不由佩服，如此守着一个死人，他竟然也不害怕，但转念一想，这人是自己的亲人，又何须害怕，若是可以就算是见到死者灵魂，想来也是高兴的。

说着不由伸手，朝着裴君洛的额头探去，既然你帮了我，我也就帮你看看你奶奶的死到底是有何缘由。

镜泠鸢进入到了裴君洛的过往记忆，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出头的老奶在乡野间步履蹒跚的走着，忽然听见一阵婴孩的哭声。

老人停下脚步寻声看去，见到了一个被布帛包裹的孩子，连忙抱了起来，打量一下四周：“这是谁家的孩子？”

最终，孩子被老人带回了家，这应该是裴君洛与叶老太太的第一次见面。

原来裴君洛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可今晚老太太突然身死，从他紧张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裴君洛是真的有把老太太当亲人的。

画面一转，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襁褓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了清秀的少年，而老太太的身体却越发不便。

镜泠鸢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着老太太的身形，心中只觉怪异，可又猜不出哪里不对。

“你是谁？”

一声稚嫩的少年音，拉回了她的思绪，看到裴君洛直直盯着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疑惑。

镜泠鸢一愣，指了指自己：“你能看到我。”

裴君洛道：“我早就发现你了，这几日，你一直在我们家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

一脸严肃的话语，搭配上裴君洛现在还十分稚嫩的少年脸，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弄一下：“我呀！我是你未来的娘子。”

裴君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的脑子一懵，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脸颊肉眼可见的烧红了起来：“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说话。”结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镜泠鸢却是一脸真诚：“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来自未来，因为知道你近日有难，特意从未来赶来的。”

虽然我是替嫁，但至少也是拜了天地，怎么不算呢？

“你既然是从未来而来，那你知道我以后是干什么的吗？”

镜泠鸢被问住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裴君洛是干什么的。

裴君洛见她答不出来，心下了然，却也不多作为难，只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我这里有二十文钱，可以给你。”说着将胸口处藏着的铜钱掏出，递给了她，又道：“你拿着这些钱，赶快回家吧，莫要在这里乱转了，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我也要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离去，只留下镜泠鸢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手里莫名被人塞着的一吊铜钱。

她这是被人同情了？

之后的镜泠鸢比没有暴露之前，更加大胆了既然都被认出来了，她干脆就不隐藏了，不时还在裴君洛干杂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有时还会被她吓一跳。

但随着相处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你让一让，挡着我烧火了。”

“哦。”闻言，镜泠鸢识相的向傍边挪了挪，却依然忘记在这过往的幻梦中，她只是一个装似幽魂一般的存在，别人是碰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独独裴君洛是个例外，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她就只能在这里干看着。

这时裴君洛就会忍不住调侃：“你不会是阴间逃出来的小鬼吧，你这个样子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说是专门为我来的。”

可镜泠鸢却不知道裴君洛心里却会暗暗的想。

她是真的是自己口中说的，他未来的娘子吗？

她消失时，又是在哪里休息？

她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流浪吗？

“你身上为何一直都是这一件衣服，我从未见你换过。”话问出口，他自己先愣了愣。

镜泠鸢却是敷衍的回道：“你不是都说我是小鬼了，那里来的那么多的衣服。”

心里却道：当然是因为我在你的过往之中，当然每天都穿着一样呀。

裴君洛便没再言语。

过往记忆里的时间与外界虽然不同，但镜泠鸢还是要原原本本的全部经历一遍。

直到有一日，镜泠鸢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缘由。

那天她与往常一样，会在裴君洛记忆中的镇子上溜达一圈，到了时间点就去裴君洛家去探看情况。

进了院子，她隐约察觉和往常有些不同，似乎格外的安静，她没忍住唤了几声：“裴君洛——裴君洛——”

无人应答。

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迎面被一个结实的胸膛撞倒在地，耳边是沉痛的喘息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