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送走一班延误的飞机,谢盎然按照操作要求进行交接班工作。
平常谢盎然下班并不是那种明显积极派,但他今天溜得很快,类似于脱下制服放下工作牌就赶紧锁柜走人那种。
谁叫他亏待了余斯年呢,还不让人来食堂用餐,他推着购物车逛了一遍商超,决定好晚上得给余斯年上一顿饺子,余斯年爱吃饺子这事他一直都记得,初二的时候还死命给他卖过安利。
葡柚只有一家饺子店,第一次吃的时候谢盎然还觉得很新鲜,尤其是那大个的鲜肉饺,让他这样好久觉得特别满足,然而凡事不能太过,于吃上也一样,在余斯年带他吃了二十多回这家店的饺子之后,在他们把这家店寥寥无几的那几种不同馅儿的饺子都过了一遍之后,谢盎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反观余斯年,并没有一点不乐意,还在津津有味的干一盘三两鲜肉饺。
那一刻,他确定了一个事实,余斯年是真的爱吃饺子。
谢盎然推着购物车,刚才那副急匆匆的样子缓下来许多,他没有直接去拿冷冻柜里包装好的速冻饺子,而是买了两袋饺子皮再仔细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以及包饺子的那些必备才往结算台走。
房门被刷开的时候,余斯年有些诧异。
“没在食堂吃晚饭?”
还很年轻的面容上挂了笑,向他展示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我买了材料,回来吃饺子,要一起吗?”
话很从容,就像很是客套的那种不经意询问,无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忐忑,您可千万别拒绝啊!
踟躇片刻余斯年才明白过来谢盎然要自己动手,半倚着门框,纳闷今日怎么来了兴致,七年不见,这是点亮了厨艺技能?
余斯年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掩饰了那一点点愉悦。
谢盎然十分熟练,如果有大妈看到他系着围裙剁碎肉馅的样子,肯定要夸一句小伙子很不错,新鲜的肉馅包进薄皮里在他手上一收一捏,就完美成型,是那种最常见的“大肚水饺”,不过毫不逊色于专业饺子店里的水准,速度很快包满了半盘。
余斯年洗完手试探性的坐了下来,也要去拿饺子皮,打算帮一把,包了许久终于包好了一个,他没敢把破损的那面朝外放,只当谢盎然没有看见。
谢盎然从他手里把他新拿着的饺子皮“夺”了过去,抿了抿嘴道:“这边我一个人就可以,不忙帮着烧一下水吧。”
小朋友长大了,已经开始嫌弃上他了,心里落差是有的,但却不怎么愿意去抱怨,毕竟说好了一直陪他的,他食言了,可能在小朋友心里已经给他打了一个巨大的“骗子”标签。
蒸腾的热气之中,被煮沸的水饺止不住的打着旋儿,有白色水沫正在往上冒,“咕噜咕噜”的响声渐渐可闻,隐隐约约能够嗅到食物的香气。
谢盎然一包就没停,这边的饺子刚下了下去,很快又被他填补了空缺,他一边言语,“我多包一点,冻冰箱里,以后饿了就可以直接煮着吃。”
好像自从谢盎然搬到了这个宿舍里,这房子渐渐有了些人气,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盘盘水饺上桌,谢盎然已经把桌面清理干净了,动作很是麻利迅速,连蘸酱都不需要余斯年多操心。
“你好像对这些很熟练的样子。”他不禁问出口。
谢盎然好像很平常的道:“给一家全国连锁的饺子店打过工,跟着师傅们学了些包饺子之类的手艺,你尝尝,我敢说我包的饺子味道不比外头差的。”
余斯年夹了一只,蘸了点生抽/送入口中,这味道怎么形容呢?
的确不比外头饺子店的差,馅量很足,不像那些盈利的商铺常常短斤少两的把饺子包得小小一只。
再嚼几口,好像还多了些不同,余斯年感受着那味道,好像有什么快要被他遗忘了的东西,从心头正往上涌。
谢盎然纳闷余斯年为什么只吃了几口就住了嘴,而且他的表情怎么有些不对。
“是我包的饺子不合口味吗?”
要是真的不好吃那可就搞砸了,以前实习的时候也给南橘和西松的同事们包过饺子吃,他们明明都说很好吃来着,难道是不同地方的人口味不一样,上榆这边的北方人是不是经常吃面食,对于面食更加挑剔?
余斯年的脸渐渐变了颜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向下淌,还保持着刚刚吃饺子的动作,整个人绷得很紧,表情有着痛苦的神色。
余斯年把筷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余斯年的状况绝对不对劲,在谢盎然扯动他手中的筷子之后,余斯年就像受了惊吓似的,猛的起身,像是要防备,手上的碗也朝谢盎然砸了过去。
得亏谢盎然闪躲得快,才没有被余斯年砸到,他不敢再刺激到余斯年,等待着余斯年自己平静下来。
白色蓝边的猫猫碗碎烈成了好几块,汤汁撒了满地,谢盎然也被这样的情形吓到了,他打量着余斯年这个不太正常的状态,已经不认为这是饺子不好吃的问题了,倒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而出现的反应。
半个小时后,余斯年好像恢复了许多,他拿上手机出门,“抱歉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有事出去一趟。”
谢盎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没有阻止,亦或现在余斯年这个状态,他不敢阻止。
距离他们航天宿舍不远的一个24h无人自主封闭式健身房门前,余斯年翻出卡包刷码进门,拆了套运动服换上,直奔跑步机。
他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不太记得,但知道来健身房的频率是在下降的。
他撩开自己的上衣,往自己腰腹的位置上看,肌肉的轮廓还在,只是不明显了。
从开始的匀速慢跑一码一码往上递增,余斯年把速度开到了极限,两百层高楼上昏暗的运动室里能听到男人的粗重的喘/息声。
跑步机上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余斯年却并没有立即休息,像是没有感受到疲惫,他移动到卷腹机的位置,重复着从小重量不断往上加的步骤。
就这样把健身房的器材一样一样的都用了一遍,余斯年才停下,汗水浸透整个运动T恤,余斯年没有动,他终于感受到了疲累,靠在落地窗边向窗外望去。
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夜晚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只有闪电的白光把某一处的云层照得透亮,隐隐有雷声从上空由远及近掣响。
余斯年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去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他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关静刚来上班就看到已经在她诊室门口守着的余斯年,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自从治疗完成后,每次要求你定期来复检,你都总是没有时间,但我从和你的通话以及每年的心理评估报告单综合来看,你的情况是在好转,这次是因为什么导致的恶化?”
关静换上白大褂,别好工作牌,从表单盒里抽了一张表,递给余斯年。
这东西他不陌生,余斯年一边拿着铅笔勾选着心理评估单上面的问题,一边回复道:“遇见了一个从前认识的朋友,吃了他包的饺子。”
关静顿了顿,见余斯年并未有什么异样,他能够和从前的朋友见面甚至交谈,说明这个朋友并不是触发他应激的点,那么关键问题是在饺子上。
“在此之前有吃过饺子吗?”
余斯年点头,“吃过很多次,并没有这样的问题。”
关静拿起评估单看了一眼,“之前对你做治疗,你都完成得很好,心理也处于比较稳固的状态,我猜测是你朋友的这顿饺子让你起了应激反应,我会和你的部门沟通,这几周你先停飞吧,等综合评估合格再继续。”
余斯年没有反对,只说:“这样也好。”
上榆航的心理评估室非常专业,余斯年曾经在这里待了三年,重新建立起了心理支撑。
临走的时候,余斯年冲关静说道:“我那个朋友小时候也遭遇过一些意外,我到时候把他的心理评估表一起带过来,你看看。”
他还记得谢盎然的班主任说他在父母双亡后不太愿意与人交流,那时候他不太理解遭受过重创的人有多么脆弱,直到他自己也成了这幅模样。
现在的谢盎然虽然偶尔有打工人“丧丧的”样子,每天还是很有干劲的,这点从他积极工作以及还买菜回来做饭就能看出来了。
上榆航于机长的心理评估方面很重视,这边关医生刚将余斯年的诊疗单录进系统并给出反馈,余斯年就可以直接办理停飞工作交接。
彻夜未眠让人感觉疲倦,他往宿舍走,在电梯里他想到了昨天在谢盎然面前失态的样子,又止不住焦虑,他昨晚一定吓到谢盎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后期如出现修改,大多都只是在“捉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