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以来,谢盎然的生活比重里,娱乐一词的分量委实少得可怜,他自己不爱凑热闹,掰着手指头数也就是读书那几年偶尔的同学聚会算得上,而毕业实习之后部门的团建因为职业性质的缘故只少不多。
像今日这样的打铁花表演,谢盎然是第一次见,以往都是在新闻上瞧见的,他躺在床上,静静回想着,今晚和余斯年度过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想忘记,恨不得能够从脑子里调出录像来保存。
大约是外出使人疲累,谢盎然沾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梦境之中,他又回到了与余斯年跨年的这个夜,但偌大的中心广场不再是现实中那般人山人海,打铁花表演像是只为他二人准备,而铁水也不再是滚烫高温的模样,谢盎然兴高采烈的拉着余斯年冲进那满天花火之中,从天而降的簇簇花火跌落在他们身上,奇迹似的消融。
他冲余斯年笑,余斯年也冲他回以笑容,不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他儿时遇见的那个桀骜、肆意的飞行员哥哥。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许久未见的人,也是他重新找回来的人。
清晨六点,谢盎然的房门被扣响,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上,不愿醒来。
倒不是因为还沉浸在美梦之中,昨夜那个梦的记忆太短,他已然不记得了,只是和余斯年一起跨年回来得太晚,睡眠严重不足。
门外的人很耐心,像是在犹豫,最终还是“咚咚”的再敲了一次,谢盎然才猛然惊醒,他眉头微皱,睡意让他脑子有些不清醒,嘟囔着是什么人在年初一就不让人睡个好觉。
答案显然,还能有谁,自己就只和余斯年一起住啊!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整理好衣服,赶紧开门。
“咳,你今日起这么早?”
谢盎然的话带着一丝丝的起床音,听上去特别软,拖长的语调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余斯年不一样,他穿戴齐整和谢盎然身上的小熊睡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盎然出声询问:“你是要出门吗?”
“不是我要出门,是我们要出门。”余斯年没忍住揉了一把谢盎然睡得像鸡窝似的头发,“抱歉,昨晚咱们回得太晚,没有和你说今日带你去白云观祈福的事,车程有点远,你可以在路上补觉,现在快点收拾好自己。”
谢盎然听余斯年这么说,显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权利,罢了,他也无法拒绝余斯年。
谢盎然洗漱完毕,吃着余斯年煎好的溏心荷包蛋,听他说有关于大年初一去祈福求签的传统。
老一辈的上榆本地人都知道,年初一是最好去白云观求签的日子,谢盎然小时候经受的苦难太多了,虽然现在的谢盎然看起来早已摆脱当年噩耗影响,余斯年仍希望他的未来更加明亮。
“原来上榆老一辈都知道年初一要去白云观祈福……涨姿势了。”谢盎然嚼着蛋口齿不清。
谢盎然忽然精神,那他肯定要去啊,他得给余斯年去求个好运!
溏心荷包蛋下压着的是葱花挂面,面条的清香飘入谢盎然口鼻,勾着他腹内的小馋虫。
原来,余斯年的手艺能有这么好!之前他还在他面前卖弄,给他包饺子吃……
他记得,当年余斯年几乎是不怎么会下厨的,有一次寒假来看他,室友们都回家过年,余斯年顺势借宿在他们宿舍里,半夜两个人偷溜进食堂,摸索着做了一餐炒饭,虽然在分开后的那几年被谢盎然不断美化,仍然记得是不可描述的味道。
余斯年那时候说过,以前是妈妈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可是从他搬来跟余斯年一起住,从没有听过他再讲一点儿和关于他妈妈的事情。
谢盎然将心思又投到余斯年的那碗挂面中,在心里哼唧,实在是太好吃了。
余斯年开车,谢盎然虽然驾照在手,真要开山路还是怵得很,两个人一行就像是外出郊游,好不惬意。
白云观伫立在离上榆市区118公里远的白云峰上,有1300多米的海拔,上供就是年神,相传古时候当地的县官、大能都是开年登山祈福,代代相传,如今不少当地百姓和游客也照旧例登山,求签卜卦灵验得很。
那个时候全凭人脚力,现在时代先进了,白云山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修建了缆车和登山小路。
山脚下的游客中心能够乘坐缆车和小巴士,谢盎然摆摆手,打算和余斯年先徒步向上,他大言不惭的冲余斯年说,我们年轻人就该多锻炼,爬个山而已。
余斯年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没问题。”
白云山不像华山那样又陡又险,看着坡度很缓,靠双腿行走沿着盘旋着的公路上山,实则爬起来费劲,余斯年调整均匀呼吸,因为有之前常年健身的底子在,倒不显太吃力。
谢盎然就不行了,实习的一年没有运动,才刚到半山腰,他就气喘吁吁。
汗水从他的脸颊淌下来,将他额间的一缕鬓发浸得湿透,余斯年从背包里拆开一包新的纸巾,递到他手中。
纸巾的清香吸入口鼻,是那种好闻的花香味,让谢盎然有些陶醉。
“谢然然,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盎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可能刚刚走得太急,咱们抄小路爬的阶梯。”
他表现得有些脱力,在半山腰找了个比较空旷的位置坐了下来,用熄了屏的手机去瞧自己的脸,纳闷怎么会脸红。
事实上谢盎然的脸是真的有些红,不是那种涨红,白皙的皮肤上染着一层粉,久久不能退下去。
“脸上痒吗?”余斯年旋开瓶盖把水递到他手中。
谢盎然摇头,他脸真不痒,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坐下来休息了,也没恢复。
余斯年打量着谢盎然脸上的情况,“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找个地方洗把脸。”
溪水从山间往下流淌,高低处坠落的水声不绝,与山间鸟鸣、风嚣共同组成最自然的音调,谢盎然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溪流,该不会是让他下去,到溪边去洗脸吧!
末了,他迈着步准备朝溪水所在而去,这样的陡坡他好多年没走过了,也没个心理准备就让他下去。
“谢盎然。”
听到余斯年叫他的名字,谢盎然嗯了一声,立即顿住脚步,回头望。
余斯年站得挺直,他的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谢盎然就是觉得余斯年比那些树木都更加挺拔,可惜始终缺了点什么,没有那些树有生气。
“你去哪儿?”
“我去洗脸。”
余斯年看向谢盎然行进的方向,看着那有些许湍急的溪水,明白过来,他道:“没让你去溪边洗。”
怕谢盎然滑倒,他冲他招了招手,“你站的地方不够安全,别杵在那儿,从这里下到溪边太难。”
那条溪水在稍微低的位置,想要下去得从坡上走,没有路,而且,溪边没有护栏,是未开发原生态的样子。
“半山腰有人住,我们往上走走,借他们家的水把脸洗了。”
幸好谢盎然的脸不痒,不然他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大学里教授的知识让余斯年猜测谢盎然可能是过敏,或许是山里的植物或是空气中的物质所致。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还记得以前见过这里居民人家的大致方位。
清洗过脸颊,余斯年便不让谢盎然继续往上走,从半山腰往上车程接近20多分钟,比起乘坐缆车要慢许多,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旅行车能够在各个点停靠,方便游客们下车就近参观各个小景点,参观完之后可以在原地等待下一趟车,譬如余斯年他们就在候车处半路搭乘从山脚下沿山路盘旋上来的小巴士。
或许是因为用冰凉的井水洗过脸的缘故,谢盎然清醒得很,然而越清醒他越难受。
小巴士开得飞快,饶是绑着安全带,谢盎然感觉像在坐云霄飞车一般,头晕不说,尤其感觉胸口像堵着什么,胃里止不住的翻腾,有种想吐的冲动。
他忍着向余斯年吐槽:“司机师傅绝了,山路也开得这么溜。”
余斯年一脸淡然,“凡事都有熟能生巧,师傅在这条路上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趟,能来开这种山路,自然有两把刷子。”
“你也至少也得有一把刷子,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难受呢?”谢盎然双手握紧扶手,坚持把头朝窗外变换的树木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的头好像越来越晕了,意识也逐渐迷迷糊糊。
余斯年:“飞行员一般都做过抗眩晕训练,滚轮、离心机要上很多次,你当初要是选我这个专业,也会和我一样没什么感觉的,现在知道后悔了。”
这话听着很是凡尔赛。
是啊,如果他当初也进入飞行类专业就好了,明明已经够到最好的航空航天学府之一。
谢盎然在小巴士盘旋向上的时候靠在余斯年肩头睡了过去,彻底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直男余哥:谢然然,你脸怎么这么红?
小然然:因为……(捂脸,才不是过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