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云蓁觉得柏扬跟平时有一点点不同。
她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注视,转头看去,那边的柏扬迅速转头看花。
她收回视线。
随即,若有若无的注视流连在她身上。
她忽而悟了:“放心,我今晚一定到。”
他闻声颔首。
可能是错觉,云蓁感到面无表情的他,略带……羞涩?
“今晚,我来接你。”
云蓁笑出声。“你家的车子来两遍花店多麻烦。不用了,你先赶去演奏厅准备吧。”
柏扬一怔。
才意识到刚才的话多么蠢。
是他变蠢才对。
中午前,她要去送货。
“我也去。”
她哑然失笑:“我送货到你家,你是要顺便回家吗?”
柏扬:“……”
他果然变蠢了。
天色渐暗,傍晚六点多,云蓁提早打烊做晚餐。
七点左右,盛装打扮的她驾车到市中心的大剧院。
大剧院外墙的巨型屏幕,不断播放宣传乐团的广告,他们演奏的片段仅有几秒,几乎一闪而过。
拉小提琴的柏扬伫立音乐指挥的旁边,清冷高贵的气质像伫立王座之上的王子,也像在雪山山巅独自盛放的雪莲。
云蓁驶进地下停车场,捧着一束淡绿洋桔梗和风信子下车。
来大剧院的听众出乎意料多,兴许因为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演奏。
身穿高雅晚礼服的男女听众,有序地出示门票进场。
“小姐,鲜花可以暂时寄放在这边。”服务生彬彬有礼地提醒云蓁。
墙边的圆桌上,摆放许多束鲜花。
红的白的黄的。
有红玫瑰,有百合,有向日葵等等。
圆桌的旁边是兴奋的年轻女子,她们憧憬带来的鲜花能送给心仪的演奏者。
云蓁看了看自己的花束,小心翼翼地放上圆桌。
过道熙熙攘攘,陪老教授来听演奏会的郁鹤宁,眉宇清冽,带着冷峻的表情避开旁人。
老教授是研发新产品的领头人,并且出院不久,他有义务陪同,让老教授淡忘被袭击的恐惧。
老教授的银发整齐后梳,西装革履,精神抖擞。
郁鹤宁的黑色西服下,是深灰色衬衣和黑色领带,压抑的色调像是臣服于他的黑夜,卑微地求他垂怜。
四周人来人往,他的脸色愈发冰寒,尤其是圆桌那边的女子叽叽喳喳,犹如牛毛细针,刺得他耳朵生疼。
白色的背影从圆桌那边没入人群,他顿时擭取对方在人群中的位置。
乌黑的卷发搭于胸前,珍珠白的鱼尾裙半露光洁的后背,一件蕾丝钩花的薄纱披在肩头,婀娜身姿若隐若现。
吵闹的声音恍然在他的耳中消失。
金色调的演奏厅,跟室内体育馆一样宽敞,舞台占据三分之一面积。
宛如璀璨星辰打下来的灯光,令进入演奏厅的听众,身披碎金斗篷般。
云蓁对照门票上的座位号,在靠前排的座椅就坐。
这片位置视野清晰,离舞台不太远,比上面两层的观众,更容易受到磅礴的音乐洗礼。
男男女女陆续落座,后一排的俊朗男子,交握戴白手套的手,等待演奏会开始。
八点整,观众席的灯光转暗,明亮而偏黄的灯光聚集在广阔的舞台。
舞台中间十分空旷,只放置两张黑色的椅子,和一个夹着乐谱的架子。
云蓁好奇不已。
两个人的座位,却只有一份乐谱,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布置。
乐团的其他演奏者,在环绕舞台的四周落座。
最后出场的两个人信步走到舞台中间。
身穿儒雅燕尾服的柏扬,手持小提琴和琴弓,来到没有乐谱的座位前。
他耳鬓的短发往耳后梳,灰棕色的刘海半遮额头,浅色的眼眸扫视观众席。
云蓁觉得,与他对视了一刹那。
音乐指挥来到他旁边的座位,与他一起向观众席鞠躬。
柏扬淡然提起小提琴,手里的琴弓架在琴弦上。
琴音清脆。
他亲手开启音乐盛宴。
其他乐器奏出的旋律,仿佛只为他的琴音而生。
起起伏伏的音符仿佛活了过来,缭绕着云蓁起舞。
从前云蓁讨厌听演奏会,认为是令人烦闷的作业,批改人是严格的母亲。
如今,台上的音乐家是她的朋友,旁边是陌生的观众,没有人再中途问她对音乐的看法。
她能安静地聆听,完全沉醉,不必思考如何应付母亲。
后一排的男子同样静静地欣赏,余光处的背影娴静如娇花照水。
“很棒,是唯一一个不用看乐谱的音乐家吧?”
“是的,才24岁,前途无量。”
四周的观众窃窃私语,称赞她台上的朋友,云蓁产生与有荣焉的自豪。
不知不觉,她已经听完两个乐章。
突然舞台的灯光也变暗,耀眼的光芒只笼罩拉小提琴的柏扬和音乐指挥。
钢琴、其他小提琴、竖琴、长笛、大提琴等等乐器停止演奏,如同退潮的海浪,渐渐归于平静。
但柏扬和音乐指挥没有停下。
“咦?前几场不是这样。”
“改了乐章!”
“真大胆啊。”
云蓁默默听着他们低语,疑惑之际,耳熟的旋律使她震惊。
那天午后,她闯入高校的多媒体大楼,站在窗边听他弹奏风一样的旋律。
他们第一次相遇。
今晚,她再次听到这一首曲子。
缓慢悠扬的旋律像温柔的春风拉开序幕,平息观众席的骚动。
春风化雨,温柔的音乐力量拥抱她,流淌进心间,安抚内心的不安。
每一位观众眉目舒展,接受风的拥抱。
清风过后是有力的强风,像鼓的棒槌不停地敲击她的心扉,试图敲开心扉。
“呜……”
她前面的女士居然听哭了,拿着手帕擦泪。
风是无法预测的,强风之后的暴风涤荡他们心灵的尘埃。他们还没细细回味,春风便化解暴风的肆虐。
信随风而至,寄到她的心田。
台上的柏扬,只注视观众席某个位置。
当舞台四周的乐声响起,她才意识到柏扬的独奏已经结束,依依不舍。
“是新曲子吗?太短了。”
“不够听,以后会不会发行?”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云蓁也觉得听不够。
晚上十点转眼而至,最后一场演奏会落下帷幕。
观众回味无穷,恋恋不舍地离开演奏厅。
人太多,云蓁不着急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社交软件的提示音。
[柏扬]:来舞台旁边的小门。
[云蓁]:等我五分钟。
原本不紧不慢的她马上起来。
空荡荡的演奏厅没了音乐给予的灵魂,变回空洞的建筑物,迎来折返的一名观众。
云蓁心虚地左顾右盼,像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子,担心被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发现她逗留。
她穿的是平底鞋,能快步来到舞台旁边的小门。
刚推开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进去。
长廊狭窄、昏暗,只有她和拉她的人。
“云姐姐。”
云蓁松一口气。“原来是你,我差点以为是坏蛋。送给你的。”
高大的身影堵在她的一侧,黑乎乎的暗影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泛清澈的微光。
他像一个优雅卓绝的幽灵,俯视误闯进属于他的殿堂的精灵,借着黑暗遮掩他与气质不符的心思。
柏扬接过香味淡淡的花束,指尖轻挑浅蓝色的风信子花瓣。“我和云姐姐真有默契,我演奏了‘风信子’,你送给我风信子。”
云蓁也觉得巧,眉眼弯弯。“你独奏的时候让观众震撼,看来你是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演奏这首曲子。”
“是,你觉得怎么样。”
灰蓝的瞳孔藏在暗影下,目光炯炯。
“很好,有观众听哭了。”
“云姐姐只是觉得很好吗。”
“当然不止,曲子直击心灵,我很喜欢。”
浅绿的花瓣伴在他的嘴边,像一抹笑容的弧度。
云蓁感到高大的黑影靠近了些。
“这首曲子,只有我和云姐姐知道叫‘风信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清朗的话音。
“我等会要参加庆功会,没法陪你,抱歉。”
“没关系,这是你们乐团分享喜悦的时刻,你必须出席。我自己驾车回去就好。”
“那,云姐姐能不能给我保留一个庆祝会。”
她听懂,爽快地笑道:“没问题,明天我们不去下馆子,我亲自下厨。”
花香缭绕,似乎变浓了些。
柔软之物,轻轻地,在她的脸蛋停留一瞬间,然后远离。
她心想包装的鲜花太大一束,挤在两人之间,花瓣容易碰掉。
幸好,对方有所察觉般,捧着花束后退。
“云姐姐,我不能离开太久,要回化妆间。”
“你快点回去,别让他们找。”
高大的黑影并没移动。
他留下一句才愿意离去。
“你今晚很美。”
到地下停车场时,已经十点半。
留在地下停车场的车辆屈指可数,场内形单影只,冷冷清清。
云蓁边走边打开系统的背包,找车钥匙。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跟随。
她关掉背包界面,若无其事地前行,然后拐进转角。
跟来的人快步跟上,同样拐入转角。
电光石火间,他抓住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拿着防狼电击器,电流滋滋作响。
“云小姐,你误会了。”
云蓁定睛细看,与深沉的丹凤眼对视。
她不再与对方斗力,慢悠悠地抽出手,关掉防狼电击器。“抱歉,我不知道郁先生也来了大剧院。现在夜深人静,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蓝桉的花语是: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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