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骗王开鹤，三年前，他还在国外读书，和学校里的朋友参加了一场屠神高校州际联赛，在赛后遇到了当时一蹶不振的孔家远。那时候的孔家远正值事业低谷期，身材远不像现在这么圆润，手里夹着一张名片直往他怀里塞，说什么如果他回国的话想邀请他加入壹世战队打职业赛。
樊旻看了看名片，轻笑道，“路上随便拉个人都能进联盟，现在国内打职业门槛这么低了？”
孔家远忍不住说，“你哪里是路人，你是州赛冠军啊！”
樊旻没说话。
这场比赛含金量如何他们心知肚明，樊旻虽然没怎么关注过屠神职业的比赛，但是就他而言，尽管队友实力一般，偏偏对手实力更次，能得冠军完全在他意料之内。
但这样的水平放在国内横向比较，他还真一时不敢夸下海口。
孔家远似乎把事业翻身的宝押在了他的身上，每天对他穷追不舍，搞得他室友们个个以为他是被gay缠上了。
那年的屠神全球总决赛正好在纽约，孔家远弄了两张票直接带樊旻去了现场。
他们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脸上夹杂着刺激和期待。
以王开鹤为首，从后场走出来的，是当年初建时最初的搏萨战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看着年纪不大，每个人都意气风发，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王开鹤，眉眼清冷疏离，和对方握手的时候，眼中却无意识地透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炙热的光辉。
那场比赛，搏萨在加赛局最终惜败，樊旻在离场的时候看到导播切给王开鹤的镜头，他的眼睛里依旧熠熠生辉，有万丈星辰。
他一定相信，未来自己仍会有夺冠的一天。
樊旻看着镜头重新切换给别人，他才离场。
两天之后，樊旻给孔家远打了电话，他在回国后直奔壹世打了一把队内赛，愣是让原先几个队员哑口无言。樊旻签合同的时候，脑海里还一蹴而就的飞快闪过王开鹤站在赛场上的样子，他低头，毫不犹豫签了自己名字，正式加入壹世。
王开鹤以为他是天赋加幸运，殊不知自己为了赢他，也曾在背后付出无以言喻的努力。
不是为了站在那个地方，而是只有站在那个地方，他才能看到他。
樊旻看着闪跳后变成色的信号灯，轻声说道，“过了红绿灯就到了。”
“嗯，”王开鹤看了眼时间，“帮我把他们抬下去吧，顺便…在这里过夜，我刚和琼姐说过了，她让你直接睡她房间。”
“好。”
等到了蒋廷家门口，两个人一人负责一个扶进房间，扔到了蒋廷床上。
王开鹤怕他们半夜会吐，又从卫生间拿了盆，在他们床头的地面上一边放了一个。等忙完这一圈，王开鹤整个人像被榨干一样，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身子歪躺着，眼神放空的看着正对面的电视机。
樊旻调笑道，“看会儿电视？”
王开鹤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看，我靠会儿，你自便。”
樊旻自觉地坐到沙发另一侧，他打开手机看了会儿小说，听到耳边传来细小的鼾声，转过头看去，王开鹤已经陷入深深地睡眠当中。
说来好笑，他和王开鹤算不上很亲近的关系，对方甚至对他有些抗拒，可这几天却接连和他一起过夜，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睡颜。
这种机会很难得，以后还不一定会再有。
樊旻撑着沙发边靠过去，打开手机对着王开鹤的脸默默摁下快门。
他把手收回看了两眼，发现王开鹤的睫毛很长，和他家远房小侄女相差无几，仔细一看，他的脸也肉肉的，其实不算很瘦，大概是因为脸的骨架偏小，看上去很瘦。
樊旻打算换个角度再拍两张。
他梅开二度伸出恶魔之手，摄像头刚对准王开鹤，就见那人的眸子正晶亮亮的看着他，神情迷茫着带着些不满，“你在干嘛？”
王开鹤一边说着，一边把樊旻的手推开。
他坐起身子，像是意识回来了些许，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樊旻在干嘛，立刻扭头对他说，“手机给我！”
樊旻，“不给。”
王开鹤，“幼不幼稚！”
樊旻但笑不语，他的手抬得很高，算准了王开鹤不愿意站起来拿，屏幕不合时宜地闪烁几下，王开鹤指了指，“有信息，你不看看？”
这个点还给他发消息实属罕见。
他一看，徐弈澄的头像疯狂的跳动，连带着便是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的视频和语音。
徐弈澄：队长！打扰啦打扰啦！这几场你看打得怎么样！
徐弈澄：我明天要把搏萨打的按在地上摩擦哈哈！
他属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前几天刚被竞盟打得郁闷，现在就耀武扬威的宣称要把搏萨打得抬不起头。
王开鹤和他关注点不一样，他听到搏萨两个字以后立刻回过味来。
“训练赛？”
樊旻边回复边点头说道，“嗯。”
王开鹤脸色沉了下来。
自从搏萨得主教换成张昊哲之后，他就以防止战术被其他战队摸透为由，向高层申请取消了搏萨得训练赛机制，他曾提议恢复无数次，每次都遭到驳回，现在他一走，搏萨又重新开始打起了训练赛，他在意外之余，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语和愤怒。
再想到张昊哲前段时间给他转的那笔钱，他太阳穴隐隐犯疼。
“樊旻。”
“嗯？”
“……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樊旻颇为意外，合上手机看向他。
“你说。”
“帮我把张昊哲约出来。”
樊旻顿时了然，“他拉黑你了？”
王开鹤面露难色，有些窘迫的点了下头。
“真是他的惯用伎俩。”
樊旻嗤笑一声，见王开鹤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对他解释说，“张昊哲离开壹世之后就把队员全删了，这次腆着脸找我们打训练赛，估计是有人给压力了吧。”
壹世是目前国内积分最高的战队，各家俱乐部训练赛的首选，博萨在连续几年封闭式训练之后，今年突然松口说要打训练赛了，会把目标瞄向壹世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想了想，侧头问王开鹤，“你来吗？”
王开鹤一愣，“啊？”
樊旻直言道，“本来，老孔考虑到你和搏萨的关系所以没和你说，我们教练还没回来，只要你愿意，这次训练赛可以继续以教练的身份参加，你不是有事要找张昊哲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王开鹤几乎没有犹豫，“好。”
他说完又看了樊旻两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樊旻挑眉，“那刚才两张照片让我留着。”
他举了举手机，翻出刚才拍的照片。
王开鹤凑过去一看，发现只是自己刚才睡着的样子，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黑图，反倒是拍的挺好的。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行。”
樊旻笑了笑，“那明天和我一起过去？”
“明天？”
“对啊。”
“你们壹世的训练赛排得也太紧了吧，而且，如果明天要去博萨的话，直接从竞盟过去不是更近吗？”说着说着，王开鹤的声音不由降了下来，“你该不会…自己跑出来了吧？”
樊旻埋着头给谁发着消息，嘴里说道，“对啊，我跟你出来吃夜宵，其他人直接去博萨了。”
王开鹤哑然。
所以，其他队员直接从竞盟出发去博萨，而他樊旻则是跟着一无所知的自己跑出来吃夜宵，还通宵照顾里面那两个醉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王开鹤知道自己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亏欠感。
“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拒绝啊，万一影响明天状态怎么办？”
樊旻却左顾而言他，“你会开车吗？”
王开鹤犹疑的点头。
“那你先去睡觉，明天白天你开车，我在路上睡会儿，”樊旻翻出还没看完的小说，手速极快的在页面上滑动着，大有要看一整夜小说的架势。
王开鹤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他起身打开了蒋琼房间的灯，叫了樊旻一声。
后者茫然的回看他。
王开鹤指指里面一米八的大床，“一起睡吧。”
“……你确定？”
樊旻挑眉。
王开鹤十分确定，“快点吧，明天要早起。”
樊旻没再拒绝，他修长的身形从原本柔软温馨的沙发里站起来，即使额前细碎凌厉的头发疲惫地像焉掉的小草根，整个人依旧有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快步走向房间，右脚刚踏进门，就见一团东西飞来，他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件短袖上衣。
“你先去洗澡，然后穿这个睡觉。”
王开鹤不容置喙的推开卫生间的门。
樊旻把衣服展开，正中间赫然印着一个美少女，“蒋廷的？”
“嗯。”
“你也喜欢这些？”
“没感觉。”王开鹤随口应道。
高中的时候，同寝室的男生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出成人的小电影来看，甚至对里面的女主角评头论足，但他不一样，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里面的男生所吸引，那之后，他特意到网上做了了解，才知道自己和大多数男生的性取向不一样。
他喜欢男生。
起初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压抑过很长一阵子，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游戏上面，逼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王开鹤铺开被子，再抬头，樊旻已经拿着衣服进去洗澡了。